1
人人都说我爱惨了温旬。
无数次被他分手,我都求着他复合;任由他的好友奚落,我都照单全收。
就算他身边情人无数,我也愿意跟着他。
甚至最后连我自己也以为自己爱惨了他。
直到在我和京圈太子爷的订婚宴上。
温旬猩红着眼,狠狠拽着我的手,“钟意,你怎么敢离开我?”
……
打开私人包厢门,说话声戛然而止,只剩动感的音乐声。
“旬哥,真听你话啊。”
“钟意这女人真随叫随到。”
“这都第234次了。”
温旬的兄弟们拿着麦克风,在一旁大声嘲讽着,这里面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当然不是第一次,和温旬一年的时间里,无故叫我的次数数不胜数。
没有理由,单纯就是想报复我,想看我有多听话。
“旬哥,你看她好像一只狗啊。”温旬的兄弟又开始奚落我。
我笑得招摇,注视着最角落里抱着一个女人的温旬。
“对啊,我是温旬的狗。”
昏暗的灯光下,温旬语气不演嫌恶,“你真贱。”
温旬怀里的三线明星我认识,正是温家公司旗下的艺人,乌发红唇,明艳至极,符合温旬一贯的喜好。
“意姐,我敬你一杯。”女人拿起酒杯,走到我面前,扬手缓慢地洒下。
红色的酒顺着我的脸颊流下,黏腻潮湿的触感侵袭而来。
明目张胆,嚣张,这是温旬给的底气。
她是目前待在温旬身边最久的情人,已经三个月了。
在燕市一手遮天的温家,这辈就出了一个独苗苗,就是温旬。
他众星捧月,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外表出众,身边的女人从没断过。
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以为攀上温旬,就能一直受宠。
可惜,温旬的脾气阴晴不定。
“道歉。”温旬起身,把西装外套罩我头上。
女人咬着贝齿,一脸不可置信。
我拿下外套,眼眶红红的,故作坚强,“没事。”破碎感十足。
“腻了,就到这儿吧。”温旬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不再看她一眼。女人晃着身体,后退两步,像是不敢相信温旬就这样把她抛弃了。
身后的兄弟们对此早已见惯,温旬流连花丛时,能把人捧上天,不要时却弃之如履。
半山别墅,灯火通明。
“阿旬,你妈妈叫我们明晚回去吃饭。”
我满眼希冀地看着温旬,看见他抽出烟盒时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眼神晦暗不明,忽而又笑了起来,捏起我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钟意,别他妈拿她来烦我。
“再说一遍,她不是我妈!”
我面露委屈,“可明天要商量我们的订婚宴……”
“明儿不去,滚吧。”
他刚点燃的烟蒂径直扔到我头上,随即大门砰的一声就在我眼前关上。
我被关在别墅外。
十六岁那年,我知道了我和温旬有娃娃亲,在此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羁绊。
我紧了紧衣服,伸手打车离去。
吃了一片褪黑素后沉沉睡去,记忆交错凌乱,我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姐姐,姐姐,给你吃的。”
“姐姐,有我在。”
“姐姐!我想你了。”
“姐姐……救救我……”
我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缓了缓神,抬起手腕,看着一根破旧的红绳发愣。
点开手机,今日热搜#温旬当街热吻当红小花旦#高高悬挂在第一。
果不其然,温旬就是温旬,换女人如衣服。
我放下手机,专心用笔记本电脑研究工作室的雏形。
不经意间日落西沉。
手机发出响声,显示温旬两字。
“过来。”语气冷淡又带着一丝醉意,随后发了一个定位给我。
我开车来到酒店外,温旬的助理扶着喝醉的温旬出来,恭敬地对我说:“钟小姐,少爷交给你了。”
我接过一米八几的温旬,把他塞到后座,启程回半山别墅。
每次温旬在外喝醉都会打电话叫我来接他,我看了一眼后座的温旬,很安静,不发酒疯,这样一看真像一个正常人。
温旬的后妈林芝打来电话。“小意啊,今晚怎么还不来呀?”
“抱歉,林姨,温旬喝醉了,今晚过不去了,改天我们再去。”
在温旬十岁时,亲生母亲抑郁症跳楼自杀了,不到半年,后妈就进门了,自此温旬性格大变。
“几点?”温旬懒懒地问道。
听到声音,我从假寐中醒来,“晚上十点。”
“意意,这个时间点该干点什么呢。”温旬若有若无地试探。
“做点你想做的。”我侧身温柔一笑。
温旬立马讽刺道:“钟意,你要不要脸,你倒贴上来我看着恶心。”
“你还以为我是曾经向你告白的那个蠢货吗?少做梦了。”
“七年前不是要解除婚约吗?怎么回国后又愿意了?”
