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进程在全球已经走过几十年,如今全球化已然普及,也已然走入了尾声。
如今,不论全球化取得的成果如何,全球化是否彻底,这个星球都已经开始迎来后全球化时代。在经济下行与供应链崩溃、能源危机的冲击下,一个旧的世界已然死亡,新的世界即将诞生。
俄罗斯著名政治学者亚历山大·杜金就发表了一篇有关后全球化时代新世界格局的文章。在文章中,他提出了重新定义“三个世界”的理论,认为现有的世界阶层理论将在后全球化时代重构,而中国将从第三世界国家转变为第二世界的领袖。
他这里所提到的理论与我们熟知的第一、第二、第三世界并不相同,杜金采用的是一套法国学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提出的“三个世界”理论。该理论中,第一世界指西方资本主义阵营,第二世界指东方社会主义阵营,第三世界指两个阵营的中间地带。
这套理论中的东方与西方,指的都不是地理意义的概念,而是政治意义的概念,类似日本、韩国这样身处东方,但本身是西方制度的发达国家,也被归入第一世界西方国家,而类似古巴这种身处西方国家周边,但自身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则被归入第二世界。
冷战后,这种理论在一超多强的世界格局中显然就不再适用。我们所熟悉的基于发展程度归类国家的方式就变得更契合时代背景。这一说法也不再有人提及。而俄罗斯学者之所以翻出这套说法,用意在于重新定义“第二世界”。
杜金认为“三个世界”的理论来自白人对“文明”、“蒙昧”以及“野蛮”的定义。而杜金认为,第二世界的定义应该被拓展为更加宽泛的定义。在他的理论中,第二世界是比苏联更加宽泛的东西,不应该因为苏联的解体而结束;十八至二十世纪的俄罗斯帝国相对于西方来说也是第二世界,广义上的 “第二世界”应该是指替代全球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模式,与西方(第一世界)的主导地位和霸权竞争。
所以在他的理论中,俄罗斯也是第二世界。在美国单极霸权正走向死亡的今天,俄罗斯、中国、印度为核心力量的金砖国家体系将成为新的第二世界,俄罗斯将作为军事与能源的领导者,而印度将提供强大的经济和工业基础设施,同时年轻的人口结构也有利于发展,其他金砖国家也拥有巨大的潜力。而中国则可以作为无可争议的经济领导者,领导包括俄印在内的第二世界国家抗衡美西方。
这篇文章的论述一定程度上是在契合普京此前在第二十五届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的发言,当时普京就提出,单极时代已经结束,亚洲和中国将成为新的世界发展中心,而俄罗斯有意与中国合作并从中受益。
虽然主题契合了俄罗斯当下的思想潮流,也契合了普京有关全球发展历史必然性的观点,但这种推论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所在。
这种形成一个新第二世界的后全球化时代理念,近乎一种阵营对垒的“新冷战”。相对于真正的后全球化时代来说,这种理念仍然只能算是一种过渡期。
我们并不排除现在的发展中大国在未来西方失去全球主导权后与西方分庭抗礼的可能性,但全球化的进程是世界秩序改变的进程,核心是全球局势从单极化向多极化的渐进转变,这种转变的最终结果应该是“三个世界”的消失,世界发展均衡化的最终实现。
但这个过程既然是渐进的,就可能存在各种形态的过渡期,即俄罗斯学者推断的局面也可能在现实中出现。
因为我们在讨论“后全球化时代”时,并不指在这个时代,全球化已经完全发展到最终阶段;就如同我们讨论后工业化时代时,工业化也仍然在进步途中。我们之所以称接下来的时间段为后全球化时代,是指全球化这个概念已经达成了阶段性的发展目标,形成了覆盖全球的多边外交与贸易网络,并且发展中国家已经发展出相当的经济体量。
再者,在2022年的全球危机中,传统单极霸权美国的影响力开始衰退,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框架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们才说后全球化时代即将来临。
但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中,全球化的进程并不充分,全球发展依旧不均衡,先发的西方国家仍然把持着全球经济中的大多数利益,美国仍然是全球第一大国。只是在2008年危机以后,发展中国家表现得更好,追赶的步伐更快;而2022年危机又给了美国当头一棒,所以后全球化时代才在发展不充分的前提下即将到来。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仍然会尝试维护自己的全球影响力与经济领导权,同时几十年发展起来的全球供应链正在崩溃,能源与粮食问题正在影响全球政治经济走向,这些都是全球化发展的不确定性,现在就定论未来还为时尚早。
在中国的规划中,可能存在这样与美国分庭抗礼的过渡期,但这一定是短暂的,因为中国自始至终对内对外提出的任何提纲要领,都不是对抗、超越、或者制衡美国,中国的战略是自身的复兴、是全球的均衡、是“一带一路”这类伟大的倡议、是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国已经实施并取得成绩的战略,没有任何阶段性目的是抗衡美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最终目的是促进整个战略线路的经济发展,深化全球化阶段推进。中国能够意识到人类命运共同体,能够将战略放到人类种族高度,从最基础的每一根铁轨、每一箱货柜去实现。
这些跨越大洲的宏大工程的目的不是让中国成为全球的新领导,中国也从未想做谁的领导,但这些有基础、够扎实的经济工程,却能给人类社会带来真正的全球化未来。
所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今天的基因科学逆推能告诉我们,七万年前多巴超级火山喷发时,智人的种群规模曾经下降到一千人左右。当年的一千人将命运共系同舟,渡过难关,才有今天七十亿规模的人类社会。
今天人类社会所面临的,也是空前的挑战。相比其后全球化时代与霸权国家的对抗,中国正在探索人类社会渡过难关的可能性,而且很有可能是唯一的可能性,所以在讨论后全球化时代的中国时,不妨把目光放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