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为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之女,
却在大婚之日被当众羞辱。
父亲一怒之下要将新郎斩杀。
晚上,继母来到我的院子向我跪下,
“请饶了我心爱之人!”
1.
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作为大将军的女儿自然是场面热闹异常。
夫君是名满天下的江东才子郎柒卿,我自小倾慕与他,他也誓言非我不娶。
终于等到十六岁,一切都如愿以偿,父亲也甚是满意,本朝重文轻武,能招这样的女婿上门,也算光耀门楣了。
「小姐,不好了!」碧钗着急忙慌的闯进了房门。
「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正对着镜子梳妆,没好气的训斥道:「今天小姐我大婚,什么踩了猫尾巴,打坏了花盆之类的小事,不要再大惊小怪的来禀报。」
「郎公子,郎公子他悔婚了!」
「什么?」我惊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中的胭脂也撒了一身。
碧钗说,半个时辰前郎柒卿昭告天下,说我无才无德,不配做他的娘子,他决定悔婚,并且当众撕毁了婚书。
我推开碧钗,直奔马厩,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疾驰出府。
作为将门虎女,我自小不爱红装爱武装,骑射斗技皆为上等。
片刻之后,我便来到郎柒卿的住处,他正在院中躺椅上悠闲的看书。
「郎玉卿,你为何悔婚!」
「哦?大将军的千金不开心了?」他一脸戏谑,满不在乎的说道,「本来只是玩玩而已,哪知道你全家都当了真!」
「那.....之前的你情我浓都是假的吗?」
「自然是假的,本公子怎么可能爱上你这个虎丫头,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段没身段,整天只知道舞枪弄棒,风花雪月,你懂吗!」郎柒卿每说一句就向我逼近一步,直到我无路可退。
「为什么?为什么......」我呢喃道,那一刻,我的一生似乎都抽走了。
「为什么?!哈哈,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双眼赤红,疯魔一样的瞪着我,「我一直再等你长大,五年了,终于等到今天,我要的就是让你尉迟家颜面扫地,让你爹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咬破了嘴唇,滴滴鲜血落在我的嫁衣上,大红的牡丹变得更加鲜艳夺目。
「郎柒卿,你辱我太甚!」我一拍腰间软剑,「妲己」弹射而出,直刺郎柒卿胸前。
「兰妹不可!」一支响箭呼啸而来,将剑尖格开了寸许,堪堪避过了郎柒卿的要害,只将他的左肩对穿而过。
「兰妹你糊涂!」父亲的养子,我的义兄裴开关键时候赶到,救下了这个负心汉。
他将我抱在怀里,满脸都是心疼,「兰妹,为了这么一个畜生,值得么!」
郎柒卿面色惨白,眼见已经站立不住,嘴里却仍是不服软:「五十步笑百步,真当你尉迟家是什么清白人家吗?」
「来人,将他的臭嘴给我堵上,带回去听候将军处置!」
"哥,我累了,带我回家......」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裴开的怀里。
2.
