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与不确定的墙》书评|身在此处,心在其它地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我?

王思站 2025-04-17 18:31:15

村上春树终于又出了一本长篇小说《小城与不确定的墙》,最近一周,一口气看完,有一点惆怅,就是那种怎么就看完了,还想要更多的感觉。

村上春树的书最过瘾的就是长篇小说,有足够的长度,才可以营造出一种村上的氛围,可以沉入那个氛围,享受哪个氛围。

在看书期间,偶尔会从书页中抬起头,稍微回到现实世界泡杯咖啡,吃点东西,甚至都会感觉,身边现实世界的氛围好像也因此变得不太一样。

故事结束,氛围就没了,会觉得怅,那个空气中村上式的氛围会慢慢散去,意犹未尽。

我们活在现实的世界,但我们的心中,都有另一个世界。当在自己心中的世界,发生一些事,产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也会带给现实的世界改变。

就像沉入了书中世界的那段时光,书的氛围如果是悲伤的,抬头起来看现实世界,就算阳光灿烂,依然觉得悲伤。

氛围塑了心情,心情带来了行动,行动促成了改变。

我们的世界从来不是客观的存在,一切都巧妙地关乎于每一个人的主观,观察、参与、然后默默地发生变化。

外面的世界与每个人内心的世界,用一种很微妙的方式连接着,互相影响,彼此牵绊,是这个宇宙幽微的运作方式。

这就是《小城与不确定的墙》所说的故事。

二元映照的世界观

开始写书评之前,我想要先跟大家聊聊所谓的“前场”与“后场”。

前场与后场,是木偶戏的用语。戏班中负责在舞台上操演戏偶和口白的人,称为“前场”。木偶戏仔在台上的喜怒哀乐,飞天遁地,都由前场来操持。

而戏班中负责演奏乐器、唱曲的人,统称“后场”。他们控制节奏与声音,情绪的转折与牵引,前奏的预告,转场,还有终结。

村上春树小说中最爱用的名词来比拟的话,前场是“意识”,后场是“心”。

优秀的小说家,必须要能把意识与心,也就是前场与后场的分工理解透彻,前场是给读者的路径,有说白、有情节,使人能够理解:后场则必须处理所有“不能说的”事物。前场与后场的使用越发精熟,它们就不再是固定的表面和里面了,前场的人可以溜到后场去,后场可以走在前场来。

村上春树的小说中,向来以虚构和非虚构/真实与想像的世界为探讨核心,命题涉及暴力、生死、人的存在意义。早期作品《听风的歌》、《舞·舞·舞》、《1973年的弹珠玩具》,可看出村上春树大量使用空间的隐喻,比如深入地底、比如玩具机台的场域、蒙太奇式的西伯利亚荒原。人物上更是毫不避讳使用双胞胎的存在、我与我的影子、老鼠和我、乌鸦和卡夫卡来做出映照。村上春树的世界一直都是双生的辩证,而双生辩证便于产生各种投射的可能。例如《海边的卡夫卡》以虚构世界的弑父来借位了真实世界的弑父,虽然杀戮并不发生在少年的手上,但是血确实染透他身上的衣服。

暴力并不发生在“我”手上,可是血染在我身上。

村上春树对于人类天生暴力的困惑与反感,形成他特殊的反战思维。村上春树作品中一再描写战争,那些历史久远的、看似逝去的战争,映照着当下正在发生的战争,正在发生的暴力复述着已经发生的暴力。恐怖与伤痛都会以其他方式反弹、重新成形,在暂时看不见的地方深挖,然后措手不及地折返回来。村上春树的二元世界里没有高姿态的对错批判,也没有正义,这个世界里真正存在的,只有生与死。只有行为与结果,有行为,就会有结果;扣下扳机,子弹就会射出;子弹射出,无论飞向何方,终会有一个标的被射中,伤害也会发生。

有可能不让子弹被击发吗?不可能。因为伤害早在我们出生之前,“我”认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发生。人在成长过程中无可回避伤痛与失落,无可回避冲突,毕竟,这个世界是众人共有的,而非为你一人打造的。甚至在《国境之南,太阳之西》之中,以这样的句子直白写出来:

“人类在某些情况下是:只要这个人存在,就足以对某人造成伤害。”

所以怎么办呢?打造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对谁都不会产生伤害,什么也没有的世界。世界里没有疫病没有人侵的任何变动,只有不变的季节,以及永远不想失去的人。

于是,在长篇小说《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1Q84》中,村上春树干脆就建构了两个世界出来。一个是真实的、主人翁刚开始认知的世界,一个则是主人翁在无意识中创造的心灵世界。在脑海中的黑盒子、意识的暗流之下,有一个冷。以墙构筑的城,而那城里不存在现实世界所有的任何东西(包含时间),却有你真实人生里所有已经失去的东西。

是不是很吸引人?所有的遗憾都在城中被找回,所有的缺憾都在这里被包容、被原谅,在这里一切都是合理的。这是人类心理的补偿机制,每一个读者心中,都存在天空高悬两个月亮的“1Q84”,都有一个飘着冰雪豢养着独角兽的“城”。在那边,有一个永远错过的人在等着我。那个地方就藏在我们内心深处。非常少年,有点中二,可是你没办法否认,自己心里有那样一个天真之地。

这样抚慰人心的世界观,有没有被打破的可能?在村上春树提出《1Q84》、《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时,村上春树此生恐怕没有机会打破他自己设下的少年魔咒。但他终于交出《小城与不确定的墙》。一举打破他自己的二元世界观,还让永不长大的少年长大了。

村上春树早期作品另一个特点(且时常被女性读者诟病)则是少男对于“理想型情人”的投射,这样的投射是人类认知“爱”的原型。早在柏拉图的《飨宴》中,就已经提出过极为神妙的比喻一人原本是两两成对存在的,男男同体、女女同体、男女同体,后因为太完美骄傲而被神劈分开。于是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茫茫人海中,找寻自己当初失落的另一半。这种集体潜意识的“自我投射”,是爱的第一个层次,也就是我希望我爱的人“就是我的影子”。这是自恋,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每个人都会走过这一段。

世界上从不存在双生的我,这只是一种幻觉,是投射,而不是事实“多少身心灵的骗徒打着双生火焰的口号诱惑人心”。事实是:你在构建自己世界的同时,就会与其他人的世界碰撞——受伤、也伤害到人;直到你成为一个成熟的个体。

成熟的情感关系则是:

“我理解我对你的投射,其实全部都只是我自己的事。而你是一个独立的、和我完全不同的人。真正的爱不是让你成为我的影子,而是因为我爱和我不一样的你,我愿意理解你,与你共同生活、一起成长、一起经历每个当下。”

于是,有了《小城与不确定的墙》。

这部小说既是《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的续篇,也是村上春树过去所有小说的续篇。在这部小说中有各种村上春树书迷能找到的、似曾相识的旧人物,甚至有死而复生的角色。在这里,决定要回到真实世界的影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有了新工作和新对象,渐渐转变为成熟的个体。再也没有比这一段更为炙热而诚实的中年爱情告白:

“我所求的并不是她的一切。她的一切现在可能无法收进我手头的小木箱里。我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少年。那时候的我,手上握有全世界的所有时间。但现在不一样。我手上的时间,那能使用的可能性,变得相当有限。现在的我所求的,是她身上所穿的防御墙内侧存在的安稳的温暖。还有在那特殊材质圆形罩杯下跳动的心脏,那确实的脉动。”

“那个,对于我一直到了现在才展开的需求来说,是太过微小的东西吗?或者是过于庞大的东西吗?”

另一方面,留在那个心之封闭世界的“我”,则终于因为影子的种种际遇,而产生了悸动,“心”动摇了。

心一旦开始变动,墙也就随之开始变化,墙内一切“我”的投射,也都产生微妙的变化一“心动”,则风就动、幡亦动,后场音乐已经响起,一切都要改变了。

其中一段,“我”作出决定后,与图书馆的少女说了“再见(さよなら)”,而不是之前说的“明天见(また明日)”的描述,使用了日文中微妙的语气区别。日文中的“再见(さよなら)”是稍微严肃的说法,正式的是“珍重再会(さようなら)”更隐含有可能不会再相见的离别之意。相较之下,平易口语化的“明天见”则是代表我们的关联很亲近,这仅仅是例行的暂时分开,马上会再见到对方。少年改变了语气,终于跟自己心中的理想情人,跟自己永不长大的投射幻想,正式告别了。