温旬直勾勾地看着我,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答案。
“阿旬,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就不准我后悔,迷途知返了吗?”我深情且坚定地看着温旬。
温旬露出坏笑,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之夏,来我别墅。”
他抬头看向我,“钟意,要上来看吗?”
“好啊,需要事后我给你们放热水澡吗?”
温旬脸色铁青,“你真狠。”
宋之夏很快来到半山别墅,敲了敲车窗玻璃,黑色打底裙,米白色皮草,红唇娇艳欲滴,妩媚迷人。
温旬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朝我一瞥,“劳烦我的未婚妻在外守着。”
我拉开车门走下,宋之夏得意地上车,很快车里传来暧昧的声音,但我的心里没有半点起伏。
我抽出一根细烟点燃,咬破爆珠,猛吸一口,橘子味瞬间充斥着我的口腔,一如多年前记忆中的橘子。
“小雨,不会等太久了。”
2
夜空倏地飘起了小雨,细雨连绵,冻透指尖。
车门打开,宋之夏正含情脉脉地为温旬整理被抓皱的衬衣。
我面色苍白,带着难过的表情望向温旬,头发已被雨水打湿,很像为爱心碎的痴情人。
温旬见此,笑得疯狂,随机吻了宋之夏一口,眼神更加肆虐地看着我。
我哽咽着,“阿旬,你不该这样对我,这一年,你报复够了吧。”
温旬把玩着宋之夏的头发,“钟意,这才哪儿到哪儿,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
“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温旬轻推了一下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女人,语气冷冽,“你走吧。”
刚才的温情化为乌有。
宋之夏难堪地下车,走之前瞪了我一眼,好似一只战胜的铁公鸡。
“上车。”
刚落座,车内还有一丝淡淡的玫瑰花香,温旬一把扣住我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摩挲着我的后脊。
“钟意,从前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我的人,几年后回国后却口口声声说爱我。”
“我会信吗?”冷冽的气息打在我的面颊上。
心下一沉,温旬果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对象。
温旬的脸逼近我,仿佛要亲上来。“钟意,如果真的爱我就证明给我看。”
“而不是光说不做。”
我稳了稳心神,挑起眼,含笑,搂住温旬的脖子。
嘴里轻柔地念着,“阿旬,你想亲我吗?”
温旬的眼睛迷离了一下,我松开双臂,在我的催眠中,温旬能凭借想象我吻住了他。
一点点靠近,温软的触感一碰即停。
半晌,温旬自以为真正地亲了我,温旬埋在我的脖颈处,喑哑着嗓子,低声呢喃,“钟意。”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我的公寓楼下。
温旬理了理皱巴巴的黑衬衣,眼眸深深。
我温柔一笑,纤细的手指替他扣上第一颗纽扣。“阿旬,要上去吗?”
温旬握住我的手,语气冷然,“不必。”
氤氲浴室里,我把自己身心全浸入浴缸,热水不断溢出。
一年了,坚持才能成功。
洗完后在飘窗发愣,任由潮湿的头发滴落在地板上。
电话响起,是钟父。“喂?”
“钟意啊,今天关于订婚的事儿,你和温旬怎么没来?”钟父在电话里直言不讳。
“爸,温旬不想去。”
“当初就不该送你去国外,要不然也不会拖这么久,或许你们连孩子也有了。”钟父感叹不已。
我只感到一阵恶心,从尾椎骨凉到天灵盖,有了温旬的孩子,真够反胃的。
我与温旬的娃娃亲是两家老爷子定下的。
很多年前,钟老爷子是温家老爷子的保镖,走南闯北,一起出生入死。
在一次大逃难中救过温家老爷子的命,温家在几十年间日益壮大,行业涉及众多,成为燕市第一豪门。
娃娃亲其实在上一辈就有了,只是两家都是独子,便顺移到了这一辈。
钟家依靠着温家,仅仅只有一个小公司,我明白钟父的意图,想要我抓住温旬的心,为他谋利。
当初的救命之恩现如今变成挟恩相报,无论怎样,我都要与温旬订婚。
“爸,过段时间再商量订婚的事吧,温旬不愿没人能强迫他。”
“就算是温老爷子。”
钟父挂断电话。
翌日,天晴。
我打开微博,这几周都没有更新画作,后台已有粉丝不断催更。
“橘子大大,什么时候更新呀~”
“大大,盼更新~”
“小雨真可爱,什么时候能到长大戏份?”
