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去世的时候，我才5岁，妹妹2岁多，姥姥觉得这样不是一个结果，毕竟母亲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应该再找一个，后来经过2年的商量，最终，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嫁到了隔壁镇上一个人家。继父姓王，30岁了还没有个对象，只有一处三间的房子，我记得当时刚进他家的时候，那大门都是破旧不堪的。
我们都以为日子会好一点，可我们都想错了。继父这个人吸烟喝酒打牌从来都没有断过，也只是我们刚进家的时候他收敛一点，往后的日子是天天如此，甚至还经常打骂我和妹妹。这一夜，爷爷实在是看不下去，给我们拿了500块钱，让我们赶紧走。而20多年后，我再次回来了，还是带着母亲回来的！
1.
生父去世后，我原本的那个奶奶家容不下我们一家三口，尤其是大娘，总是说我们是丧门星，影响她孩子以后考大学，甚至连我们家的地都给占去了。
母亲上去理论，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方所有人都排斥我们一家。
实在是没有办法，母亲就带着我和妹妹去了姥姥家。
刚开始还行，一切都没什么。
但是，日子久了，也是个问题。
一来是我和妹妹小，经常闹，还跟舅舅家孩子闹矛盾，舅妈心里烦。
二来是舅妈就得，这样也不吉利，哪有出嫁的姑娘再回娘家的？
就这么生活了2年，最后，在媒人的介绍下，母亲认识了我现在的继父，王顺才。
其实这两年母亲不是没有去相亲过。
但没人同意。
要么就是只要我跟着，要么就是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要，等结婚之后他们再生孩子。
可母亲，看着我和妹妹，最终还是没有妥协。
婆家，去不了。
娘家，住不下。
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加上，相亲的人，挑三拣四，没有一个同意的，一直到王顺才的出现。
他同意。
其实他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30多岁了，个头不高，矮矮的，还秃顶，没有结过婚，家里很穷，关键是，喜欢打牌喝酒，30岁了，还在村里跟一帮老头在打牌。
母亲也听说过，但是没办法啊，实在是没有得选，但凡有别的选择，母亲断然不会同意的。
可是，姥姥在催，舅妈在催。
就连疼爱母亲的舅舅，也似乎是脸上挂不住了。
住一天两天倒也可以，住时间久了，舅舅也得看舅妈的脸色。
没办法。
嫁！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我就和妹妹去了继父的家里。
我记得当时是舅舅送我们过去的。
继父就在家里摆了几桌，请了至亲来吃饭，我和妹妹就在里屋，舅舅偶尔过来给我们吃点东西，还嘱咐我和妹妹，要乖，要听话，要听妈妈、爸爸和爷爷的话，不然的话，这以后日子没法过。
小时候哪听得懂这些！
根本就不知道舅舅在说什么，只是知道，那天母亲哭了，很伤心的样子，而我和妹妹也是从早上就没有吃饭，当时实在是太饿了，而且也没有吃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菜。
当时只顾着吃了。
后来我想了一下，那应该是我吃的最好的一次。
因为后面，就没有再吃过了。
其实在结婚之前母亲就知道继父是个什么脾气，甚至在相亲的时候，还让继父当着舅舅的面保证，不再去打牌，不准打孩子。
继父全都同意了。
舅舅也当着母亲的面说“放心，他不打孩子，他要是打孩子，你来找我，我找他算账。”
然后几个人哈哈大笑一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话是话，事，是事。
2.
