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刘丽

文字整理：念之

突然发现，客运大巴离淘汰真的不远了！

我叫刘丽，70年的，今年54岁，四年前从一个县级的客运站退休人员，退休前，是一名资深售票员。

我们这一批人，见证了客运站的分分合合，简直就是一部客运站的兴衰史。

当初，我们二十多岁参加工作的时候，客运班车都是老旧的51座老东风大客车，后来，换成了18座中巴车和11座金杯车，再然后，客运站兼并了别的运输单位，成为了股份制的改制企业，单位领导们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夜暴富的股东老板，尽管广大职工联名上访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可惜，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们从职工变成了员工，不再是客运站的主人，并且被逼以1200元的价格买断了我们的工龄，从客运站的主人，变成了客运站的打工人。

在客运站垄断经营的那段暴利时代，又统统把跑长途的中巴车再换为51座宇通大巴车，看着车主和股东们赚得盆满钵满，而我等小老百姓只能干瞪眼，拿着微薄的工资，骂骂咧咧，却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时代的悲哀，不提也罢！

前几天清明假期，我准备去陪伴远在六百公里以外，在省城工作，这次放假没回家的闺女，我想她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因为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又遇到清明小长假，所以，等我决定去的时候，喔嚯，到省城的飞机票没了，我瞬间傻了眼。

在我们这种小县城，原本航班就比较少，一遇到节假日，飞机票就供不应求，所以，很悲哀，我没买到飞机票。

老公说：“你不是自己会开车吗？干脆你自己开车去吧，六百多公里路也不远，全程都是高速路，就算你开得再慢，七八个小时也就到了，早上八点出发，还可以赶上和闺女吃晚饭”。

我心动了一秒钟，然后就立马否决了老公的这个馊主意，你们想想，我一个54岁的老年妇女，一个人自驾六百多公里是不是很不现实，太累了，我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后来，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乘坐客运大巴到省城看闺女。

因为我自己是客运站退休的人，去客运站就好比回娘家，我打了一个电话订好票，第二天早上第一班车，9:00发车。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打了一个车，风风火火拉着行李箱往客运站赶，在客运站这么多年，我最恨的就是坐车不准时的旅客，等几分钟嘛，车上的旅客骂，不等嘛，又心疼迟到的旅客，万一他有啥要紧事赶着去办呢？

不过么，最多也就会等五分钟左右，毕竟还是要维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的，是吧！

8:30分，我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客运站，虽然是节假日，却没有我想象中的人潮涌动，整个售票大厅冷冷清清的，寥寥数人，三个售票窗口也只开着一个，老同事们或站或坐地在那里闲聊。

看见我的出现，大家拉着我聊得兴高采烈，同时，也感慨万千，说，还好我退休了，安全着陆，她们就悬了，天知道客运站还能撑多久。

原来，自我退休后，现在的客运站和四年前的客运站已经没有了可比性，营业额下降得可怕，都快养不起客运站这一百多号人了，从2020年疫情开始，她们的工资就断崖式下降，就算是老员工，每个月到手工资也只有3000块左右，勉强度日，当然，领导除外。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短短的几年，客运站为何沦落到这个地步。

发车时间到了，我和老同事们依依惜别，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车。

上车后我才发现，整个大巴车只有年轻的驾驶员一人坐在驾驶位玩手机，物是人非，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驾驶员。

我还以为我人老了，稀里糊涂上了错车，赶紧拿出车票和驾驶员核对，驾驶员瞄了一眼：“没错，就是这个车，今天人少，连你就五个人，你随便找个座位坐着就行了”，然后，继续低头打游戏。

终于，旅客们都纷纷就位，51座的大巴车，除去两个驾驶员，应该有49个旅客，可是，空荡荡的大巴车里，就我们五个人，很惨淡。

我坐下后，耳边听到一位旅客跟驾驶员开玩笑说：“兄弟，你们俩今儿个这是要给我们五个人做专职司机吗？”

年轻的驾驶员好脾气地笑了一下，看来是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慢悠悠地说：“那好呀，大哥，那你可得让大家给我们涨工资，或者，给我们一个大红包也行”！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我也忍不住问驾驶员：“你们的长途大巴车每天都这样吗？”

“是的，差不多都是这样”，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大的驾驶员无奈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跟我们诉起苦来:“现在基本没什么人坐大巴了，嫌弃耗时太长，人又累，最可恶的就是航空公司，淡季的时候机票乱打折，有时候比我们的车票还便宜，人都跑去坐飞机了，你们说，哪个还会来做我们的客运大巴车。”

驾驶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好的时候能有个十几个乘客，少的时候只有一个旅客的事情也会经常发生，跑一趟还不够过路费和油钱呢！”

看着唉声叹气的驾驶员，我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客运站。

以前，我们县没有飞机的时候，客运车辆是唯一的交通工具，那个时候，无论你去哪里，坐客车还得提前好几天订票，特别是节假日和学生开学的时候，买车票的人排队都排到了大路边，我们每天上班都和打仗一样，真正的数钱数到手抽筋，累，并快乐着。

那个时候，每辆车上满满的都是人，车上的行李仓都被塞得满满的，有时候放不下，还得放到车子的过道里。

还有，那个时候的驾驶员能赚钱，好赚钱 ，心情好，服务态度也就非常好，发车前都会候在车子旁边帮旅客装行李箱，维持车厢的秩序，现在好了，可能是人太少的缘故，驾驶员也是无精打采，早早把行李仓的门打开，让我们旅客自己把行李箱装进去，看着我们五个人的行李箱装进宽大的行李仓内，空荡荡的，到处跑，真不知道等车子跑起来，会不会磨坏我的行李箱。

还好，临近发车，又踩着点上来七八位乘客，两位驾驶员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自己打趣道：“太好了，沾大家的光，这一趟终于不用贴油钱了，够本儿了，出发！”

作为一个老客运人，看到客运站没落成这个样子，心中一片悲凉，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客运站就衰败成这个样子，难道，传统客运真的要被时代抛弃，被时代淘汰了吗？

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年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凄凉，社会的发展足够改变一个年代，也足够淘汰一拨人。

也不知道几十年后，遍地开花的高铁会不会也遇到这样尴尬的局面！

还好我们这个小县城没高铁，不然的话，客运站就真的死翘翘，完全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