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不出孩子，许诺今生只爱我一人的夫君陆时元扬言要将我休了。

我跪下苦苦哀求。

可没过几日，陆家把我卖了。

阴差阳错下，我成了带一幼子的制剑师江临的妻子。

很快，我怀孕了，大夫断言我怀的是男孩儿。

陆时元嚣张跋扈上门要人，江临一脚将失心疯的他踹出屋门。

我抬手轻轻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俯身将痛得直流眼泪的陆时元搀扶起来。

「我跟你们回去。」

陆时元忍痛笑着抚摸我微微发红的脸颊。

「我就知道我的韶华是最爱我的。」

他竟误以为我要的还是他的真心，可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1

陆时元将休书递给我时，我慌了神。

我跌坐在地，抬头望向面若冰霜的陆时元，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看什么，你爹娘死的时候我没将你休了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赶紧把休书签了，我们从此两清。」

我手脚并用往前爬，伸手紧紧地拉着陆时元的衣角，不停地摇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时元……不要……」

「你不是说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吗？你怎可食言。」

陆时元抬脚将我踹开。

「早知道你生不出孩子，陆家的门你都踏不进半步。」

语罢，陆时元抓起桌子上的休书，狠狠甩在我涨得通红的脸上。

「赶紧签，赔钱货！」

我心里知道，其实是他那外室抢着要当正主。

我待在原地，抬眸望向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韶华不爱签那便不签，逼她作甚。」

婆婆李兰把手里的瓜子丢在桌子上，将泣不成声的我扶了起来。

「要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赔钱货有什么用。」

陆时元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着嫌弃。

「当初可是你八抬大轿都要将她娶回家的，现在知道后悔了？」

李兰伸手擦掉我的泪水。

这个大年之夜，以陆时元李兰母子俩一前一后踏出房门结束了。

2

「韶华，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出发吧。」

李兰叫唤着我。

这几天，李兰和陆时元商量着要将我卖到青楼。

「我不去。」

我别过头，避开李兰的眼神。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懂事，难怪我儿不要你。」

她双手环胸，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爹娘死得早，我陆家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这样也算是报答我们陆家养育之恩了。」

谁人不知，当年若不是我爹娘费尽心思托人求来那治心脏病的方子，陆时元早死了。

我依旧不理会她。

「这贱娘们……来人，给我把她抬出去。」

大步冲上来的小厮撸起袖子就要将我抬走。

我挣扎着，扑在了地上，膝盖和手掌都磨出了血，抬头便看到了陆时元。

「放开我，我不去！」

「时元，救救我！我不想去青楼。」

「晦气！」

陆时元低头看了眼狼狈至极的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带着没几件衣服的包裹，心灰意冷地跟李兰走了。