夜晚,大将军府灯火通明,几十名身穿黑甲的铁卫,高举着火把,拱卫在一个中年人的身边。
他就是我的父亲,大周的镇南候,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尉迟锋。
「我有心抬举你,你却恩将仇报,辱我尉迟一族,我今日杀你,你还有什么话说!」父亲有些微白的胡须轻轻颤抖,显然今日的变故,对他打击不小。
我躲在阴影处,自责与悲愤让我不知如何自处。
「大将军好大的威风,你眼中就没有国法吗?将视天下士子都视如无物吗?」
裴开附身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父亲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动摇了。
哪知道父亲却开口道:「杀了便杀了,事后我自会向皇上请罪,所有罪责我自一力承担便是!」
「来人,架起油锅,将这个狂口小儿给我炸了,为兰儿出这口恶气!」
「领命!」几名铁卫往已经烧红的油锅里倒入棕油,一阵焦糊的气味腾空而起。
「慢着!」眼见郎柒卿就要变成一堆烂肉,我现身拦住了父亲。
「兰儿,你还要为他求情吗?」父亲眼中满是不解。
「求情? 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只恨他死的太便宜,他是我的,我要慢慢折磨他,谁也不能动他!」
「好,就依兰儿的意思,每天就喂些清水,其他一切听兰儿处置!」父亲拂袖而去。
我望了一眼郎柒卿,他眼里全是卑夷的目光。
我心口像被针尖挑破了一样:「郎柒卿,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夜晚,我心中凄苦难以入眠,轻身跃上房顶,月光佐酒,独自饮了起来。
「晴兰!」院中有人轻呼我的名字,我向下一看,是珍姨。
珍姨是父亲的继室,母亲去世之后,她便接管了这将军内府,对我一直关爱有加,我也将她视为生母一般。
我脚尖轻点,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晴兰!」珍姨直接向我跪了下来,「珍姨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你这次无论如何帮珍姨一次。」
「珍姨,你这是......」这一下把我整懵了,赶忙将她扶起来,「珍姨,你这是何必,有事但说无妨,我定然会帮你的!」
「救下卿郎的性命,我终身于你为奴!」
我惊的连退了好几步。
「卿郎?你和他.....」
珍姨泣不成声:「我与他青梅竹马,后来你父亲将我抢入府中,我才做了你的继母!」
」所以,继母,他爱的是你,对吗?」我冷笑道,「为了报复父亲,你们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晴兰,这些年我早已和他断了联系,一心忠于你父亲,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你们有了婚约!」
「哈哈,五年来,我和傻子一样每天仰慕着他,崇敬着你,两个我最爱的人,如今却告诉我他们才是天作之合!」
「罗珍!"我直呼其名,「我帮不了你,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我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那轻声啜泣。
是夜三更,将军府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已入睡,包括半死不活的郎柒卿和肝肠寸断的罗珍。
月光下的屋脊,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起舞弄清影,手中宝剑寒光乍现,划出一道道忧伤。
3.
最终我还是保下了他,或许对他还抱有一些希望,或许为了大将军府的颜面。
罗珍瞒着父亲说服了郎柒卿,答应仍然和我成亲,却有名无实。
新婚夜,他口舌依然恶毒:「即使守一辈子活寡,也不舍得杀我吗?也好,至少我能天天见到阿珍。」
我没有说话,自己选的路,再硌脚也要走到终点。
为了不讨他嫌,他在屋内时,我便在院内舞剑。
他在院内时,我便在屋内看兵书古籍。
罗珍打着幌子来与他见面时,我便策马跑到郊外,无休止的奔跑,直到人和马都精疲力尽。
两年过去了,他对我依然冷淡,只是场面上的事情做得倒也尽职,父亲也没有再起疑心。
这都是罗珍的功劳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今日皇上寿宴,王公大臣悉数到场,还要辛苦你和我走一遭。」我仰视着他,不希望父亲在这件事上被人诟病。
「阿珍也去吗?」我一直盯着他,哪怕他能翻一翻眼皮,我心中也会有些慰藉,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恩!」
他立马站起身来:「我去换衣服!」
「这等宴会,即使你父亲也不能带兵器吧,你居然还带着它!」
郎柒卿见我将「妲己」插进腰带,忍不住讥讽我。
「我 14 岁那年,护驾有功,皇上特许我王土之内,剑不离身。」
他看的眼神多了一丝惊奇,我心中冷笑,那一战我身中七箭,斩杀刺客数人。
当我瘦小的身躯背着皇上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后向我一拜:「生女当如尉迟晴兰!」
大殿上歌舞升平,人人喜笑颜开,我斜视着身边的他,那双俊眸之中只有罗珍的影子。
「晴兰妹妹,成婚有年头了吧,大家可都还等着小将军出生呢!」
我眉头紧皱,真是冤家路窄。
我还未答话,只听见对方大声呼喊道:
「启禀皇上,太师之女江燕有事要奏!」
「准!」皇上显然心情不错。
「臣女奏请皇上体恤一下晴兰妹妹,少安排她一些军中事务,听说她因公务太忙,还没和朗先生圆房呢,所以至今未能有个一男半女!」
贼妇!实在可恨!
