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九子夺嫡，于烈是失败的那个。 失败的原因不在于别人，而在于皇帝的不喜。 于烈的母妃是当年名动江南的才女，身姿窈窕，才华横溢，是皇帝微服出巡时一眼看中之人。 虽说他母妃当年早已有了心上之人，可皇命不可违，为了一家老小，只能抛却一切，随皇帝回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母妃没有后台，在宫中算得上是如履薄冰。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若说皇帝真的单纯宠爱谁吗？也只有于烈的母妃得过几个月罢了，其余的都是衡量前朝之后，做出的“宠爱”。 母妃撒手人寰的时候，于烈才刚满5岁，小小年纪的皇子，在黑暗的后宫之中苟且存活。 若说心里没有恨，黄罄是不信的。 黄罄是于烈母妃从江南伴驾回宫时捡到的小女娃，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照顾于烈，二人也算是患难与共。 “罄儿，你说他会关我多久？”于烈此时已经在宗人府住了一年，外面的腥风血雨，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于烈身边除了黄罄，再无一人。 “爷，就算关一辈子也无妨，奴婢会一直照顾您的。”黄罄虽说不是奴籍，可她为了偿还恩情，一直以奴婢自居。 “罄儿，以后别奴婢奴婢的了。”以往黄罄自称奴婢，为了少生枝节，于烈也就任她而为，如今自己在这宗人府里这么久，也就没必要再让罄儿受委屈了。 【第二节】 不管于烈是不是平民的身份，他都是皇帝的儿子，宗人府里除了限制他外出，所有的吃穿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罄儿，我外祖家在江南还算富庶，你出去后，找他们吧。”于烈自觉无法再出宗人府，想着让罄儿出去，总比两个人都困在这里强。 “爷，你让我怎么走？就剩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黄罄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看着一脸坚定的罄儿，于烈长叹一口气，也罢，若是让她自己离开，路上再遇上什么危险可就坏了，还不如就在自己身边，不管好坏，总有他护着。 特赦的圣旨是在两年后的春天颁发的，彼时朝堂上的太子之位已经有了人选。 于烈淡然地接过圣旨，睨了一眼宣读圣旨的太监，“我既然是平民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京城？” “这...”宣旨太监还真是不知道，“请五皇子稍等，老奴得问问。” “这里没什么五皇子，直接叫我于烈就好了。”去他娘的五皇子，老子都是平民了，要这个破称呼做什么？ 于烈随手将圣旨夹在腋下，拉着罄儿收拾行囊，他现在好歹是自由了，若是没什么限制，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到京城。 二人出了宗人府，直奔客栈，好好的大吃一顿。 幸亏于烈平日里把自己大部分的钱财都放在罄儿名下了，如若不然，他俩都得露宿街头。 【第三节】 宣旨太监也不知怎么找到的二人，直接传达了限制出京的指令。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出京？”于烈真是醉了，虽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干也能安稳余生，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你...” “多谢公公了~”黄罄拦着于烈接下来的话，连忙拿出一个小荷包塞进宣旨公公手中。 终于把公公送走后，黄罄才板起脸转身看着于烈，“爷，咱们现在是平民了，平白招惹这些人做什么？不出京就不出，左右这京城里大着呢，咱俩一天逛一个地方，还得小半年呢！”黄罄一直跟着于烈在皇宫中，这京城她还没去过哪呢。 “哼，你休想支使爷！”话虽这么说，可等二人安顿好后，于烈驾着马车拉着黄罄在河柳岸踏青一整日，第二天又领着她放风筝...玩得乐不思蜀。 “老五最近的日子倒是潇洒。”皇帝将暗卫上报的消息扔在一旁，轻哼了一声，不见喜怒。 “五皇子也是年纪小，难免贪玩些。”公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附和着，他就是那日前去宣旨的公公，黄罄不认识，可于烈却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问让不让离京。 “哼，年纪小？朕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老大都出生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没犯什么错处，无非就是这儿子有事没事的忤逆自己，皇帝没了脸面，这才处置了他。 “依奴才看，黄姑娘倒是个好的。”都是深宫大院里苟且存活的人，公公深知她对五皇子的忠心。 “黄罄这丫头给老五倒是可惜了！”皇帝恍惚间有些出神，这是又想起于烈的母妃了。 【第四节】 “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虽说他们现在住的府里买了些伺候的人，可黄罄还是习惯亲手照顾于烈。 “家里不是有下人吗？你做这些干什么？”于烈连忙起身走过来自己动手，这么多年在宗人府，于烈做什么事都顺畅许多了。 “我就是习惯了，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不自在。”黄罄这么多年照顾于烈，她时刻记得娘娘将小于烈托付给她时的不舍，“过几天，就到了娘娘的冥诞，往年咱们都在宫里祭拜，这一次...去哪？” 他们现在是平民了，没办法在娘娘宫中祭奠，只能在寺庙或者坟冢祭拜，可娘娘的坟冢在皇家陵园，不管是陵园还是寺庙，都在京城外，于烈根本出不去。 “去城外的大圆寺吧，给母妃请个牌位。”于烈想了一会儿，才黯然说着。 “好。”黄罄也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第二天黄罄坐进马车里，一路看着道路两侧的小贩们吆喝，她记得娘娘生前常惦记江南的景色，她原想等爷娶了妻，身边有人照顾后，替娘娘看看那江南千山千水的。 “唉~”真是造化弄人。 马车走在官道上很是安稳，没一会儿就到了大圆寺，据说，这寺里的高僧众多，其中还有可看破国运的。 【第五节】 黄罄下了马车，还不待说些什么，就蓦地怔住了，连忙小声靠近车夫，“爷，你怎么出来了？！” “怎么？你以为就城门口那几个小子还能困住爷？”于烈颇为气人地歪着脖子，一身的痞气。 “那...”黄罄四下看了看，“那咱们跑吗？”黄罄想得也简单，既然爷已经逃出来了，天高任鸟飞，他们自然是自由的了。 “切~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信，喏，向那头看看！”于烈早就知道身边有宫里的人看着，只不过今日许是母妃的冥诞，对方有意放过他罢了。 黄罄顺着于烈下巴指的方向，只看见几个普通青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走吧。”于烈手里拿着一应物件，领着黄罄去寺里祭奠母妃。 这大圆寺的台阶可真多啊，黄罄走到半路就有些气喘，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休息。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身体还照顾我呢！”于烈也不催，挨着黄罄坐下来，还好心地拿出水囊递给她，“要我背你吗？就你这速度，等爬上去都晌午了。” “我自己可以！”她此次来除了要给娘娘立牌位，还要给于烈祈福的，祈福当然是心诚则灵。 许是被于烈的话刺激到了，黄罄爬上去的时候比预想的提前不少。 【第六节】 “喏，这是我刚求的护身符，你贴身戴好。”他们在寺庙里吃素斋的时候，黄罄递给于烈一个小香囊。 “给自己求了吗？”于烈伸手接过，直接就着绳子戴在脖子上，仔细地将香囊塞进衣服里，那样子别提多虔诚。 “求了，喏~”黄罄也将自己的护身符拿给于烈看。 二人用过斋饭，又在寺庙的林园逛了逛，才施施然地回去。 回去的路上，黄罄将车门打开，坐在于烈身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从路边冲出两只猎犬，惊到了马，此处正是一处斜坡，若是控制不住，马车随时都有倾翻的可能。 马车开始急速向下，于烈见势不好，连忙回身将黄罄护在怀里，提气直接侧翻在一旁的草地上。 “罄儿，可有受伤？”于烈看见已经有人过去控制马车，这才微微放开怀里的人，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黄罄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着于烈的胳膊，“爷，这事是有预谋的，还是碰巧了？”其实黄罄不用问也知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呵，真没想到，这帮人倒是看得起我。”都是平民了，居然还惦记给自己下绊子，于烈扶着黄罄起身，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将人揽在怀里安抚，“不怕，上头派人护着咱们呢，他们得不了手。” 【第七节】 马车终于被控制住，那几位隐藏在不远处的青年也都明面上现身，护在马车周围。 黄罄这才略有安心，也后怕，幸亏当时这些人的身份被爷看出来了，若是趁那时候跑了，肯定会被抓回去，弄不好还会把他们再扔回宗人府。 马车惊到的消息很快就传进皇帝手中。 “嗤，朕还真是小瞧了这帮小子之间的兄弟情。”这事究竟是谁干的，皇帝心中有数，只是即便如此，太子之位已经定下了，就不会轻易做更改。 “陛下消消气，辛亏您做了安排，不然五皇子该受伤了。”