我发布了一条动态,明日更~,附带电脑板绘创作中。
我在房间里待了一周,握着手绘笔画完落下最后一笔,血泊中,一名女子含泪躺着。
《致雨》完稿。
手指微微蜷缩,小雨,你该活在阳光之下。
上传后台,在最后一章结尾,写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等到四周后的周日,不难想象会引出怎样的议论。
我为自己设下了一个月期限。
马场上,碧空如洗。
我已在此等待了两小时,晌午气温逐渐升高。
温旬搂着一个网红走来,女人皮肤白皙,眼里噙着笑。
“钟意,为她挑一个适合的马。”
我抬眼看向她,对视几秒后含笑,“好。”
“这位小姐,先跟我来换衣服吧。”
换衣间,我为女人指了指衣柜里的衣服,女人利落地换上,骑马服紧致地包裹在饱满的身材上。
极好,我很满意,看来温旬也很满意。
“钟小姐,走吧。”我示意她先走。
黑色的骑马服显得温旬面容更加凌厉,坐在棕黑色的马上瞥了一眼我,随后伸出右手让女人坐上去,揽在怀里。
我踩上脚踏,骑在后面,落后几步。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倒不失为一副美画,温旬时不时吻向女人,挑逗捉弄。
我追上去,语气嗔怪,“阿旬,今日我单独约你,你迟到不说,带了一位女人,现在又在我面前亲亲我我。”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温旬侧头向我看来,散漫道:“钟意,那又如何?”
温旬骑了两圈后和女人一起离去。
夜晚渐冷,又想吃橘子了。
等我回到家,温旬给我发了几组大尺度照片。
我面无表情地回复,“阿旬,别太过分,我会伤心的。”
随即关掉手机。
第二日,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钟小姐,半山别墅有一个房间里可能有。”我点击屏幕沉思——半山别墅。
林姨可能会知道消息。
我约林姨在市心大厦逛街,现在还是三十七岁的林姨,还如以前一样年轻。
林姨戴着一副墨镜,全身不露一点肌肤。看到我,扬起笑脸抱住我。
“林姨。”
林姨挽着我的手,走到一家又一家高奢店。
“意意,快看,这条适合你。”林姨拿起一条高叉露后背的红色连衣裙在我身上比试。
“林姨,半山别墅你去过吗?”我敛睫。
“没有去过,他爸也没去过,那栋别墅只有温旬。”林姨语气平淡。
3
半山别墅不是温旬常住的地方,温旬名下房产巨多,用了一年,才锁定这个地方。
不管是不是,都要一探到底。
“林姨,你还好吗?”我抬眼看向林姨。
林姨勾起嘴角,无奈一笑,“还好,好不好也就这样。”
我握住林姨的手腕,林姨吃痛了一下。
我面露担忧,“对不起,林姨。”
“我还以为过了一年,他会有所收敛。”
“意意,狗改不了吃屎。”林姨冷哼一声。
在我回国时,林姨自杀过,后被温执及时发现,抢救回来了。
态度有所好转,没想到还是如此残暴。
林姨对我而言亦友亦母,送回林姨后。
开车返回我家,车灯扫过,温旬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现,指尖烟火忽明忽暗。
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下车后,温旬一步一步走近我,“今天和她去做什么了?”
“阿旬,商量订婚宴的事。”我抬头看向温旬。
“是吗?”
我抿了抿嘴唇,“阿旬,我一天都没发消息给你,你不知道我在意你吗?”
温旬挑眉,不知信没信。
“阿旬,这一年,你作弄够我了吗?”
“我真的爱你。”
“为什么你不信呢?”我双目盈盈,咬了咬下嘴唇。
温旬冷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我不信。”
我与温旬的关系又陷入了僵局。
我让人组织了一场酒局,在新开的澜意酒吧。
温旬搂着上次的女人出席,女人盛装打扮。不一会儿,包厢里又叫来了温旬的朋友。
好事者又开始奚落我。
温旬作壁上观,摇晃着酒杯,聆听怀里女人低语,我充耳不闻。
此番做局是为了让女人退出温旬的身边,合适的时候出现,那么结束的时候也不要突兀。
我端起一杯香槟靠近沙发最深处,语气清冷,“文小姐,我的未婚夫好玩吗?”
