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小脚的妈妈―老母亲的故事之一

我亲爱的老母亲已经去世12年了。每每忆起妈妈苦难的一生，就禁不住潸然泪下。

我的妈妈没上过一天学，她不识字，后来还是多年后，我们教她认识了一个女字，因为在外面上厕所，得认识这个女字。妈妈长得大眼晴，方圆脸，在那个年代也算漂亮了。妈妈与众不同的是裹着小脚。我小时候，看见妈妈的脚特别小就感到很奇怪，妈妈的两只脚除了大拇脚指和二趾以外，其他三个脚趾都是折断的，匾平平压在脚掌下。我曾好奇问妈妈：“你的脚怎么这么小啊，为什么脚指头都是折断的啊”。妈妈大眼晴闪过一丝哀怨说：“唉，都是当年你姥硬生生给裹的贝”。长大后，我郑重其事再问起妈妈裹脚的事，妈妈就一五一十跟我讲起她童年的桩桩往事。

妈妈生在山东一个贫穷小山庄，家里穷。在妈妈9岁时有一天，姥姥拿着一些旧布，要给妈妈把脚裹起来，当时妈妈小懵懵懂懂的，本能的抗拒不让姥姥裹脚，可是姥姥却态度坚决地说必须裹脚，说女娃都得裹脚，脚小了才好看。妈妈回忆说，后来好象是在一天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剧烈疼痛惊醒了，于是就看见自已的脚指已经被妈妈紧紧的牢牢的用布一层层缠上了，妈妈说，当时她疼的哭了，大声喊叫。可是姥姥还是很严厉训斥妈妈忍着，说女娃娃必须裹脚。说村里谁谁家的女娃子都裹脚了，你也要裹脚。想想一个才9岁的小姑娘，脚指头还在生长发育呢，就被用布狠狠紧紧牢牢的裹折断，那得有多疼啊，妈妈讲到这时，我被姥姥当年的行为气到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我对妈妈说：“你为什么不反抗啊，把布给它扯下来扔掉啊，就是不裹！哪有这么愚蠢的妈妈，亲自把自已孩子的脚，硬生生给折断。怎么这么残忍啊，怎么这么愚昧啊，怎么这么无知傻冒啊”。

我的气愤让妈妈连声摇头。妈妈说，那个时候怎么敢反啊。你姥姥可厉害着呢。脚一直疼的受不了，但也得忍着。我听到妈妈说的疼，当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个9岁的女孩子，硬生生被自已的妈妈把脚指裹断。真是太可怜了。

我也再想，一个9岁的小姑娘，她哪里有胆量反抗大人的决定，她哪里有胆量违反村里铁律规矩，她哪有智慧与封建愚昧抗争。妈妈说，后来因为脚裹的实在太疼了，她就半夜偷偷在被窝里把右脚的布解开两层松松脚。第二天早上，再悄悄把布缠上。靠着这种方法，妈妈的右脚有两个脚指头，折断的程度比左脚要轻一些，右脚也相对大一点。

妈妈长大成人后在山东与爸爸结婚，后来山东自然灾害穷到吃不上饭，爸爸只身一人在60年闯关东到了东北。落脚到通化一个酒厂当了工人。而依旧留在山东的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受尽苦难。那个时候山东自然灾害根本没粮食可吃，妈妈曾经饿到吃榆树叶，甚至吃了别人送的癞蛤蟆后吐了一脸盆黄水，险些丧命。后来妈妈的婶婶回山东看到妈妈太苦了，就给妈妈带到东北与爸爸团聚。但爸爸住在工厂宿舍，妈妈没房子住，只好领着8岁姐姐，到偏辟郊外租了一间四面漏风土房，在冰冷的土炕上，妈妈饱受苦难，那是后话。

可怜的妈妈，一辈子缠着个小脚，生儿育女，干家务，做临时工，一样也不比别人干的少，这其中，妈妈所付出的比常人更多的劳累和苦难，也许只有她自已能体会到。

有资料载，缠足始于北宋。大多数女性从四、五岁开始便用长长的裹脚布，一层层将脚缠绕定型，穿一特制的鞋子使其畸型变小，并以此为美。把一双本该自由生长的脚，生生的用残酷的方式，使其变成三寸长度，这个期间女子所受的苦痛，实在是难以想象。

妈妈的小脚，就是封建社会对女性身体催残的一个鲜明折射，是旧时代中国妇女遭受苦难悲剧的活生生教材。

那个万恶的旧中国，早以被毛泽东带领的中国共产党推翻了。唏嘘之余，看我们现在自由奔跑的大脚丫子，看我们现在富足幸福的美好生活，比起我妈妈那个年代所经历的苦难，真的心生感激。我们何其有幸，生在华夏，我们何其有幸，生在这个美好时代。时代赋予我们自由和幸福，我们真的要好好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