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上海某医院走廊,唐凤楼攥着病危通知书,耳边回响着妻子最后的呢喃:"我想吃普洱的酸角糕..."这个躺在急救床上的臃肿妇人,曾是惊艳全国的"阿诗玛",也是中国影史最令人扼腕的悲剧女主角。
1954年昆明歌舞团排练厅,12岁的杨丽坤踮脚擦拭镜子的模样,让团长胡宗林惊为天人。这个从普洱山区接来的彝族女孩,在压腿时竟能保持半小时纹丝不动。炊事员记得:"她总把早饭馒头留到中午,就为多练一上午功。"
独舞《春江花月夜》首演那晚,杨丽坤在后台呕吐不止。化妆师发现她高烧39度,她却摆手拒绝取消演出。当追光灯亮起,病态瞬间化作少女怀春的娇羞,北京来的文化局长起身鼓掌:"这才是活的敦煌壁画!"
1959年《五朵金花》选角陷入僵局时,副导演在歌舞团厕所撞见正擦玻璃的杨丽坤。水珠顺着她浓密的睫毛滚落,藏族少女的纯真与坚韧浑然天成。王家乙导演拍板当天,这个从未演过戏的17岁女孩,在镜头前展现了惊人的爆发力——"找金花"的经典回眸镜头,是她偷看老乡谈恋爱时琢磨出的表情。
电影在埃及首映时,纳赛尔总统指着银幕问周恩来:"中国真有这样美的姑娘?"周总理笑答:"云南的山水养人。"这一年,杨丽坤收到的求爱信塞满了三个麻袋。
1971年湖南郴州精神病院,唐凤楼初见杨丽坤的场景成为毕生梦魇:昔日女神蜷缩在霉味刺鼻的病房,正与幻觉中的"审查组"激烈争辩。他掏出准备好的酸角糕,用上海话轻唤"阿诗玛",对方突然安静如稚童。
为对抗药物副作用,唐凤楼发明"笑话疗法":每讲一个笑话减一粒药。当他说起在采石场被猪追的糗事,杨丽坤笑出眼泪,这是她五年来首次展颜。新婚夜,丈夫发现妻子偷偷把氯丙嗪药片埋进花盆——她怕影响生育。
1997年《阿诗玛》解禁重映,杨丽坤却被医生禁止观看。唐凤楼租来放映机,趁她熟睡时播放。监控显示,睡梦中的她手指微微颤动,仿佛在追随时隔三十年的舞步。影片结束那刻,泪水浸湿枕巾。
离世前三个月,她突然清醒地拉住丈夫:"把我的骨灰分两半,一半撒在黄浦江,一半...一半送回石林。"这个未竟的遗愿,最终化作石林景区昼夜播放的《阿诗玛》主题曲——在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的喧闹中,那个属于杨丽坤的黄金时代,永远停在了1964年的胶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