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12月,注定是第五代们的。
冯小刚和陈凯歌,一前一后,交出了自己的电影心愿单:一部《芳华》,承载了冯小刚的文工团回忆;一部《妖猫传》,表征了陈凯歌的梦回大唐。
倘若回顾中国历史滚滚长流,说到兼收并蓄、繁荣昌盛的极度开放和富足,盛唐风采自是绕不过去的山峰。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那是一个才华高于权力的自由时代。 真正的文人,是向往那个时代的。
《妖猫传》中的李白↑
陈凯歌是个文人向的导演,且充满了人文抱负,自是唐朝的拥趸,“我要是在唐朝拍电影,会比现在好”。“当我回望唐代,我非常震惊,不仅因为它的强盛和文明,更因为那时的文化包容万象,很多外国人居住在当时的都城长安,长安城人口有二百万,我认为它不仅是亚洲的中心,也是国际大都市。人们享有高度的自由,这就是为什么长安城里住的诗人就有一万多。超出想象的是,连韩国、日本、中亚等地来的外国人,也能在唐代担任官职。这简直难以置信。但如果你查阅历史,这都是事实。所以我特别尊崇唐代,如果我能有机会用视觉来呈现它,那就太棒了。”
为了还原心中的大唐气象,做一回盛唐的梦,陈凯歌花费六年时间、耗费巨资建造了唐城!
雪中唐城↑
不仅唐城是一砖一瓦实打实造出来的,连树都是一棵一棵栽种、等待它们长大才拍的!
六年过后,树苗长大了,新建的城变得有生活气息,电影才正式开始拍摄。
整个《妖猫传》,绿幕部分只有3%,其他都是实景,所以全景镜头随意一扫,都十分开阔恢弘。
来张剧照感受一下↓
如果压缩得厉害没啥感觉,可以把手机横过来看↓
夜幕中皇宫内景↓
真金白银砸进去,换来盛唐一场目眩神迷的极致癫狂梦。
梦里有盛世大唐的歌舞升平,寻欢作乐,夜夜笙歌。
梦里也有家常人妻的闲情逸致、古色古香,流连婉转。
梦里还有诗人追求艺术的如痴如醉,为得一字上下求索呕心沥血吐真言。
盛唐的瑰丽繁华,尽在陈凯歌的《妖猫传》中,堪称2017银幕最炫丽电影!
回顾盛唐的目光,陈凯歌选用了白居易的视角。
盛唐的代表,则选用了历史上颇具有争议的女性人物,杨玉环。
而串联起这两位相隔30年人物的,是一只黑猫。故名,《妖猫传》。
故事的开始充满了悬疑色彩。
染谷将太饰演的空海和尚远从倭国而来,到长安一为求法,二为施术。
求法,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施术,是为了给大唐皇帝“渡劫”。
可惜,这个“劫”没有渡过去,在空海刚进宫的时候,皇帝驾崩。
一旁的白居易(黄轩 饰)作为记录皇帝日常的史官“起居郎”,不肯依照太医的口径记录皇帝死于寒疾,事实上,皇帝是因妖邪附体,七日七夜无休无眠被折磨暴毙,也是黄轩实际记录的。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妖猫传》虽然采用了诸如白居易、李白、唐玄宗、杨贵妃、高力士等实实在在的历史人物作为电影角色,但同时也虚构了各方术士、通灵妖猫等天马行空的东西,时间线也有所打乱,跟真实历史并没有一一对应,而是把历史背景和人物,嫁接到一个虚构的魔幻故事里。
虚构的幻术师黄鹤
为了侦查皇上真正的死因,白居易和空海一道,踏上了神奇的玄幻之旅。
他们很快从一只猫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这只猫,不仅出现在皇帝死亡的现场,还祸害了皇帝护卫队金吾卫的统领陈云樵(秦昊 饰演)一家。(陈云樵的职位可对标《琅琊榜》中的蒙大统领蒙挚)
这只猫邪得很,不仅会说人话,还专吃眼睛(包括鱼眼睛和人眼睛)。它盯上了陈云樵一家,并从陈云樵的妻子春琴(张雨绮 饰演)下手。
张雨绮饰演被妖猫附体的春琴
被妖猫附体的春琴,在屋檐吟诵着李白写个贵妃的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把空海和白居易的目光吸引到杨贵妃(张榕容 饰演)的身上,此时的春琴不仅成为一个线索的指引,还复制了和杨贵妃一样的命运。最终,陈云樵一家家破人亡(原因就不剧透太多),之后空海和白居易才知道,现实一切悲剧的根源,在于杨贵妃之死。
杨贵妃不是电影的主角。
她是故事的核心。
张榕容饰演杨贵妃
妖猫知道,白居易在写《长恨歌》------一个关于唐玄宗和杨贵妃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它想要把它看到的真实,呈现给他。
空海和白居易,在日本使节阿布仲麻吕(阿布宽 饰演)的日记中,找到了还原历史的依据。
于是,镜头一转,再现三十年前的一场大唐盛宴-----庆祝贵妃生日的“极乐之宴”。
这个“极乐之宴”,是《妖猫传》的原作者梦枕貘极其向往的:“如果有一个可以让时间倒转的机器,可以让人在他最向往的地方停留一个小时,那我选择去大唐时代的长安参加一个特殊的宴会,里面有玄宗皇帝、杨贵妃、李白、杜甫。看杨贵妃起舞,听李龟年伴奏,饮酒作诗……”