“请让一让。”女人看了一眼温旬,不说话。
我拉起女人,坐在温旬身旁,女人咬了咬唇,见温旬没挽留就跺脚离开了。
温旬的兄弟们眼里透露着不可思议,还是第一次对温旬身边的女人发难。
酒后散场,在地下停车库,突然出现三个人高马大拿着刀棍的男人,表情凶悍,眼神狠厉,在我与温旬的身上扫视。
“温旬,我妹妹去哪儿了?”为首的男人率先说话。
温旬脸色不改,“我怎么知道?”
男人冷哼了一声,“兄弟们,上!”
我攥紧了手包,掏出手机报警,温旬跨步挡在我身前,面对三个人,温旬单挑独斗。
温旬弯腰正躲过为首男子的一招,片刻之间,另一个男子抡起棍子想要偷袭温旬后背。
我意一动,扑向温旬,大喊,“阿旬!”后背锥心一痛,闭眼时看到了温旬怒目圆瞪,万分紧张的表情。
“不许动!警察。”警笛声也随之响起,获救了也成功了。
等我醒来时,温旬守在我的病房前,背影竟带有一丝寂寥,听到响动转过身来。
眉语之间有一道浅川,“小心,后背疼吗?”温柔,一个与温旬从不相干的词语出现在他身上。
我敛眉,摇摇头。,“阿旬,我想喝水。”
隔着透明玻璃水杯,温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缓缓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有人来找事吗?”
我咽了咽喉咙,不用想也知道是女人的事,只不过她不见了。
我放下水杯,语气平静,“不想。”
“大抵是想引起你注意的手段吧。”
温旬轻笑了声,不再说话。
病房响起敲门声,一声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
“打扰了,换药。”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拿着病历本走进来,身后是一名推着药车的护士。
男人戴着白口罩,温润的侧颜,抬眼扫了一眼我与温旬,右手在本子上写了写,开口,“这一周小心后背,适当运动,忌生冷辛辣。”
我低下头,避开,心里暗惊,陈深怎么回国了?那他呢?
我抿了抿嘴唇,手指蜷进掌心。
温旬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腰有一点难受。”我勾起嘴角。
陈深拧眉,离去。
温旬接了一个电话也离开了。
护士换完药我趴在床上放空,思绪自觉跑远。
在国外的日子,我有一个男朋友。
在外人看来是高岭之花,表情永远一个样,眼神对谁也波澜不惊,只有我看见了他偏执疯狂的一面。
分手那一天,男人低沉气愤紧绷的声音总是耳边挥之不去。
头埋进小臂里,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和他不可能了,一年的时间或许他已有了新的女朋友。
下午我独自办理了出院,温旬打来电话,语气恶劣。“钟意,怎么私自办理出院了?”
“阿旬,回家休息就行。”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
“住我的别墅。”温旬快速地挂断电话。
他的助理办事速度很快,两小时就载着我到了半山别墅。
我心一紧,独栋的别墅,与其他别墅相邻一百米,一共有五层高。发生什么事,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收拾好心情,温旬下楼为我开门,看了我右手一眼,嘴唇微动,最终没说话,让我进去。
黑白灰性冷淡装修风格,冰冷,没有一点人气。
助理提着我的行李箱,送到二楼。
“钟意,你住这里。”温旬抱胸斜靠在门框上,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好。”
温旬又继续开口,“如果缺什么东西,告诉我就行,方婶这一周会来给你做饭。”
我看向温旬,“谢谢。”
“你为我受伤,在我这儿照顾应该的。”温旬别过脸。
“没有爆出新闻吗?”
温旬轻扯嘴角,嗤笑,“这个市只有我想爆出的新闻。”
“那就好。”
不愧是温家,在燕市只手遮天,那我的计划能有效吗?
温旬用完晚餐去到了三楼,再没有下来。
4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十二点。
下楼,一位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端出一盘糖醋排骨,这位应该就是方婶了。
方婶对我笑道:“钟小姐,醒了,快来吃饭。”
“我正打算弄完去叫你呢。”
我眉眼一笑,“方婶,你好。”
“辛苦你了。”
方婶又端出一碗玉米排骨汤,“这是我该做的。”
“方婶,坐下一起吃吧。”我拉开凳子,对方婶说道。
“哎,好好好。”方婶有点坐立难安,只夹眼前的菜吃。
我打开话题,问她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做饭。
“钟小姐,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
“听温少爷安排。”
又聊起一些家常事,知道了方婶一家都在为温家做事,老公是司机,儿子是温旬的保镖。
吃饭完后,我淡淡一问,“方婶,我可以去三楼吗?”