李兰走在面前，忍不住捂嘴偷笑的动作被我尽收眼底。

尽管李兰笑容满面地推荐。

青楼老鸨还是嫌我身子虚弱又不够年轻，拒绝了她。

说白了，他们是怕我死在这里，影响他们的生意。

「果真是个赔钱货……」

李兰骂骂咧咧地走出青楼，伸出手用力地推了我的后背一把。

我险些摔下台阶。

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李兰拉着我的手就往城外走，生怕赶不上。

「快走快走。我还有法子。」

3

「我家这姑娘能干得很呐！长得又漂亮。」

「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我都舍不得把我们韶华卖给你。」

李兰语重心长地说着。

她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一副对我依依不舍的模样。

「正好你家也缺个新妇，二十两银子，我将韶华卖给你，如何？」

李兰喋喋不休地说着。

「不要，带走。」

眼前人面容清俊身材修长，眼神里却没有感情。

江临淡淡地看向满脸期待的李兰，又瞥了我一眼。

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有着寒冰一般冰冷的凌厉之色。

「十两银子也行！」

李兰不依不饶。

她像刚才围着青楼老鸨一般缠着江临，苦苦哀求江临买我。

「要不您出个价，五两总可以吧……不能再低了。」

「是要我亲自送你们出去吗。」

江临眉头微蹙，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琳琅满目的剑器。

李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继而眼含讥讽地看向我。

「没用的东西。」

我低下头，无尽的孤独和无助将我包围。

「爹爹，这个姨娘长得好漂亮，我娘亲有这么漂亮吗？」

一个小男孩躲在江临身后。

他抱着江临的腿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闻言，李兰眼睛上顿时来了光。

她又看到了希望。

「这一定就是小南南吧，喜不喜欢这个姨娘呀，让她做你娘亲可好？」

李兰溜到南南面前蹲下，笑眯眯地对南南说。

小孩吓到了。

他没有理会李兰，而是跑到父亲面前拉紧父亲的手，眼睛却一直没从我身上离开过。

「爹说了不算，要这个姨娘答应了才算。」

江临越过李兰，将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

「愿意，韶华肯定愿意。」

李兰顿时笑不拢嘴，赶紧走到我身边用力拉拉我的衣袖。

「你个贱骨头，还不快点答应！」

李兰面目狰狞，她的目光看向我时像淬上了毒药一样狠毒。

「姨娘，你做南南的娘亲好不好？」

「我就想要一个像姨娘这样的娘亲。」

小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远远地看着我，说话奶声奶气的。

我与陆时元已经不爱了。

与其回去继续遭人冷眼被人唾弃，不如暂时留下来。

沉默片刻，我抬起眼帘，对着江临点了点头。

很快，江临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丢给了李兰，眼神示意她离开。

李兰春光满面，捧着银两就跑，头也没回，生怕江临反悔。

我掖紧了手里只有几件衣服的包裹，看着李兰离去的背影，又低下了头。

身旁的南南围着我和江临转圈，那稚嫩的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耶，南南有娘亲咯！南南有娘亲咯！」

4

南南伸手小心翼翼地拉拉我的裙摆。

「娘亲，你叫何名？」

我看向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的南南。

这一日都愁容满面的我此刻也忍不住嗤笑。

「你不认识我，便唤我作娘亲？」

江临抬着一些木柴从门外走来。

我心虚似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江临的家虽不如陆家的大，在这城外却颇有世外桃源般的感觉。

不仅有风景宜人的院子，还有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木房。

南南看向父亲，嘟起嘴，委屈至极。

「爹爹，娘亲不愿意告诉我她的名字。」

「你自己找回来的娘亲，便自己问。」

江临淡淡地回答南南。

与刚才赶李兰出门时的江临不同，此刻的他和自己的儿子说话温柔至极。

眼底还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南南看看我，又看看江临，小手托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叫洛韶华。」

「韶华韶华，真好听，南南喜欢娘亲的名字！」

江临单独为我准备了一间房子，虽算不上大气，却收拾得很干净。

有江临临时做的木制梳妆台，还有他花了一个下午做的衣柜。

到了深夜，我也没和江临说上一句话。

直到南南抱着枕头踉踉跄跄地跟在江临身后来找我。

「这是我下午买的被子，这应该够过冬了，要是还冷你再跟我说。」

「不用不用，我用旧的就够了，劳烦江公子了。」我急忙摆手。

入冬不久还在陆家时，李兰嫌天气太凉被子单薄，夜里闯进来便将我那床被子搂走。

陆时元经常夜不归宿，所以他也不在意。

我跟陆时元说：「入冬了，好冷，我们买一床新被子吧时元。」

「买什么。你想败光陆家的钱财不成？」

陆时元厌恶地瞪了我一眼，让丫鬟给我拿来一床单薄的被子就走了。

那一夜，寒风刺骨，我抓着被子蜷缩在角落，冻得彻夜难眠。

江临像没听到我说话一般，将被子和枕头放在床上拉着南南就走。

我鼓起勇气对着江临说：

「谢谢你们收留我，等我将二十两银子还清，我会离开的。」

闻言，南南甩开江临的手跑到我面前，嘟起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娘亲也要走吗？像南南的亲生阿母一样不要南南吗？」