要进入真实世界,未知的明天令人恐惧,会不会有人伸出手来接住我呢?会不会有个人像梦中的理想情人那样无条件地理解并爱我呢?村上春树先生在小说中,鲜少这样温暖直接地写着:

“你的心就像天上飞的鸟一样,高墙也无法阻碍你的心振翅飞去。………并且你要打从心底相信,你那勇气可嘉的坠落,会有你的分身在外面的世界稳稳接住你。”

恭喜少年,恭喜乌鸦,恭喜卡夫卡,恭喜多崎作,恭喜阿始,你成年了。

何谓“重要的东西”

《小城与不确定的墙》故事从一对青涩的男女情侣开始说起,17岁的“我”和16岁的“你”。在那个夏天,男孩时常听着女孩构筑一个个“被高墙围绕的城”的故事,然而对女孩来说,城里生活的那个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有一天女孩却消失了,“我”究竟能否能前往那座城找到“真正的我”呢?

故事双线并行,已经年老且始终执意找到女孩的“我”,为了想了解这座城,割舍掉自己的影子,刺伤双眼并成为图书馆的读梦人;而现实层面,那个青涩年纪的“我”一路浑浑噩噩步入中年,为了寻求为什么存在于这个现实的答案,突然辞掉工作,踏上未知旅程。

不管是男孩或是女孩,始终给我一种身心都在异地的违和感。然而这并不是陌生的情绪,你是否有曾在一个群体里格格不入的感觉?你明知道内心想做这件事,但现实却不允许的矛盾?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只有我感到孤独,是不正常的吗?舍弃掉自我意识却能追回所爱,这样才是快乐的吗?

同样的,卡在中间而感到两难的“我”,进城时明白必须要有所取舍,然而看起来美好永恒的城,必须放弃那些会让自己破败的东西一一情感,才能得到永生。你看看,抛弃那些悲哀、迷惘、嫉妒、恐惧、绝望,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能永远美好的生活下去了?

换个角度想,这有没有可能是“重要的东西”?没有了这些,也无法体会喜悦与幸福这些相反的情感了。那个“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想读者应该都能在阅读过程中找到自己的解答。

从《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到《小城与不确定的墙》,村上春树不断塑造出追寻自我的角色。相隔四十多年,这或许也是很贴近村上内心的作品,“我”到底该属于哪一个世界 ?该舍弃的重要东西,有改变了吗?

进入城中有个很耐人寻味的设定,就是要割舍掉自己的影子,然而这个我们习以为常跟在脚边的东西有了自己的意识后,是否可以把它视为能自主思考并产生与现实矛盾的隐喻?最后为了那个永恒住在城里的“你”,“我”与影子做出了大相迳庭的决定,然而分道扬镳后,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却也互相牵制。是否又可视为村上在年纪增长后,思考到人处在不一样的现实,必然会做出与内心不一样的选择。

不知道届时读完的读者,能否回想到你的人生当中有过取舍经验吗?做出那个决定的你,现在过得如何?

照见五蕴皆空的墙

《小城与不确定的墙》的开头:少女说这个世界的我只是影子,真正的我在别处。她突然一天果然身临边界,并在消失,少男失魂落魄,一心只想前往她所描摩的那个别处,放弃自己的影子后成功跨越,如愿与少女重逢,只是少女已不再记得往事。

村上春树虽已年过70,也已经写到第15本长篇,却又回来写“遇见100%的女孩”那种青春纯爱了。他在之前多本长篇都有让主角进入平行时空,这次又使用同一笔路。

这次的平行时空也不是新创。围着高墙的城,金毛独角兽,夕暮角笛收藏古梦的图书馆,这些在《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都已写过。当然不是完全雷同,例如:古梦在《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中的外形是兽头骨,新作变成光滑石卵;钟塔在新作是钟面没有指针,在《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则是指针静止不动。专就意象而论,相当接近。