方婶洗碗的手一愣,“钟小姐,没有温少爷的允许,三楼以上都不能上去的。”
我喔了一声,“没事儿,方婶,只是好奇上面有没有电影房,想看电影了。”
“没有的话,我玩手机吧。”
就这样,方婶照顾了我五天,温旬没出现在别墅里,偶尔发发消息问我后背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直到周日晚上,闻到一股血腥味,我伸手想要开灯,黑夜中。
温旬握住了我的手,阻止了,“钟意,是我。”
原来是温旬回来了。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儿?”我疑惑道。
温旬语气冷淡,“有人挑事儿,不小心弄到了别人的血。”
我拧眉,“你有受伤吗?”
半响,温旬开口,“没有。”陷入了沉默。
温旬起身离开。
我知道血恐怕不简单,一联想到小雨,或许是女人的血,还有多少女性死在温旬手里。
窗外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撞击到玻璃上,缠绵的夜雨让我想起了小雨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寂静冷清。
我三岁时,被拐去了西南偏远的地方,小雨淋淋,山路泥泞。人贩子屡次碰壁,没有一家人想要女孩。
最后五百块钱把我卖给了一家人,周家给我取名叫周五。在我卖到周家的十年里,一直任周家夫妻打骂,发泄。
我没有念过书,周母说女孩子念什么书,早晚都是要嫁人的。等十八岁就可以嫁人了,彩礼钱留给弟弟用。
周家父母在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孩子。直到第三年,周母怀孕了,周家父母高兴地跪拜叩谢土地公。
怀胎十月,下雨天那天生下来了一个女婴。周父朝地上吐了一坨口水,骂道晦气。转手扔给我,五岁的我就开始带着周雨这个女婴。
或许是他们整日在饭桌上供奉送子观音,再过了一年,周家父母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周赐。
出生那天,周家父母喜极即泣,两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呢喃,谢谢送子观音菩萨,谢谢菩萨。
周家父母对周赐十分溺爱,寄予厚望,按他们常说的话,就是周家的继承人,周家终于有后了,有根了。重儿轻女在农村十分常见。
周家父母没有正经的工作,几块农地,每日去镇上卖菜。
周父爱好打牌,每逢赢钱,周母就会夸好厉害,又赚了几天菜钱。输钱就会大骂,我们卖菜能赚几个钱啊,就被你嚯嚯完了,你这该死的老东西。
看见一旁的我,扯着我的头,撒气骂道:“买来的,还不快给你弟弟妹妹做饭吃。”
我看着两三岁的弟弟妹妹,沉默地走向厨房,等全家人吃完,我就着残羹冷炙填饱肚子。
日复一日,弟弟妹妹长大了一些,妹妹周雨总会藏吃的给我吃,有时是半个馒头,有时是一块红烧肉。
弟弟周赐却总是不懂事,有时发现了小雨藏东西给我吃,就会去找周父周母打小报告。
迎接我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吃什么吃!当初买你的时候可花了五百块钱,还不赶紧去给我干活。”
小雨冲在我面前挡着,哭成小花猫,“妈妈,她是姐姐!不能打她!”
“姐什么姐!她不是你姐,买来的!”
小雨气得瞪了一下周母,“那也是姐姐!”
周母又开始骂小雨:“小白眼狼,你还敢瞪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我推开小雨,任由周母打骂。周赐在一旁笑嘻嘻,拍手鼓掌。小雨瘪着嘴,泪眼盈盈。
到了晚上,小雨会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心疼地看着我红肿的身体,朝我的伤口吹气,“姐姐,听说这样吹吹,就不疼了。”
“姐姐,下次也不许你挡在我面前了,我可以!”
“我才不怕妈妈!”
我噙着眼泪笑,“小雨对我最好啦!”仿佛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当小雨第一次叫我姐姐的时候,真的很奇妙。我们并无血缘关系,但我的心底深处被深深地触动。
小雨皮肤很柔软,我知道周母在怀她的时候吃了很多水果,本满怀希望是儿子,可惜……
我摸了摸她的头,看向拥挤逼仄的房间,翻身木质床会发出嘎嘎的声响,而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小雨喜欢吃橘子,她说橘子酸酸甜甜的真好吃。她会把白茎撕得干干净净,然后她一半我一半。
我们姐妹俩坐在田坎边,看着远处的夕阳。小雨问我:“姐姐,你的家人不来找你吗?”
