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真的想恢复妻妾制吗?
历史的发展趋势是进步,从平等意识萌芽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不可能哪个性别如从前一样高高居于别的性别之上。
来重温下《金瓶梅》中妻妾的关系,比照下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处于什么地位,就不会徒劳做那个白日梦了。
女人间很不容易起冲突,除非她们共享一个男人。
《金瓶梅》里礼教给几个共享男人的女人分出大小,要求她们尊卑有序还得和睦相处,给虚伪的生长提供了丰厚的土壤。
几个女人热热闹闹坐着说话,西门庆回来,直接去了李瓶儿房里。
吴月娘不高兴,拿孟玉楼过生日当借口骂西门庆,吓得李瓶儿一溜烟跑回房把西门庆拉了来,西门庆敷衍了一下,又跑回李瓶儿房里。
不要说潘金莲,哪个女人能看着不怒?
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厮厚此薄彼,不出人命才怪。
然而,妇道规定谁也不许生气。
不生气也不是办不到,一是对那男人若有若无、甚至视为负担,他跟谁去无所谓;二是跟那男人灵魂相通,自信他对谁动心也灭不过自己的次序,不屑计较以发泄欲望为基础的肉体关系。
《浮生六记》里沈三白伉俪情深,芸娘一心要给老公娶个美而韵的小妾,说“我自爱之”,像《麦琪的礼物》里女人送男人那个表带。
没人吃表带的醋。
西门庆勾搭李瓶儿、宋蕙莲时,潘金莲先也想拿她们当表带,后来发现表带跟西门庆打得太火热,于是暗下针砭除之而后快。
她要保住自己专宠的地位,非这么做不可。
不像吴月娘,山高高不过太阳,谁也不可能取而代之,所以从容“大度”,当着西门庆跟谁都姐妹情深。
说到姐妹情深不能不提甄嬛和沈眉庄,甄嬛得宠,小心地问眉姐姐有没有心里不快,沈眉庄坦诚道:“一点点。”
她们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三观一致、情投意合,仍会有小小不快,吴月娘潘金莲等凡胎俗骨哪能有真正的姐妹情深呢?
然而,人性复杂,女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仅仅用虚伪就可以一语蔽之。
吴月娘初见潘金莲,“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水泥晶盘内走明珠;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日。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内想道:小厮每来家,只说武大怎样一个老婆,不曾看见,不想果然生的标致,怪不的俺那强人爱他。”
她不是用女人看女人的眼光看,而是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
后面吴月娘对潘金莲“喜欢得没入脚处,称呼他做六姐。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都和他在一处”,不仅是为讨好西门庆,她把她当艺术品,也有点爱上她了。
后来潘金莲霸占西门庆、勾搭陈敬济等于把吴月娘抢得只剩下钱,难怪她连面子都顾不周全,潘金莲走送都不肯送。
李瓶儿初见吴月娘等,跟西门庆说潘金莲和孟玉楼像双胞胎姐妹,都对她很亲热,“惟有他大娘性儿不是好的,快眉眼里扫人”。
她看不出潘金莲的大开方便之门和孟玉楼的厚道不是一回事,倒敏锐地感觉到了吴月娘的敌意。
李瓶儿进门后跟吴月娘看起来言合意顺,其实是彼此忌惮达的两股势力达成共识强强联手,彼此扶持。
这种关系外强中干,李瓶儿让子不让夫,而吴月娘明明看见潘金莲跟官哥儿玩“举高高”,却只字不提。
潘金莲跟孟玉楼的友谊也不对等。
孟玉楼当潘金莲是闺蜜,听到吴月娘背地里骂潘金莲就告诉她;看到潘金莲跟陈敬济闹装没看见,只找借口把潘金莲叫走。
她不是不知道潘金莲那些事,但秉承着“清自清浊自浊”的原则宽容对待,潘金莲死了,孟玉楼给她烧点纸钱放声大哭一场。
潘金莲没有闺蜜的概念,跟谁都留个心眼,她知道的秘密从不主动跟孟玉楼分享。
潘金莲比照自己揣测别人,不太能理解孟玉楼这种人的存在。
西门庆死后,因陈敬济捡到孟玉楼的簪子,潘金莲就怀疑他跟孟玉楼有染。
人不可能超越自己的认知去看问题,潘金莲的眼里人人都是潘金莲,很大可能还不如潘金莲。
动物界争夺配偶要打个你死我活,礼仪道德却能让几个竞争关系的女人朝夕相处,且延续几千年,是制度的生命力旺盛还是人愚昧懦弱?
男人女人、姐妹兄弟、父母子女每种关系都可能很简单,也可能在外力的干预下复杂得千头万绪。
这复杂严重内耗,对人生的幸福构成了极大威胁,却公认理所当然,谁不懂就是天真幼稚。
如果能把经营乱麻般关系的精力都用在推进人类进步上,恐怕现在人人都是神仙、处处都是天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