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6日，伊丽莎白·特拉斯接受英女王任命，成为英国第56任首相。短短两天之后，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与世长辞。伊丽莎白二世是英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她于1953年即位，在位时间近70年。又短短45天之后，特拉斯辞去首相职务。这位出生于1975年的政治家成为英国历史上任期最短的首相。两位伊丽莎白的故事充满了戏剧性。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英国六年来四任首相更替，确实没有形成稳定的政治秩序。但英国人在混乱之中，遵循着稳定的政治逻辑。女王灵柩停放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民众排起长队前来吊唁。女王太受爱戴了，吊唁的人很多。贝克汉姆从凌晨两点开始排队，13个小时之后才进入教堂大厅。其间，贝克汉姆甚至买了一个面包充饥。

人们评价说英国人太传统了。从普通人到球星，人人都爱女王。报纸上的皇室消息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英国人的谈资。1999年，英超名宿弗格森缔造曼联“三冠王”传奇之后，皇室授予其爵士勋位。此后，球迷们就一直称他为爵爷。皇室勋位是公认的荣誉与身份象征，英国人很吃这一套。这方面他们看起来确实很保守，很传统。

但是传统里面也可以发现现代政治的意涵。历史上，英国与法国、德国不同，英国人从来没有形成“朕即国家”，这种绝对主义国家的观念。从1215年的《大宪章》开始，王权就是一个被限制的概念。我说王权是一个“概念”，是想表达这样一个逻辑：在一种社会制度里，社会地位本身而不是拥有这一地位的人，才是制度的核心。

女王这一头衔不是历史垃圾堆里的旧皇冠，而是现代政治的一个参照。她可以有新意涵。国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追求民族利益，守护民族利益。民族成为国家的实际载体，这是现代民族国家的观念。长期以来，全世界的人们似乎都习惯了这一观念。但是，女王这一历史性存在提醒我们，国家的本质是政治权力安排。她本身是一种实体。

英国贵族们在与王室的角力中，逐渐形成了国家组织，官僚体系，法律体系，以及代议制的模式。民族观念不过是国家在形成过程中的一种结果。今日世界的秩序有点乱套，但民族是一种共同话语。乌克兰与俄罗斯在打一场“民族主义”的战争；“移民”是欧洲政治清单上的一个重要议题。民族这一概念渐渐成为国家组织社会的一种强力工具。

女王是一种怀旧，一个传统项目，同样是一种意识形态。我认为，她在意识形态上的含义，不仅有君主立宪的观念。她还提醒我们，虽然国家活动在一个世纪以来急剧扩张，国家提供公共物品的观念深入人心，但国家本质上是一种政治权力安排。国家是个人、群体竞逐利益的场所。国家与社会的这种关系，体现在公共政策选择之中。

特拉斯推行减税政策，失去议会的信任。首相失去议会信任，辞职是一种规约。一个社会围绕公共政策展开充分竞争，同样体现着权力安排。从国家与社会关系的角度，去体会两位伊丽莎白的故事，我们会发现，人人都爱伊丽莎白女王，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特拉斯首相不恋职位，无关政治道德。世界很乱。我们在变化社会中，体会政治秩序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