父亲面色铁青,手中的筷箸已经开始颤抖,郎柒卿事不关己的样子。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了我,我感觉自己被扒光了暴晒在太阳底下,只感到头晕脑胀。
「晴兰,可有此事!」皇上韫怒,大周重孝道,无后为大不孝,他老人家自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江燕更加得意,双手叉在腰肢之间,用鼻孔看着我。
我此时真想拿妲己在她脸上刺两个透明窟窿。
「回禀皇上,确,确有此事!」我不想被郎柒卿瞧不起,直接实话实说。
「你过来!」伴君如伴虎,前一秒还慈眉善目,下一秒就要砍头杀人。
郎柒卿幸灾乐祸。
江燕得意洋洋。
罗珍看不透内心。
父亲忧心忡忡。
而我,只想一死了之。
「委屈你了,孩子。」皇上抚着我的头,转过身对满朝文武说道,「尉迟晴兰年因护驾身受重伤,太医诊断五年之内不能生育,是朕耽误了这孩子!」
「传朕旨意,尉迟晴兰忠心拥主,其心可昭,朕收为义女,封定安郡主。」
「尉迟锋战功累累,有女贤德,封定国公。」
.......
将军府人人有封赏,连外出公干的裴开都封了车骑校尉。
「江太师!」皇上大喝一声,「看来你府上对规矩二字领会的还不够透彻。」
「既然如此,令妃在冷宫中也颇为寂寞,就让江燕进去陪侍一个月,学学规矩吧!」
「来,继续奏乐,大家不要拘谨!」
皇上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到郎柒卿面前。
「一年之内要不上孩子,我将你剁成肉酱喂狗!」
皇上,不,应该是义父终于还是洞察了一切。
九五之尊面前,郎柒卿不得低下高傲的头颅,自此,看我的眼神中又增添了一丝怨毒。
4.
是夜,回到府中。
「江燕是你自小的朋友吧,今天你们合伙演这出戏,无非就是想怀上我的种,是吗?」郎柒卿的表情开始让我开始觉得厌恶。
「奉旨生孩子,尉迟小姐好手段,你---做---梦!」
「如果刚才在皇上面前你也如此强硬,我倒还能高看你一眼。」我扭头出了房门,纵身跃上屋脊,来到我疗伤的领地。
我抚着妲己,这两年多也就是她陪着我消遣,才不至于那么无趣。
城中此时传来了阵阵呐喊声,远处火光冲天,不一会铁卫传来消息:江太师趁皇上寿辰戒备松懈,与南召国理应外合,起兵谋反了!
「铁卫何在!」
「在!」几十声如一个人,黑色的铠甲在火把的照耀下反着寒光。
城外的守军已被调走,叛军兵分两路,一路进皇宫,欲将皇上擒住,这江山就易主了;
另一路,直奔将军府而来,大周没了尉迟家,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父亲!」我来不及穿上铠甲,只提着妲己与郎柒卿一起跑到前厅,「你护着罗.....珍姨和卿郎他们从后门退走,我带铁卫杀进宫里救皇上!」
「我还没老的走不动!」父亲手持的家传银枪,大声喝道,「你退走,铁卫随我救驾!」
「你们谁也走不了!」叛军攻势如潮,眨眼间就杀入了府内,院墙上乌压压的站满了弓箭手。
亲人之间甚至来不及告别,泼天如墨的箭矢就飞了过来,让人无处可躲。
时间仿佛走的慢了下来。
我看到郎柒卿扑向罗珍,罗珍用后背挡住了父亲,却被父亲反手揽在身后,而我在最后关头替郎柒卿挡下了所有。
这一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者,只有我,唯有妲己。
父亲当场殒命,罗珍撕心裂肺的哭死了过去。
我身受重伤,在铁卫拼死护主下,撑到了裴开回来。
郎柒卿呆呆的望着罗珍,相比眼前的杀戮,罗珍的移情对他打击更大。
时间和陪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5.