江临和她的前妻月明时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典范。

五年前月明时难产走了。

留下孤身一人的江临和刚出生的南南。

江临是手艺了得的制剑师，所以在锦绣城人脉很广。

城里只要是尚武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江临的名字的。

这些年给江临物色新妇的人不少，但都被江临一一回拒了。

他们都说江临就是固执,不开化。

「你要走便走。」

江临留下这一句话，便拉着小声哭噎的儿子离开。

在江临家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比在陆家闲多了。

本以为江临会因昨晚的事对我心生怨恨。

不曾想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南南就小跑着来到了我的房间。

「娘亲，起床与南南进城啦！」

我其实早早地就醒了。

「进城？」

我疑惑地看向南南灵动如星的眼睛。

而江临早已经在门外等着我们。

这段日子虽没有刺骨的冷风，却也有些寒凉。

江临打算带着南南和我一起进城置办些衣物。

他那不容拒绝的神态，让我打消了摇头的想法。

江临不仅给我和南南买了许多合身的衣物，还送了一个玉簪给我。

「不用了，江公子对韶华已经很好了。」

「顺手买的。」

我犹豫了一刻，还是接下了玉簪。

「谢谢江公子。」

眼前人虽不爱说话，但对身边人却是极好。

江临不是第一个送我簪子的男子。

许多年前我还未成婚。

我与陆时元说我要那城北西娘亲手做的簪子。

陆时元为了买下西娘手里的簪子，替她跑遍了整座城送货。

只是如今那蝶戏双花金簪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渐渐腐朽。

5

我在得到江临的准允后，用他朋友送的针线给南南绣了一个香囊。

小家伙将香囊紧紧握在手里，又伸手向我索要抱抱。

「娘亲真是心灵手巧，南南很喜欢这个礼物。」

很快，南南便举着香囊向江临炫耀，好像得到了宝物一般，一双眼睛充满灵气。

我扭头便对上了江临清明的眼眸。

「这是娘亲专门为南南绣的，好看吗爹爹？」

南南抿着嘴笑，露出甜甜的酒窝。

我对着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个是给你的。」

我扬了扬手里的香囊，是圆形的，里面放了艾草，带在身边既能报平安又能安神。

江临进城交货的时候顺便买了一群小鸡崽和一些鱼回家。

南南很开心，他伸手摸摸毛绒绒的鸡崽。

「家里可真热闹呀。」

平日起得早我就会准备饲料喂它们。

江临忙于在屋里头制剑，也没空管我。

我偶尔也会泡好茶水给他送过去。

但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敢打扰他，大气也不敢喘。

因为我靠近的时候，江临总是皱眉。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工作。

6

江临家来了两个生面孔，但江临不在家。

「娘亲快看，长青姐姐来了！」

来人金簪黄衣红裙，微微扬起那雪白的小脸。

艳阳映得她的脸莹白透亮，世间最美的玉也比不过这张美人面。

这位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拿扇子风度翩翩的男子。

「林言，你不是跟本公主说江临没有新妇吗？」

「为何这小家伙唤她作娘亲。」

长青公主扭头，大大的眼睛直直瞪向林言。

林言顺手抱起南南，抬头见到我时也是一惊。

「这位姑娘我从未见过。」

我抬眸望向面前的长青公主。

「韶华不知姑娘是长春公主，多有得罪。」

「不用跟我见外。」

长春公主挥挥手，又径直朝我走了过来，幽幽地将脸凑近我，打量了一番。

「江临这小子眼光还真不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拿他那些破剑骗回来的吗?」

林言扑哧一笑，揉了揉南南的头发。

「姑娘好生眼熟，你该不会是……陆时元的妻子吧。」

我点点头。

陆时元以前总拿我跟眼前雍容华贵的长青公主作比较。

如今有幸见上一面，这长青公主比我想象中的更美更高贵。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长亲公主顿时臭了脸，满脸的愤怒。

「那个贱男人我认识。」

「没钱没权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让我的姐妹当他的妾给他生孩子！」

「我当时就应该一刀把他的头砍了挂在城门上示众。」

我尴尬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长青公主说得一点也没错。

很快，她又笑眯眯地看向了我，轻轻倚靠在我身边，眼睛越发明亮。

「投靠男人有何人，姑娘要不跟我进宫，本公主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

「不行！」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一个是在林言怀里的插起了腰的南南，一个是风尘仆仆回来的江临。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怎得讨到新妇也不跟兄弟说了是吧。」

林言眉头微蹙，有些埋怨道。

江临绕过林言来到我们面前。

「公主莫要与我家娘子开这种玩笑，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长青公主朝江临翻了个白眼，依旧没有松开我的手。

「姑娘还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你如何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林言也跟着调侃：「这么快就护上妻了啊。」

「我……」

话音未落，江临便用黑玉般的眼眸冷冷地看向长青公主。

「若公主还要这般玩笑，那就别怪江某现在送客了。」

长青公主「哼」了一声，傲娇地抬起头。

「不过就是关心一下你家娘子罢了，用得着如此对本公主吗。」

江临依旧冷着脸，是林言笑着站出来打了圆场。

「知道你喜欢这姑娘了。本想今日让你跟长青公主交流交流。」

「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喽！」

说着，林言装作无奈般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林言和长青公主离开后，我和江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本想跟江临说些什么，到嘴的话语却如鲠在喉，只能悄悄看向江临，揣测他心中所想。

夜里吃饭的时候，我吃得心不在焉，偷偷摸摸地看向江临。

江临皱了一下眉看向我，双眸瞬间划过复杂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那个……我不会走的。」

「以后都不会？」

江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问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原本想说的是在没还清那二十银两前我是不会走的。

「娘亲不要走，南南不要娘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