这么多年公公始终看不清皇帝的所作所为，若说他不在意五皇子，可每每暗地里护他，可若说在意，又将其贬为平民。 “哼，你懂什么，那臭小子还能受伤？”刚刚上面可是写着这臭小子抱着黄罄直接跳车呢！ 回到京城之后，那几个青年人就消失了，惹得黄罄扯着脖子看了好半天。 “脖子不要了？”于烈有些吃味，伸手就将人推回马车里。 “爷，咱晚上去溢香阁吃吧，听说那里的鱼特别好吃~”黄罄淡笑着又靠过来，伸手轻轻戳了戳于烈腰间的软肉。 “成，听说那的竹叶酒很好喝，今个爷可吓得不轻，得喝点酒压压惊~”于烈将缰绳一抖一收，直接赶着马车就向溢香阁驶去。 【第八节】 行动失败后，太子正坐在溢香阁顶楼用膳，“知道了，下去领罚。” 若问他已经贵为太子，又怎么会出手对付已经是平民的五皇子，无非就是试探皇帝的心罢了，既然知道结果，他以后也不会再出手对付老五了。 于烈和黄罄进到溢香阁的时候，恰巧与太子碰面，也可以说他是故意现身的。 “有段时日不见，老五的日子还真是滋润。”太子也不计较于烈行不行礼的，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眼于烈身后的黄罄。 “比不上你。”于烈简单拱了拱手，就拉着黄罄进了一处雅间，冤家路窄，居然碰见这只黄虫，哼！ “爷，我能喝杯竹叶酒吗？”这竹叶酒的酒香真得很吸引人，黄罄咽了咽口水，她酒量不好，少喝点没关系吧？ “别怪爷没提醒你啊，这酒后劲可大~”于烈主动将自己那杯酒推过去，反正有他在，即便罄儿喝多了，也不防事。 “哇，真好喝！”黄罄就像贪吃的小孩一样，笑眯眯地将酒盅里的酒喝光。 等菜上齐时，脸颊已经泛红了。 于烈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看着她慢吞吞的吃饭，满眼笑意。 一杯酒就喝成这样，以后可不能再让她喝酒了。 “爷，奴婢想去江南~”饭吃到一半，黄罄双手放在桌面上，撑着脸，醉意朦胧地看着于烈。 “为什么？”于烈拿着她的绢帕正在给她擦脸。 “娘娘想家。”黄罄撅着嘴任由于烈抱她。 听见罄儿的回答，于烈脚步一顿，少卿恢复自然，“好，我陪你一起去。” 【第九节】 这场江南之行，在半年后，终于开始了。 黄罄不知道于烈是怎么获得出京许可的，只知道，这一次他们是大张旗鼓出发的。 路上护卫也多了不少，黄罄把能带着的金银细软都带上了，就怕以后不回来。 “怎么带这么多？”于烈支着脑袋，侧躺在软软的马车里，看着罄儿安置东西。 “这东西还是带着放心，若是以后咱们不回来，也能在外面过好。”黄罄可是打听过，江南很是富庶，他们带的这些银子，也不知能花多久。 “这你可多虑了，江南是我外祖家，怎么着还能让咱俩露宿街头？”于烈没告诉黄罄，此次出行得以顺利，还多亏了外祖家的上下打点，若不是怕皇帝多想，他们早就要来京城接人了。 “那...咱们还回去吗？”黄罄小心地看了眼一帘之隔的车夫，悄声询问。 耳边突然传来湿热的感觉，让于烈身体猛地一紧，“咳，不回，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咱俩。” 二人在车厢里嘀嘀咕咕的，自以为很隐秘，其实车夫全程听在耳朵里，想他一个大内高手，还能听不见？ 就连护在马车周围的几个小子都听得见，他们无非就是装聋罢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二人几乎将所有途经的地方玩了个遍，等到了江南，已是年底了。 【结局】 二人每天的情况，都会有人事无巨细地呈给皇帝。 皇帝自觉对于烈有亏欠，就想着让他做一世闲散王爷也无不可，是以，在于烈二人到达江南外祖家的时候，封王的圣旨也紧随而来，封地就是江南四州，地方不大，但富庶。 最高兴的就是于烈外祖父，自从女儿进宫之后，家里就格外冷清，多少年了，过年都没个热闹劲。 “这姑娘就是黄罄？”老爷子点点头，这姑娘养得真好，虽然一直养在京城，可这模样比江南的姑娘们好了不知多少。 “是我，难得外祖父还记得。”当年她就是小小的一只，原以为娘娘家里人早就不记得她了。 “怎么会不记得，他母妃早就托人说过，让我护住你们俩。”老爷子想起往事也是一阵唏嘘。 “好了，你看你，孩子们总算回家了，还说那些个做什么，来，罄儿，知道你们回来了，祖母特意叫人给你做了几幅好头面，咱们看看~”老婆子身材虽然娇小，可脾气却是个火爆的，连带着老爷子也不敢呛声。 这个年是于烈过得最舒心的，不用算计谁，也不用防着谁，身边家人怀绕，最主要的是，罄儿还在他身边。 “罄儿，可愿做我的王妃？”于烈领着黄罄看烟火的时候，将人拽进自己怀里，紧紧箍住。 “爷，我身份...” “嘘，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就是你，我只要你！”多年的相濡以沫，于烈早就离不开她，他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若是皇上不同意怎么办？”若是以前还是平民的时候，黄瑶肯定会点头答应，可现如今爷还是王爷。 “他管不了我，罄儿放心，我跟外祖父已经说好了，三个月后有个黄道吉日，咱们就在那天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