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学军，今年已经50岁了。出生在河南省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家里兄妹三人，我是老大。
我们家原本靠着父亲的木匠手艺过活，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还算安稳。这一切在我8岁那年被彻底打破。
父亲在一次赶工的路上出了意外，从此离开了我们。那一年是1982年。
父亲走后，家里的天塌了。母亲当时才30出头，原本是一个温婉的农村妇女，平时只会做些家务和田里的活儿，根本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可为了我们兄妹三人，她不得不硬撑起来。
村里的老人劝母亲改嫁，可母亲却咬着牙拒绝了：“我是孩子的娘，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母亲带着我们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后来，她听说外出打工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卖掉家里的几亩薄田，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去南方闯荡。
从那一年开始，我们一家四口便离开了村子，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刚到广东那会儿，母亲在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份做流水线的工作，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工资却少得可怜。
为了多挣点钱，她还会在晚上帮人洗衣服、做饭。那时候我们住在一间不到10平米的小屋子里，白天母亲上班，晚上回来还得照顾我们，简直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即便如此，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掉过眼泪。
小时候的我不懂事，总觉得生活太苦，埋怨母亲为什么非要把我们带到这里。
可母亲每次都用坚定的语气对我说：“咱们是穷，可穷人也得活得有骨气。只要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苦点累点算什么？”那时候我不理解她的话，可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母亲是多么坚强。
母亲的辛苦没有白费。
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技校，学了电焊技术，毕业后顺利找了一份工作。两个妹妹也相继长大，一个后来当了护士，另一个则嫁到了本地。
可以说，我们兄妹三人都算是站稳了脚跟。可母亲却始终没能回老家，她总说：“老家早没什么人了，回去干啥？”
其实，母亲不愿回老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爷爷奶奶。
父亲去世后，爷爷奶奶对母亲一直冷言冷语，甚至在我们离开村子时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母亲心里有怨，但更多的是伤。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村里的人了。
42年过去了，我在广东安了家，两个妹妹也各自成家立业。
母亲今年已经72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但头发都白了。
前些日子，我突然接到村里一个熟人的电话，说老家的房子早就被收了，现在村里发展了，成了“美丽乡村”，不少早年外出的人都回来探亲了。
他还问我：“你娘还好吗？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们回来过？”
挂了电话后，我心里五味杂陈。晚上我和妻子商量了这件事，妻子说：“毕竟是你的根，你娘也一把年纪了，带她回去看看吧，了却她的心愿。”我点了点头，决定和两个妹妹商量一下。
我们兄妹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决定趁着春节带母亲回一趟老家。可当我们把这个提议告诉母亲时，她却迟疑了。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然后说：“回去干啥？那地方早没我的份了。”
我知道，母亲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怕触景伤情。
为了劝她，我对她说：“娘，咱们回去看看吧，哪怕就看一眼。那是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咱们的根啊。”
两个妹妹也在一旁附和。
母亲终究是拗不过我们，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行吧，就回去看看。”
春节前夕，我们一家人开车回到了河南老家。一路上，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车窗外发呆。越靠近村子，她的神色越复杂。等到了村口，母亲甚至不敢下车，她低声说：“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我下车往村里走。村子已经大变样了，宽敞的水泥路、整洁的农舍、还有一座新建的小广场，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泥泞小道完全不一样了。
村里的人见到我，都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这是学军吧？回来啦？”
我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心里有些感慨。
没多久，我带着村支书和几个老邻居回到了车边。他们看到母亲时，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喊道：“这是李嫂吧！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听到熟悉的乡音，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颤抖着下了车，看着面前的这些老人，声音哽咽了：“我是回来了，可……这村子都变了。”
村支书带着我们去了爷爷奶奶的墓地。
母亲跪在墓前，泣不成声：“爹，娘，我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没回来看看你们……可我是真的没脸回来啊……”她说着说着，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了冻硬的土地上。
我们兄妹三人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回到村里，村支书告诉我们，村里现在鼓励外出的人回来投资建房，还给了一些优惠政策。
他问我：“学军，你们家要不要在村里建个房子？以后过年也好有个地方住。”
我转头看向母亲，母亲却摇了摇头：“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住都一样。村子好就行，你们年轻人有出息就行。”
回到广东后，母亲的话始终在我耳边回荡。她虽然嘴上说不想回老家，但我知道，她的根永远在那里。后来，我和两个妹妹商量，决定在老家建一栋小房子，算是给母亲一个念想。
如今，房子已经建好了。母亲偶尔会拿着老家的照片发呆，但她嘴角却挂着笑。我想，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再回去，至少，她的心已经回家了。
这次回老家，不仅让我重新认识了故乡，也让我明白了母亲的坚韧和伟大。她用一生支撑起了我们的家，而我们也应该用行动回馈她的付出。家，无论在哪里，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