极乐之宴↑
这场穷尽奢华的生日大趴体惊动了整个长安城,陈凯歌用各种夺人眼球的鲜艳色彩,堆砌出一派华丽奢靡的模样。
美中不足的是,过于浮夸的杂耍叫好和色彩饱和的对比,稀释了杨贵妃出场时的惊艳。
但这“喧宾夺主”拉低皇家逼格的开场,并没有阻挡帝皇家的热情(或者说扫陈凯歌的兴致)。
八方来贺,人来人往。有助兴的能人异士,有各国远道而来的朝臣使节,有翩翩飞舞的白鹤少年,有狂放不羁的诗仙李白。
这场盛宴,和杨贵妃本人,都是唐朝繁华包容的一个符号,片中还特别强调了杨贵妃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她,盛宴,都是唐朝帝国的象征,必然要用一种开放的姿态怀抱一切,盛宴席上无大小,人人都可瞻仰贵妃的美,玄宗甚至还专门为贵妃打造了一个秋千,只为让她的美被更多的人看见。
仰望贵妃美的吃瓜群众↑
在这场盛宴里,杨贵妃用寥寥数语,征服了一个美少年的心,为故事的走向埋下了重要的铺垫。
盛极而衰,电影中说,杨贵妃感受到了她日后的命运,这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巅峰。
极乐之宴的十日之后,安史之乱,马嵬兵变,贵妃的生命走到尽头。
解开贵妃之死的谜底,才是电影的重点(关键剧情,叔不能剧透)。
贵妃之死,历史上一直有争议。
白居易长恨歌中以“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记载了杨贵妃被赐死的情景,但“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又给后人留下了很多想象的空间,以至一度有传闻说杨贵妃没有死,而是去了日本。
马嵬坡上杨贵妃与日本人阿布仲麻吕对话
电影给了贵妃的命运另一种阐释。
在这样的解释中,突出了一个对比关系:少年对少妇的爱是向死而生,凄美婉转、倾其所有呵护到底,老男人对貌美女子的爱只能呵呵,是最低级的占有,和审时度势的抛弃。(《无极》里也是这样)
与人物命运天然暗合的是,电影的节奏和叙事,也随着贵妃的陨落而崩坏。
叙述的主体从白居易让步到了妖猫,一步步解密悬疑的乐趣逐渐消失,在视效极度反复的刺激中,观众开始产生审美疲劳。
陈凯歌近几年的作品,都有前后明显割裂的痕迹,《妖猫传》亦然。
从叙事主题转换之后开始,电影从悬疑片变成了爱情片,从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爱情,变成了少男对少妇的守护,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越往后,越会让普通观众觉得影片的形式大于内容:所有的谜底,源自少年的压抑和执迷、疯狂和纯粹。
第一次觉得欧豪和刘昊然长得像……
视角转换之后,故事的场景也无由来的随意切换,一会儿墓穴一会儿山洞,一会儿现实一会儿幻术,眼花缭乱的场景放大了空间的跳跃感,也打乱了前半部分的叙事节奏,前面恢弘的铺陈,随着视角从包罗万象的社会聚焦到追逐爱恋的个人,逐渐瓦解和消弭。
在陈凯歌的解构下,一切皆虚妄,一切皆无常。
电影,是导演的一场华丽幻术,用让你头晕目弦的穷尽极奢华丽璀璨,支撑着支离破碎的线索和剧情。
导演想说,人人都爱杨贵妃,但没有说清楚为什么爱杨贵妃;导演想说,盛唐是如此的兼收并蓄包容开放,可最单纯的仰慕说不出口、恰恰成为自我毁灭的开端;导演想说,文化和文人是大唐的颜面和招牌,而李白和白居易,都只是稍纵即逝无关痛痒的点缀。在历史的漩涡中挣扎了一圈,最后的落脚点,是一位少年心结的放下。
至于故事最后的揭秘,真相如何,对事实已经没有影响了。
就像白居易写的《长恨歌》,在没有经历这一切之前,他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是假的,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别人。
在了解“真相”之后,他选择了一字不改。
空海倒是有点收获,了了他之前未了的心愿,顺利进入国寺。
以上都是基于影片形式的解读:精致中暴露着空虚,美学惊艳但叙事不足,浪漫有余而逻辑欠奉。
从导演的讲故事的方式和视角出发,《妖猫传》在内容和手法上还有更多解读的空间,它不仅为一个璀璨的时代提供了别样的打开方式,也对历史事件进行了另类解读,挑战大众的一般认知。又一次地,陈凯歌拔高了普通观众的审美要求,影片中继承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和艺术形式,饱含了陈凯歌式的“悟道”,由于篇幅限制,电影里面陈凯歌的东西,我们下次再详述,第一遍观影,看个视效也值回了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