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发达后,夫君周应不仅休妻再娶,还将我毒杀、曝尸荒野,战功赫赫的定北将军忽然出现,赤红着眼夺去了我的尸首。半个月后,我醒了过来,在前夫的新婚之夜向他展开报复……
1
“婉儿,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到此为止。”周应面露愧色,为我斟了一杯酒,“你饮下它,就当是喝下我与轻轻的喜酒。”
我怒极反笑,将手中的休书撕得粉碎,“周应,我若是不喝,你要如何?”
那酒色泽浓黑,明眼人一看便知下了剧毒。
男子一旦变心便恶毒无比,青梅竹马,共苦十年,一朝发达后,我这个糟糠之妻便成了他青云之路的绊脚石。
哪里比得上年轻娇美的富家千金?
周应俊眉蹙起,“婉儿,我答应了轻轻,你别逼我难做。”
心口似是破了个窟窿,刺骨寒风灌入,我心下一片冰凉,唇角泛起讥讽:“你答应了她,你何尝没允诺过我?”
“周应,成亲多年,你也曾对我温柔小意体贴至极,何以到了今日,你休我弃我,竟还要为了旁的女子而毒杀我?”
“我没有!”周应脸色微变,“我不想杀你,只是轻轻她以为我爱你至深,我若只与你和离,她信不过。”
“所以,你便要我消失?”
周应端起酒杯,清秀的眉宇间泛起一抹乞求,“婉儿,就再帮我最后一次。”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仍是记忆中温润俊秀的模样,我们携手相持十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衣食无忧。
他依旧年轻,我却因操持家务、忧心生计,磋磨成了黄脸婆。
前几日我身子不适,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当好生休养,若不然腹中的骨肉难保。
周应对此尚不知情。
呵,我们的孩子还未降生,孩子他爹却对我起了杀心。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周应,如果我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还要杀我吗?”
“你怎会有孩子?”周应满脸鄙夷,“这么多年你身子都没有动静,如今却突然说这个?婉儿,你这谎撒得未免太过拙劣。”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人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曾经视我如珠如宝的夫君,此时却冷着脸,径直钳住我的下颌,强行将毒酒灌了进去。
苦涩辛辣的液体涌入口腔,尽管我极力挣扎,意识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临终之际,我听到女子娇柔的惊呼声,是惺惺作态、故作胆怯的柳轻轻。
周应温柔哄劝,“轻轻别怕,这个粗妇已经死了,我以后只属于你一人。”
柳轻轻颤声道:“还不快把她丢掉,青着脸看着像鬼一样,好怕人。”
周应迟疑一瞬,便依她所说,命人拿席子将死尸卷了,丢至城外乱葬岗。
暮色四合,四周尽是乌鸦的叫声。
杀了恩爱多年的发妻,周应到底良心难安,当夜噩梦不断,满头大汗地惊醒,心跳如雷。
他心中过意不去,偷偷出府来到乱葬岗,找寻我的尸体,打算好生将她安葬,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骇住——
2
皎洁月光下,荒草萋萋,在或高或矮的坟包中间,屹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身穿银色盔甲,手臂中抱着一具尸首。
周应心里发憷,两腿颤抖着走近,见那人相貌英俊,眼睛却是赤红的,瞧着极为怪异。
他还未及细看,便被那人一脚踹在胸口,剧痛传来,他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栽倒在一具腐尸之上。
“啊啊啊!!”
周应惊惶大叫,身上沾满污秽,以为是遇见了厉鬼,忙跪地求饶:“鬼爷爷!求您饶过小的一命!”
那“厉鬼”却冷笑一声,“周应,你当年答应过我会护婉儿一生,你便是如此爱护她的吗?”
周应呆住,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竟是战功赫赫的定北将军沈廷承,与他和孟婉儿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廷承冷脸不语,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径直刺向了周应的脸——
后者闪躲不及,面颊一阵刺痛,登时鲜血淋漓不止。
周应惨叫着捂脸,身子不住后缩,如同看鬼魅般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本以为会就此毙命,却听他冷笑道:
“婉儿的仇自有她来报,周应,你且等着。”
之后他身形一晃,已然跃到不远处的骏马之上。
沈廷承抱着孟婉儿的尸首消失在夜色中。
周应浑身脱力,脸上一指长的伤口兀在流血,他又惊又怒,挣扎着离开了乱葬岗。
他倒是不信,已经死了的人该如何找他报仇?
荒谬至极!
回府之后,周应命人打水想洗去满身血污,却好端端的在浴桶中险些被淹死。
他心下惊疑不定,忙擦干身子,连夜打发人去请神婆道士来做法驱鬼。
而另一边,沈廷承则带着我的尸首来到了高崖上的一处道观。
颓垣断壁,满目荒凉,仿佛早已无人居住。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摸了摸她冰冷的面颊,黑眸涌出泪,伸手扣响了门环。
一阵冷冽的阴风吹过,门开启,从中走出一个一身黑袍的老道。
道人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散发着血红光芒,在暗夜中亮得惊人。
那人嗓音沙哑:“你当真决定了?”
沈廷承看着面上泛出尸斑的女子,垂眸道:“嗯,求道长让她复生。”
……
半个月后。
周应推开房门,醉眼朦胧地看着床上坐着的新娘子,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做小伏低极尽讨好,终于,终于如愿以偿娶到城中首富的女儿了!
他握着喜称,挑起鸳鸯盖头,却被缓缓露出的面容惊骇不已——
女子面色发青,泛着一层死灰,眼角口鼻鲜血直流,赫然已经死去多时的我!
周应吓得腿脚发软,以为是她化作厉鬼来向他索命,登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婉儿、婉儿……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在地迭声哀求的男人,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3
“不、不是我!都是轻轻!要她要我给你下毒……你要是想报仇,就去找她!”