幸亏裴开带军回来的及时,伤亡才没有进一步扩大,叛军被击退,江太师带着全家老小逃到了南召。
我躺在床上,想着从此世上再无父亲的疼爱,眼中灌满了泪水。
「为什么救我的是你,不是她?你为什么多管闲事,说不定没有你,阿珍扑向的就是我!」
郎柒卿冲我咆哮着。
「嘭!」门外的裴开实在听不下去,走进来将他一脚踹飞。
我喝住了裴开。
「就当我还当日刺你的那一剑,我们两清了!」
「圣旨到!」
我正要起身去接旨,不成想曹丞相已经走了进来。
「晴兰不要妄动,圣上有旨意,你躺着听就行。」
「皇上有旨,南召国蠢蠢欲动,屡犯我南境边疆,百万雄师如今群龙无首,日久恐生变故,即日起,尉迟晴兰承袭大将军一职,前往南境接管军队,驱逐南召,诛杀贼子江玉龙。」
「臣接旨!」
不管是家仇还是国恨,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份责任。
况且边境百万大军那么多年只知尉迟,不知皇庭,我若不去,尉迟家还有人吗?
临行前,校场上,罗珍拿了我最爱吃的点心让我带在路上吃。
「珍姨。」
听到我的称呼,罗珍眼睛一亮,泪水接着流了出来。
她知道我原谅了她,因为那一刻她选择了父亲。
她将我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我会劝他回心转意,等你回来!」
我轻轻推开罗珍:「珍姨,从前的尉迟晴兰在父亲死的那刻就没了,以后,只有大周的尉迟将军。」
我接过父亲的长枪,翻身上马,将脑中那个人最后的影子甩掉。
南召、江玉龙,尉迟锋的女儿索命来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终于赶到了南境,这里的条件远比我想的要差。
气候又闷又热,到处是毒虫瘴气,水源里被南召国投了毒,大军每天要到几十里以外去挑水。
最难的是,这群虎狼之师认的是尉迟锋,而不是尉迟晴兰。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配当我们的将军!」
「她知道什么是战场吗?她见过死人吗?」
「你说这小丫头片子,真要是战鼓一响,会不会吓的拉裤子!」
「哈哈哈哈!」
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在我帐外嘲笑着我,我的二百亲卫手握腰刀,面红耳赤,只要微一颔首,他们就要和这群人出去拼命。
我知道那是徒劳的,这群兵油子长年征战在外,软硬不吃,要想降服他,你只有比他们更狠更能打。
夜晚,我独自一骑出了军营,对面是南召军大营,再往后是南召统帅福地罗的营帐。
要想绕过大营直奔福地罗的营帐,只能从一座峭壁上攀过去,在敌军看来,那纯属痴人说梦,所以,他们的统帅营帐几乎没有设防。
一个时辰后,我翻过了峭壁,十指指甲尽数脱落,膝盖皮肉几乎被磨平,庆幸的是我的战斗力还在。
当我冲进福地罗军账的时候,他正和小娇娘们玩着一龙双凤的把戏,滚烫的热血溅到我的口中,杀戮第一次让我感到兴奋。
回去的路上,我顺便点了他们的粮草库,趁乱混过了他们的防线。
晨雾里,我渐渐看到大周军营,所有人都在看对面的这场大火,那对南召这个缺粮又缺钱的国家,实在是致命一击。
「是那女娃子!」
「不,是将军,是尉迟将军!」
营中立时喊声震天「武威!武威!武威!」
我将一袋血糊糊的东西扔给为首几人,轻描淡写说道:
「敌将头颅一十八颗,你们看看识得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