“不知道,或许是不想要我吧。”
小雨一把抱住我,“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那时我已接受了一辈子在安宁镇生活的准备,至于亲生父母我从来没有抱有期望。
后来或许是小雨提起,我真的被钟家的人找到了。
钟家的做饭阿姨退休了回到安宁镇,在镇上买菜,看见了我手腕上的一颗红痣。瞬间流下泪来,嘴哆嗦着,“小姐,小姐,我找到你了!都怪我把你弄丢了。”
“哎呀,怎么这么瘦啊!我要赶紧回去告诉先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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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看见眼前突然冒出的五十多岁阿姨,无动于衷。
过了几天,钟家人叫了管家把我接回去了。
回钟家那一天,周家父母在一旁觍着脸阿谀奉承。管家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们,让我上车。
小雨在车外抽噎着鼻子,一脸不舍,“姐姐……”她从手腕上解开周母两年前送的平安红绳送给我。
“姐姐,你不要忘了小雨。”
我心里一软,流着泪承诺:“小雨,我会回来看你的。”我想带小雨离开,但对于未知的钟家,我没有把握能照顾好她。
刚回到钟家,对于亲生父母以及弟弟,能从眉眼之间看出我的确是他们的女儿。
钟家父母没有什么表情,对于我只是问声好,简单问问以前的事。
对于我以前为周家干农活带小孩,眼下穿着打补丁的破旧衣服,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嫌恶。
我的身上也有一点臭味,留下一句先去洗澡收拾吧径直离开。
我走到浴室,第一次见到了浴缸,还有我认不出的沐浴露洗发露,笨拙地洗完已是一小时后。
穿着新衣服,我心里惴惴不安,知道钟家父母不喜欢我,在家谨小慎微。
钟家父母为我迁了户口,改了名。
回到钟家后,我和小雨通过几次电话。
小雨在那边吐槽:“姐姐,今天妈妈又骂我了,就因为我睡过头忘给她送饭了。”
“姐姐,弟弟又调皮了,居然抓毛毛虫放在我头上。”
“姐姐,我好想你啊……”小雨在电话里哽咽。
我的心里软成一湖池水,“小雨,我也想你。”
钟父突然出现,我赶紧挂掉电话。“怎么还和那家有联系,肯定不怀好意,你别和她联系了。”
“当初怎么虐待你的,你忘了?”
钟父直接没收掉了我的手机,我与小雨短时间内暂时失去了联络。
钟家为我准备了十三岁的生日宴,都是钟家的合作伙伴以及家属孩子。
这次宴会上,我见到了十三岁的温旬,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周围所有同龄男女生都围着他。
他瞥了我一眼,“真丑。”身边的人纷纷打量着我。
“好丑,穿上小礼服也不是公主。”
“快看,她好黑好瘦啊,好像一只猴子。”
“我还以为钟阿姨那么漂亮,她的女儿也很漂亮呢?”
“真是可惜了这件衣服。”
我红着脸,局促地抠着手,不知所措。服务员推着两米高的粉色蛋糕朝我走来,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
我朝蛋糕扑了过去,蛋糕全砸在了我身上,瞬间狼狈不堪。我睁眼一看,看见温旬站在我旁边勾着嘴角,邪魅得意地笑。
这是温旬第一次对我使坏。
钟庭玉比我小三岁,正值十岁。抓起被破坏掉的蛋糕冲过来糊在我脸上,笑弯了腰。
钟父皱眉呵斥了一句。钟庭玉又躲在钟母身后,朝我做鬼脸。
就算流淌着共同血缘的弟弟,我生不出一点亲近。或许我与他没有一起长大,我看着长大的是周雨。
见我久久没起身,一直坐在地上。顾及场面,钟父叫了人把我拉了起来去换衣服。
钟家虽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但温家老爷子以前送了一套别墅给钟家。
我回到房间换好衣服走出,十三岁的温旬晲着眼看我。“你真是钟伯父的女儿?”
我直接忽视,往楼下走去。
温旬啧了一身,在擦肩而过时,抓住了我手腕。恶狠狠地瞪着我,“凭你也想嫁给我?做梦!”
我愣住,皱起眉头,开口骂道:“有病!”