事到如今,周应仍然死不悔改,我冷哼一声,竖起尖利血红的指甲,缓缓插向他的眼睛。
面前的女鬼七窍流血,铁青着脸盯着他,周应被吓得魂不附体,早已动弹不得,见那指甲越发逼近自己,竟惊慌过度昏了过去。
我一时无言,转头看向屏风后,“阿承,接下来要如何?”
沈廷承自屏风后走出,笑问:“婉儿是想他死,还是生不如死?”
“当然是生不如死。”
杀人触犯王法不说,我不想阿承因我而沾染人命官司。
他是将军,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哪怕他待我如兄长般体贴,我也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牵连他。
可沈廷承似乎觉得杀了周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神色淡淡:“好,都听婉儿的。”
柳家千金新婚之夜离奇失踪,新婚丈夫不知被谁打了一通,鼻青脸肿不说,还被人割了鼻子,翌日还被衣衫不整地挂在了青楼门口。
柳老爷怒不可遏,一面派人寻找爱女,一面命人将周应押了过来。
却没想到平日里清俊斯文、处处得体的君子,此时竟鼻缺脸斜、神情惊惧,如惊弓之鸟般,问他话也颠三倒四说不清楚,好似突然变得愚钝痴傻。
柳老爷越发动怒,之前他便不喜周应曾有过妻室,奈不过女儿喜欢,他也只得答允。
却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轻浮无状,新婚之夜弄丢了轻轻不说,自己还去青楼花天酒地,闹得满城皆知,如今大家都在看他柳家的笑话。
柳老爷喝问半晌,见周应只露出痴傻惊吓之状,口中不住呢喃着“女鬼”、“婉儿”之类的话语,似是被鬼缠住了般。
他面露鄙色,命人将周应丢了出去。
时值寒冬,周应衣不蔽体缩在巷尾,不过半日便冻得手足发僵,意识昏沉昏了过去。
我立在巷中,见他遍体鳞伤,如此落魄狼狈,心口的痛楚渐渐变轻。
沈廷承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陪着我。
我又想起几日前,那日我只觉眼前似有白光浮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怔了怔,“阿承?你怎么在这里?”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的,越发疑惑:“我没死吗?还是你也死了?”
沈廷承定定地看着我,“婉儿,你我都没死,你还好好儿地活着。”
我大惊,“怎么会,我明明被周应给毒死了……”
沈廷承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什么,他并未回答,而是牵起了我的手,“你想不想报仇?我带你去杀他。”
……
“阿承,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中毒而亡,怎会死而复生?”
“或许,婉儿你遇到了神仙也说不准。”
我自是不信,但见他神色轻松,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便也暂将此事放下。
“你不是在边关戍守吗?何时来的这里?”
4
这几年,我与阿承虽未见面,但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深,每隔一月我都会写信给他,是以我们对彼此的近况一清二楚。
沈廷承道:“我回来探亲,顺便路过,本想来看看你,却没想到撞见周应要杀你。”
我苦笑道:“让你看笑话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沈廷承却摇了摇头,“我怎会笑你?这又不是你的错,是周应三心二意、背弃诺言,是他辜负了你的真心,我只会心疼你。”
我眼圈微红,依偎进他怀里,“阿承……”
“别担心,孟伯伯那边由我去说,他与我一样,只会怜惜你,不会怪你的。”
“我就知道阿承对我最好了!”我小声抽噎着,不禁又想起与周应的这么多年。
曾经为了救我奋不顾身跳入枯井中的人,如今也会为了旁的女人灌我喝下毒酒。
我心头酸涩,向沈廷承笑着抱怨,“阿承,你说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的呢?”
沈廷承垂眸看着我,静默须臾,“婉儿,如果我说,当年跳井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信吗?”
“什么?”
我难掩诧异,“怎么会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应他很早就喜欢你,但是孟伯伯觉得他心眼子多、不够真诚,不太喜欢他,周应便央求我,让我将‘救你一命’的大恩让给他,这样便能讨得孟伯伯欢心。”
我愕然怔住,“如此说来,当年是周应骗了我……”
沈廷承点了点头,“婉儿,只要你与周应过得好,我本不打算说出此事,没想到他会如此狼心狗肺,要是早知今日,我当初便不应该……”
他蓦地顿住,闭口不言。
我疑惑地看他,“不应该如何?”
沈廷承眸色如墨,深深凝望着我,“便不应离你太远,若不然你也不会被周应欺负。”
我笑了笑,“这与你何干?他本就是别有居心的骗子,并不会因为你而变成好人。”
沈廷承弯唇轻笑,“婉儿说的是,这两日大雪,青云山上的雪景极佳,不如我们明日去登山赏雪?”
“好啊。”
这么多年来,我忙着生计,处处为周应操心,已经快忘记出门游玩是什么感觉。
也是这时我方想起,曾经未嫁人时,与阿承一起进山捉兔子、下水捕鱼的日子有多快乐。
我眼眶微湿,对他感激道:“阿承,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廷承笑意微凝,“那如果有一日,我不在了呢?”
“嗯?你怎会不在?”我拍了拍他紧实的肩膀,“你身体这么强壮,自然会比我更长寿,还是你是说你会战死……?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见我如此紧张在意,沈廷承轻笑道:“嗯,我不会随便死的。”
当晚我们宿在客栈,翌日一早用罢早饭,便乘车来到青云山脚下,沿着山阶徐徐而上。
行至半途,我抬头看着蜿蜒曲折的山道,不禁叹了口气。
沈廷承笑问:“怎么,支撑不住了?”
我转头看他,正欲逞强几句,在看到他面颊上泛起的缕缕青纹时,蓦地愣住。
“阿承,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