村上春树拿新瓶装旧酒已不止一次,《挪威的森林》一整章几乎套用短篇《萤火虫》,《发条鸟年代记》部分内容与发表的短篇《发条鸟与星期二的女人们》如出一辙。两部长篇却都相当轰动,《挪威的森林》一举将村上春树抛向畅销榜上空的九霄云外,《发条鸟年代记》奠定文豪地位,根本没人在说自我抄袭。

《小城与不确定的墙》与《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的主题很不一样。异世界在两本小说尽管设定相同,发挥效用却南辕北辙。《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是科幻风的冒险,围着高墙的城是经过科学实验转译为故事的主角潜意识,整本书的主题是探讨人类意识的多层次。同一主题在新作虽说若隐若现,主角却是为了爱情而进城,回到现实后对那座城念念不忘也是为了爱情。《小城与不确定的墙》基本上是爱情故事。

村上春树本人有承认新书是旧作重写,不过不是《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而是1980年发表于文学杂志的中篇《小城,与不确定的墙》(篇名多了一个逗点)。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比较一下同一故事新旧版本有何异同。首先,旧版是男主角离开异世界就收笔,不像新版有加写第二、三部,写出主角年岁渐长之后的遭遇,并让他在45岁之后回到围着高墙的城。

新增场景,最重要是现实世界也多出一座图书馆,让主角中年转岗去当馆长做此安排的旧馆长则是没有影子的人。

这又是村上春树最擅长的笔法,他的比喻特别复杂,因为其意义会随着情节变换。影子脱离本体,意象虽然借自安徒生名作《影子》,村上春树却变出许多画外之境、弦外之音。

当少女说这里的“我”是影子,真正的“我”在别处,影子比喻的是痛苦人生。城中男女重逢,她说影子死掉后,黑暗想法也跟着消失,等于是把影子等同于负面情绪的感受力。但是等影子开始规劝主角回到现实,影子就摇身一变,变成理性化身了。

然后第二部出现一位没有影子的旧馆长,他有理性也有悲伤,却已失去生命,所以这里的影子只能比喻生命。我们回去想第一部,主角为了追随所爱到另一世界而不惜割舍影子,不也很像悼亡者悲痛至极哭喊“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时,那种对生命的不舍之情?

新版的少女只是消失,音讯全无,旧版的少女则是死去。旧版的城还有一点很像殉情者生前想像的死后世界,尽管少女不再记得主角,两人却依然可以拥抱亲吻。到了新版,进城后的主角已没亲亲抱抱的需求,少女最常跟他讲的一句话是:“不要担心”。

也就是说,旧版的墙较像是区隔生死两界,新版则更抽象,像是照见五蕴皆空的一面墙。

主角以为少女在城外是影子,在城内是本体,但有没可能是颠倒过来,墙内围起来的才是影子,本体则在墙外?旧版并没出现这种质疑。新版新增的第二、三部,其实就在印证这个质疑:到头来,别说影子位处哪一边不是看墙内墙外,影子与本体之间的分合聚散也不是看有没穿墙。

这是新旧版之间的最大差异:旧版仅止于悼亡,新版则写出主角在跌入创伤的洞穴后是如何爬出。发展为长篇的《小城与不确定的墙》已不只是爱情故事,也是成长小说。

许多人解释村上春树风靡西方的现象,常指出他营造的世界很不日本。的确,他的角色总在读西洋文学,总在听西洋音乐,最常吃的食物是意大利面与沙拉。但光这些并不足以解释他在西方的受欢迎。提到西方饮食与文艺的小说,西方作家写的要多少有多少。西方读者喜爱村上春树,是因为他们读到某种西方作家写不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种非常东方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以《小城与不确定的墙》为例,它写主角如何放下我执,达到自在。我执与自在,都是非常东方的概念。书中的灵异也毫不惊悚呈现的就是人鬼同归、生死同源的一片祥和。

当然是其他东方作家可能也有类似思想,却没想到要像村上春树那样,借用大量西方类型小说的笔法把这些思想转成易读的故事,并穿插大量的象征与比喻。这也许就是村上春树厉害之处吧!