在宴会快要结束时,温旬的后妈,二十八岁的林芝,面含歉意,对我道歉,送给了我一份礼物。
拆开是一条粉蓝色公主裙,我不好意思收下。
林姨眉眼弯弯,“收下吧,以后还有别的呢。”
“我见到你就觉得十分欢喜。”娇嫩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赧然一笑,涨红了脸。
夜色浓郁,我看着林姨坐上了一辆豪车,转弯时,看见了温旬的侧脸。
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的。
钟父为我办理了宜春中学的入学手续,在这上学的三年,我一直一个人。
在寝室点灯熬夜看书,我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安宁镇的十几年,我没有怎么读过书,所以现在更加珍惜时间。
周末的时候回钟家,在校门口对街看见了林姨,温旬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别来接我,少惺惺作态了。”说着上了豪车。
林姨维持着表情,艳丽的脸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左右看看,竟看到了我,勾起嘴角,对我招了招手。
我听话地走过去,礼貌地叫人。“林姨。”
“意意,没人接你吗?”
我摇摇头,“我准备坐公交回去的。”
“我送你吧,现在天还是很热。”
林姨牵过我坐到了后座,温旬斜着脸看我,讥诮一声,“我还第一次看见上赶着的人。”
林姨对我笑笑。
安慰着我,我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不懂他在说什么疯话。就这样每周回家我都能看见林姨,跟他们一起回家。
钟父知道后,甚是欣慰,当时不懂是为什么。钟父钟母开始重视我,至少餐桌上会为我夹菜,会例行公事地问问成绩怎样。
我咬了咬下嘴唇,“不太好。”
钟父摆手,“不好也没事儿,这个不重要,多跟温旬玩就行。”
期中考试后,林姨看到了我的试卷成绩。我不好意思地藏在身后。
林姨好看的柳眉一皱,笑出声,“哈哈,意意,你数学居然考十五分,不会是懵的吧。”
看完所有的试卷,叹了一口气。“意意,想要提高学习成绩吗?”
我点点头。
林姨勾起一抹笑,非常温柔。
6
我这才知道林姨原来是她们当年镇上的状元,毕业后有一个男朋友,谈了三年准备谈婚论嫁时。在公司遇到了温旬的爸爸温执,强取豪夺,用手段拆散了两人。我弱弱地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林姨眼里浸满了哀伤,语气淡淡,“他变成了一朵云。”
我咽了咽口水,“林姨,那他会是一朵最温柔的云。”林姨摸了摸我的发顶。
温旬在隔壁庆阳中学念书,里面清贫尖子生与砸钱进去的富家子弟一半一半。
温旬校霸的名声越来越响,早恋打架旷课,林姨很频繁地进出校长办公室。
庆阳中学里翻修的操场,新投资的教学楼越来越多,温旬的爸爸却一次也没出现过。
周末林姨会为我补课,从最简单最基础的知识教起,学习成绩也开始慢慢变好。
温旬找上我的那一天是在一个晴天,身高显而易见地窜了一下,大概一米七了,比我高大半个头。青春男生的气息带着燥热,语气不可耐烦,“小土狗,找林三儿是为了靠近我?”
“我劝你别异想天开。”我翻了一个白眼,懒得与疯狗解释。
温旬咂了咂下巴,把我推到在墙上,表情狠厉,“就算你耍什么花样,我也不会喜欢你。”
男生的背影隐入黄昏里,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家。
初中三年,我与温旬没有任何交集。我的考试名次逐渐攀升,最后到了年级前五,中考时得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钟父脸上倍感有光,请客邀请林姨的帮助。
第一次见到了温旬的爸爸,上位者不怒自威。在主位上,很少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一家三口的气氛很奇怪,父子不说一句话。林姨却对温旬夹菜。
钟父问候了温老爷子身体健康。温执语气平淡,“还好。”
钟父单方面打开话题。温执不咸不淡的回答。
钟庭玉一副小霸王的样子,在饭桌上闷头大吃大喝。
饭后在后院,林姨带了一只马尔济斯犬过来,非常可爱。白色软萌的小狗,在草地上跑跳。
林姨见我喜欢,把它的牵引绳递给我,“意意,这只小狗两岁了,你喜欢吗?”