刚进家的时候，一切都还算行，继父也开始干活，庄稼地的活没少干，我和母亲也帮着干活。
我还有一个爷爷，就是继父的父亲，不过我们是分开住的，前后院而已，日常干农活的时候在一起干，吃饭是分开的。
有那么一年，继父从地里干活回来，实在是累，母亲也累，但还没有做饭，就去做饭。农忙的时候，母亲都是做很多饭，也喊着爷爷过来吃饭。毕竟他年纪大了，有时候母亲直接做好饭喊爷爷过来吃，也顺手给爷爷把衣服洗了。
村里很多人都说，继父娶了一个好媳妇。
那次从地里回来，也或许是看继父实在是累了，母亲就给了我钱，让我去村头小卖铺买一瓶啤酒给继父喝。
别说是继父了，我生父以前干活累的时候，也是母亲拿钱去买啤酒。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倒也还算可以。
我9岁那年，才上小学一年级。
母亲说一直在家里干活不是个事，以后孩子上学都是需要钱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继父出去打工，她在家照顾我和妹妹。
继父同意了。
只是去了半年左右吧，继父就回来了。
他说实在是累，太累了。
母亲也没说什么，既然回来了，那就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吧，等过段时间再去。
在家，那个时间段刚好庄稼地里没活，起初继父就拿着鱼竿去钓鱼，或者牵着狗去地里玩。
但实在是没意义。
再加上村里人喊继父过去打牌。
也或许是手痒了，继父过去了。
在过去的2年里，继父也偶尔打牌，但还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为啥，这一次，这一回，继父打牌很厉害，常常都是通宵，有时候回来还浑身是酒味！
母亲一边照顾着继父，一边给他一点水喝。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很多次。
母亲都快习惯了。
可就是这一年的年底，继父变得很疯狂，常常喝醉了回来，有时候不是砸东西就是刷碗，吓得妹妹哇哇大哭。
妹妹一哭，继父就不高兴，还指着我和妹妹说一些难听的话，尤其是说妹妹，是个赔钱货，养了也是白养。
母亲想要说什么，结果被继父一巴掌扇到一边去。
我和妹妹都不敢说话。
隔天，母亲把这件事跟舅舅说了，本来以为舅舅会帮我们出气。
结果舅舅便说，忍忍就过去了，哪有男人不打女人的。
那天下午，我和母亲也没有在姥姥家吃饭，母亲骑着骑行车带着我，从姥姥家回来。
雪还没有融化，路上一个人都没人。
母亲一边哭，一边带着我回家。
3.
到村口的时候，就看到继父躺在村口的那个麦秸垛里。
这又是喝醉了。
看到我和母亲之后，继父就发火了，说母亲没有给他做饭什么的。
也没有办法，我和母亲拖着继父回了家，母亲又开始给他做饭。
这几天爷爷身体不好，冬天也不方便行动，母亲总是做好饭让我送过去。
这一次，爷爷主动问我，问我继父是不是打母亲了，是不是打我和妹妹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也知道，说了也没用。
爷爷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若有所思的在吃饭。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之前就有过，但那个时候继父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甚至牌瘾上来了，也只是打到半夜就回家，没有像现在这么频繁地通宵。
其实在结婚之前母亲就知道他什么脾气，兜里也没有一分钱，什么都知道，但还是结婚了。
母亲虽然没有出去打工，但一直在镇上的厂上干兜里还是有点零花钱。
可这些钱，都被继父要走打牌了。
直到这一天，继父又喝醉了，到了家之后看我不顺眼揍了一顿，然后拎着我，就像是拎小鸡一样把我一下子甩到了院子里，还让我脱衣服。
因为就在刚刚，他跟母亲要钱，母亲说没有钱了，连过年的钱都没有。
但继父牌瘾上来了，再加上喝了酒，实在是不痛快，就那我撒气“我给别人养儿子，我要个钱咋了？你留着钱是给你儿子呢！”
母亲急了，也哭了。
继父污言秽语，一直在骂骂咧咧。
母亲看着我冻得瑟瑟发抖，就赶紧去跟邻居借钱去了。
可是，谁借呢？
这街坊邻居都知道继父不干活，好吃懒做，出去几个月就累的受不了回来了，如果不是母亲去厂里干活，这个家，是一分钱都没有。
再说了，借钱去打牌，这明摆着就是有去无回。
人人都说兜里没钱。
母亲，又一次哭了。
这个时候，爷爷出来了。
他拿了200块钱给了母亲，让母亲去给继父。
爷爷也没啥钱，就种点庄稼，别的什么也没有，这200，估计就是自己攒了很久的钱。
母亲把钱给了继父之后，他很高兴，然后拿着钱就出去打牌了。
母亲和继父刚结婚的时候，继父还常在家，只是没过几个月，继父就不常在家了，这过去两年了，越发的是不在家，常常在牌场。
4.