我的身在此,心却在其他地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小说家的天命一成为梦读

最后,小说设定中,最令创作者同行为之着迷的,就是读古梦。

古梦到底是什么?在《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之中,主角一开始读不懂古梦,且必须先被刺伤眼球,才能获得梦读的资格,这一点极为接近于希腊神话中的预言者。当你原本的视野被打破之后方能看见那些你以为不存在的事物。小说中如卵形的古梦,往往操持以“我”听不懂的异国语言以过快或过慢的语速、不完整的影像诉说着故事,一边发出微弱的光亮,梦读只要一直注视着光亮,直到光消失、古梦说完自己的话为止。一开始,角色“我”以为那些古梦是墙中的人心的残余,因为要放弃自己的心,总会留下残余的力量、记忆、痕迹,最后,成为了城中的独立图书馆。

心属于意识,意识属于灵魂。生命会消逝,灵魂会消解,记忆会变成破片,语言会成为灰烬,可是,意志是独立于一切之外的。意志比光更快,比原子更小,可以穿越时空,意志远在肉身意识与逻辑之上。直到生命告终,直到世界末日,意志都不会消失,它会以各种方式自由来去。

所以梦读,就是说书人的职责,也就是小说家的天命:要把那些需要被诉说的、尚未被诉说的,深藏在各种角落的,在历史深处遭遗忘的故事,重新阅读并叙说。让那些未尽之志微弱地发出光芒来。有一天,那光芒将会穿越高墙,传递到另一个真实世界去。那些故事里有真实也有虚构,有怨恨,有原谅,有永不消解的爱,有不存在的时间,有那静静落在海面上的雨,有蓝莓马芬蛋糕和小黄瓜三明治。

村上春树的小说之中,一直以蒙太奇手法穿插各种二战题材,屠杀与伤痛,毫无意义的大规模死亡。村上春树在《边境·近境》这本旅行游记之中,写下一起亲身经历的超自然事件:村上春树在古战场地上捡了一块金属片,带回旅馆,放在桌上,猜想那可能是炮管爆炸后残存的碎片。半夜,本来躺着熟睡的他,突然被狂烈的摇晃震到地上去,站都站不稳。那是比任何地震都巨大的摇晃、巨响。他惊慌失措了许久,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地震,摇晃的是他自己。

那会不会是一次梦读?村上春树无意中带回了一个古梦,而古梦向他述说战场上炮击的瞬间,让人目盲耳聋失去方向感的极端摇晃,比地震更恐怖。杀的意志,通常,不是出自于按下板机的人。

后记

村上春树在后记说,时隔了四十年,经验与年龄的增长,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应该有办法把四十年前想传达的想法,好好的把故事说好了。

虽然整本书看起来,就是很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的角色、村上春树的对话、村上春树的情节、一定也有村上春树的音乐。虽然元素都一样,但味道更提升了一个层次。

自己从来没有漏追任何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其实一直以来都觉得,村上的故事都很像。

结果村上自己坦言了,也许,他想表达的,其实一直以来都一样。

“一个作家一生中能真实地说出的故事基本上数量有限。我们只是在那有限的创作主题中,用尽各种方法以各种形式,不断改写而已。”

人类的语言,本来就是充满限制的。语言根本是一种桎梏。

内心的那个世界的精彩,当你用语言的方式,传达到这个真实世界的时候,很多立体的意义早已经失去,失去了色彩,失去的躯体,只剩下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我们只能从影子去猜测原始的样貌。

语言就像是一种封印,封印了每个人内心的世界。而作家就像魔法师一样,用一辈子的时间,努力想要魔法打败魔法,突破这个封印把我们彼此的内心的那个世界,重新连结在一起。

村上春树

(日语:村上 春樹/むらかみ はるき,1949年1月12日—),日本小说家、美国文学翻译家。热爱音乐。29岁开始写作,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即获得日本群像新人奖,1987年第五部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在日本畅销六百万册,广泛引起“村上现象”。村上春树作品的写作风格深受欧美作家影响,基调轻盈,少有日本战后阴郁沉重的文字气息。被称作第一个纯正的“二战后时期作家”,并誉为日本80年代的文学旗手。

0 阅读:2
王思站

王思站

文史点评 诗歌散文 小说杂论 生活随笔 影视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