我摆摆手,“学业要紧,学业要紧。”
林姨噗呲一笑,“我可没说要送给你,它是我的宝贝儿子。”我讪讪笑。
午后阳光和煦,遛了好几圈,我走不动了。
温旬拿着足球在院子里踢,钟庭玉缠着他,想要一起踢。
温旬不耐烦地说,“别挡我道,就给你踢。”
我与林姨坐在摇椅上,小狗在地上趴着休息。
温旬与钟庭玉玩得不亦乐乎,小狗突然往那边跑去。
温旬见它挡道,不耐烦地一脚踢开了它,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踢足球。
我就看见那么小的一只狗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呜咽着,在哀求,在哭诉,在求救。
最后了无声息。
钟庭玉站在一旁愣住,似乎被吓到了。我与林姨飞奔过去,看见林姨紧咬着下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悲伤与恨意,瞬间消失不见,似乎是我看错了。
林姨为它找了一个地方埋了。
不知林姨与温旬的爸爸发生了什么,暑假我与林姨去了海岛旅游。
蓝色的海,白色的云,清澈的水,还有可口的鲜椰汁。
黄昏日落时,我们会在海边散步,任海浪拍打在我们的脚踝上。时而温柔时而激烈。
看到林姨带着寂寥的背影,我快速地向前跑抱住她。林姨怔愣了一下,勾起浅笑,撩起我的耳发别再耳后。
十六岁的我开始猛然发育,从海岛之行后。我的皮肤开始变得白皙,头发也不再枯黄,头发浓密色泽黑丽,脸仿佛也长开了。
钟母为我重新添置了新的衣服,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我,笑了一下,“还是像我,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
我与小雨中考后联系了几次,告诉了她我中考成绩。小雨在电话那头十分高兴,“姐姐,恭喜你。”
我看向林姨,“小雨,你也去读书吧,书里自有黄金屋。”
“姐姐,我知道啦,但爸妈不会让我去读书的。”
我心里明白,我现在帮不了小雨,钟家父母也可能。
林姨……
如果找林姨,那就太得寸进尺了,林姨也没有义务要帮我。
“姐姐,没事儿,我十八岁来找你!”小雨清脆地声音戛然而止。
林姨揉了揉我的头发,平和且有力量,“意意,自己要先变得强大才能帮助别人。”
我了然于心。
高中开学我去了庆阳中学的尖子班,新生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我心跳如鼓。
第一次要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要开始时,我去上了一个厕所。等出来时发现进错了厕所。洗手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同学,你的演讲稿掉了。”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指从我余光里略过。
铃声响起,我慌张地在洗手台上拿起,匆忙地跑去了班级里,心里默默谢过这个好心人。
校长举起话筒说道欢迎今年高一优秀代表钟意讲话。我咽了咽了口水,给自己打气。就当下面的人全是空气,我最后看了一眼演讲稿,放下。
接过校长的话筒,看向不远处。“敬爱的老师同学们,今天我……”
……
“希望大家都能一起进步,共创美好未来,谢谢大家!”
台下人群响起了炙热的掌声。典礼结束,周围附近的学生都会看着我,讨论,窃窃私语,有好有坏。
我一心向学习,并没有影响我一丝一毫。
7
国庆后,学校的校服里加上了马甲。校花评比上,我竟意外上了榜。
温旬拎着奶茶来找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放下奶茶就离开,我一脸疑惑。周围的人起哄,同桌小心地提醒,温旬不是好人,千万别和他谈恋爱。
我点点头,他的为人,我知道。
一周后,校花落在我的头上。之后来看我,以及向我告白的人越来越多。
我礼貌拒绝道,拿起一本书,我只爱学习。温旬隔三差五来我教室送吃的,周围的同学见怪不怪。
有温旬交好的朋友开玩笑,“钟意,你就同意了吧,你看我们旬少,天天惦记着你。”我看了一眼温旬,少年的喉结开始凸显,手指在我的课桌上轻扣,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平静地看着他,翻开下节课要用的书,“温旬,上课了。”温旬啧了一声离开,只留下一句,“钟意,少装,知道你喜欢我。”
放学后,温旬在校外等我。拐到小巷里,温旬开口,“钟意,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我有婚约,故作矜持够了吧。”
我直愣愣地呆住,仿佛晴天霹雳。我与温旬有婚约,我不相信。
周末回到钟家,向钟父求证。钟父肯定了,“这是真的,等你们大学的时候就订婚。”
我瞬间脸煞白,所以才在最开始说我想嫁给他。
不知为何,学校里开始流出我是温旬未婚妻的消息。
把我刻上了属于温旬的烙印,刚开始我会一个一个解释,最后我不再解释,毕竟也算事实。想也知道是温旬干的事,见我一直没有答应他,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时间到高三联考,林姨来接我。
我看见她手腕里有一道深红的绳印,我询问这是什么?林姨不自然地拉起袖子,“温执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