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天上只有天兵天将和各路神仙,并没有天爷爷。每个职务全凭自觉,各尽所能,倒也配合得挺协调。
可是天长日久,有的就懒散起来,暴虐起来,兵与兵,将与将,甚至神与神之间也有摩擦,闹意气,互不服气。今天你两个吵,明日我两个嚎,常常扔了职守,把个天庭搅得一塌糊涂。天上这下乱了套,四海龙王也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不该着发水也发水,不该着海啸也海啸,村庄淹没,渔船沉没是常有的事。
这一来,地上的皇帝也骄横起来,直把自己看作天上天下独一尊,听谗言,害忠良,荒淫无度。掌管阴间大事的阎王、判官,早先就不是个物,这阵也滥用职权,接受贿赂,该死的恶人不叫死,不该死的善男信女,可以随便抓一个去做替身。
三界大乱,前途可悲。几位德高望重的天神一合计,天上没有个总头头来领导非天塌地陷不可,就决定选拔个天爷爷。
天爷爷是个美差使,好多天神都惦记着这个肥缺。但是当庄不捧当庄人,风神急三火四地想当,火神立眉瞪眼了:“你不是就会掀房屋,翻船只吗?你想管人,谁去管你?”
两个神捋了捋头发,鸡爪雷神摔了摔袖子:“没有下雨的了,还叫我干打雷?不干了不干了!”
选拔天爷爷是托塔李天王和太上老君引的头,这会子这两位威望较高的天神也挠头了,想了半天,不能从天上的神仙里找,还是从人间寻找一个吧。
天神们自己想干也干不起来,别的神能干自己又嫉妒,只好听从这两位的安排了。太白金星受托下界去走一遭。
太白金星化作一个叫花子,鼻涕涎水、邋里邋遢,破破烂烂的小袄走一步掉一块。他访遍了人间,来到一个名叫张家弯的村寨里。寨主姓张,因为他厚道大方,肯施舍,又有一副富贵相,人们都敬称他为张大贵人。
太白金星进了村寨,一住就是二十几天。他发觉这位张大贵人果然名不虚传,贫困的,残疾的,有知有识的,各种各样的人远远近近来找他,他都收留,还给安排活计,千头万绪理得井井有序。满寨子里千百个人之间你尊我让,和和气气的。就太白金星那么一副打扮和貌相,张大贵人也肯跟他一个桌上吃饭,一铺炕上睡觉,交谈不到两天,好像知根知底的了。
太白金星欢喜的不得了,这人不但会使唤人,还不小看人,更有眼力儿,当下就实话实说了:“你有这么大的能耐,怎好只管理着自家事,天上正缺少个一把手,你去干了吧。我就是从天上下来请你的。”
张大贵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笑了笑,说:“一把手?这个差使,是管哪一角的?”
“哪一角的你就不要管了,天上的神仙,地上的皇帝,海里的龙王,阴曹的阎王,都听你的安排调遺。”
张大贵人听了直摇头:“不干不干,可吓死我了。”
太白金星以为他嫌管事太多,劳累太重,就说道:“事情虽多虽乱,但你只要管住几个头头就行了。”
张大贵人哈哈大笑,说:“我的老伴,从来没跟我红过一次脸,没跟我拌过一句嘴,我那七个女儿,也从来没离开过我三五天,我远离了她们,想也想出我几场大病来。”
太白金星急忙说:“把他们带上天堂,让你天天见着面就是了。”
“不行不行,我答应了,她们也不肯答应的。我还有一个小桃园,是老伴的命根子,鸡,鸭、鹅、猫、猪什么的,我离不开,也是她们的稀罕物。缠也缠住了腿。”
“带上去,都带上去。也省得天庭上冷冷清清,寂寂寞寞!”
“这大院,住惯了,看惯了,冷不丁换个生地方,觉也睡不好……”
“别说啦,别说啦,我来个拔院飞升,把你家一个院子全拔上天庭去。”
什么话也推搪不过去了,张大贵人无可奈何地应承下来。乐得太白金星当时就给他深深作了个揖,临走还约定了个日期,时不宜迟,夜长梦多,明天傍晌就开拔,这以前家人不准出寨,出外的赶快找回来。
张大贵人跟一家人说了,老伴心里高兴嘴上可不肯表示出来,满不在乎似的。女儿们藏不住欢喜,叽叽喳喳鸟雀一般忙活起来。在邻寨,她们都有自己的好朋友,马上要跟朋友们告别了,相会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怎能不挨家走一走。朋友们得知了这一消息,也三三五五奔来看望张家七姊妹。有两个姑娘,跟七姊妹的交情格外深厚,依着张家的窗台,面向屋里看着七姊妹收拾东西,梳洗打扮,看着看着便酸楚起来,抹起泪水来。
不想这时候拔院飞升的时候已到,只觉得身子一晃悠,等这两个姑娘明白过来,想躲也躲不及了,眨眼间已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来。
从此以后,天上便有了天爷爷,有了王母娘娘,也有了七仙女。外来的两位姑娘,自然不能冷漠了,和七个姊妹相处得和一奶同胞一样。于是,就又多了个说道:九女星。王母娘娘每操办个蟠桃会,出来招待宾客的,就少不了这九个仙女九女星。
地上的鸡鹅鸭猫上了天,地上就没有鸡鹅鸭猫了。直到后来五鼠闹东京,包文拯从天上借来大狸猫不还了。孙悟空要偷仙桃吃,嫌鸡鹅鸭太碍事,把它们骗下界,鸡鹅鸭才又在人间兴盛开来。不过,地上一直就有猪。这是因为张大贵人的那头大克郎,拱野菜野草跑惯了,天天不着家,拔院飞升那天,人们忙忙活活的,把这头猪忘在野外。所以直到今天,人间还保持着一个风俗习惯,不杀猪则已,一杀猪必定在院子当中摆张桌子,把猪放在桌子上杀。那是由于天老爷一家子鸡鹅鸭肉都吃得着,唯独吃不到猪,每逢杀猪时就得先敬一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