母亲赶紧给我穿上衣服，抱着我和妹妹哭了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门开了。
我们以为是继父回来了，赶紧不哭。
结果却看到，是爷爷。
他陪着大衣慢慢走向我们，然后从兜里拿出来500块钱，给了母亲。
母亲“爹，你这是干啥？刚刚不是才给200吗？等他打完了再说。”
“不是给他的，是给你的！”
“给我？我不等你要，我都没给过你什么钱，我哪能要你的钱？”
爷爷直接把钱塞给了母亲“你来这两年，我 /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有人给我做饭，有人给我洗衣服换床单被罩，我很高兴，但是我儿不争气啊，你们赶紧走吧，别回来了！”
爷爷这句话，直接把母亲给说糊涂了。
走？
去哪？
爷爷说“只要别回来，去哪都行，你跟着这个混蛋没啥好日子的！你看看把两个孩子折磨成啥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我的头。
母亲看着我和妹妹，也是哭了起来。
留下来，日子似乎一眼看到头了。
其实这两年，母亲还怀孕过一次，但因为没有注意，没有保护好，一直在庄稼地里干活，所以就没有留住。甚至母亲在想，是不是因为没有共同的孩子，所以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然而，也不是。
人，就是这个样子，改变不了的。
就算是有了共同的孩子，难道他就会对我和妹妹好吗？
母亲看着我冻得瑟瑟发抖，看着妹妹穿的如此单薄，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最后母亲做了决定，我们，连忙被爷爷送走了！
5.
那晚我们住在县里，第二天坐车去了常州。这边厂比较多，母亲之前在这里干过活，所以还算是熟悉吧。
母亲也听说过，听说继父找过我们，也去姥姥家闹过，甚至跟舅舅打了起来。
但，没人知道我们在哪。
继父找我们大概也就是找了那么两次之后，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母亲去上班，我带着妹妹去上学，那厂长是我们老乡，也是很心疼我们娘仨，有时候就让我和妹妹进厂帮母亲干点活，也算是给母亲提高业绩。
妹妹上初中的时候就直接不读书了，而是跟着母亲在厂里干活，妹妹说让我尽管读书，学费的事情，她和母亲会给我搞定的。
我本身上学比人家晚，也曾想过下学去打工，但被母亲拦住了。
她说，我们家，不能这样下去，就算是日子再不好，也该读书。
几年后，我如愿的考上了大学，我记得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母亲哭了很久很久，而厂长也来到我们那个出租屋里，给我们送过来500块钱，说是庆祝我考上了大学，还给母亲放了一天假，让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出去吃。
那天母亲并没有带着我和妹妹出去吃饭，而是在家里做了饭。
就是家常饭，只是多了一个红烧肉，一个麻辣豆腐，这是妹妹最喜欢吃的，也是我喜欢吃的。
也忘记了，我们家多久没吃过红烧肉了。
应该很久很久了！
我工作后的第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悄悄的回了一趟老家。
当然这个老家不是我生父的那个家，而是我继父的那个家，我回去也不是去看继父的，是去看爷爷的。
那个房子，还是那个样子，就在村口不远处。
爷爷躺在屋里，也没电视，也没风扇，桌子上还有剩饭在那放着。
和多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
也什么都没有！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清贫！
因为我是悄悄回来的，没敢多说话，我轻轻的喊了爷爷，他睁开眼的时候，差点没吓到，缓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喊出我的名字，然后就很激动的握着我的手“你咋回来了？你回来干啥！”
“我回来看看你啊爷爷！”
“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爷爷问了问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问问我母亲又再找一个没有，问我妹妹谈对象没有等等。
问了很多很多，但问完之后，也长舒一口气。
“真好，真好啊。”
我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的石头，应该是放下了。
也该走了。
我走的时候，悄悄给爷爷留了10000块钱，就放在他床边。
几年后，听老乡说爷爷走了，继父又娶了一个女人，去了外地，老家是彻底没人了。
母亲按捺不住，非要回家看看爷爷，给爷爷烧一把纸。
我带着母亲和妹妹，从常州回去了。
20多年了。
我们第一次回到老家。
但也是悄悄回去的。
我们就在坟前，跪了下来，母亲一边烧着纸，一边嘴里说着这些年的心酸。
然后，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给爷爷磕了头！
我们又走了。
这一次，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人，但更是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