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与同事相处,他们总说我是个理性之人,走路风风火火,做事干脆磊落,答应办理之事,少有拖延,故为理性之人。
而我总觉得愧对理性二字,内心深处仍旧将自己定义为感性。工作中遭遇滑铁卢会偷偷掉泪、看到电视里感人的画面会忍不住掉泪、路上偶遇衣衫褴褛的人会心疼掉泪,听到家人生病的消息更会泪流满面,眼泪在我这里似乎很不值钱。
这其实与我的家庭环境息息相关,我那老妈子至今六十有余,过半白发,圆团团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一对宽厚的耳垂,在短发映衬下越发显眼,村里的人见了总说老妈子有副观音相,是有福气的人。实际上老妈子是晚年享福,辛苦拉扯大孩子们,长大后的我们虽不能给她大富大贵的生活,但至少让她丰衣足食,安享晚年。
回想老妈的大半辈子,真的是吃尽了苦头。年轻那会,嫁给一穷二白的老爸,生下一男一女,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遭遇中年丧子,重男轻女的爷爷不管计划生育抓严,不管老妈已是高龄,不管老爸丢了教书的铁饭碗,也坚持家中要有男儿继承香火,这才有了后来的我和弟弟,如此种种的遭遇,老妈子的泪水似乎没有干过,白天带着坚强的面具忙里忙外,夜深人静时脱下面具脆弱得总会偷偷抹泪。
尽管日子过的紧巴,老妈却对家里的老人照料有加,杀鸡宰鸭总会分好一半让我们端过去给爷爷奶奶,偶尔外公到家里来,总会带上一两斤猪肉或者一条鱼,给我们改善伙食,老妈便下厨做好给外公作为下酒菜,并且吩咐我跟弟弟,让外公先吃,但外公似乎总能看懂老妈的心思,一味地往我跟弟弟的碗里夹肉,一边夹一边笑眯眯地说:“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要吃肉。”每每这时,老妈总会忍不住用围裙抹眼泪。我跟弟弟年少不更事,看到碗里有肉乐津津地往嘴里送,一口一个香。
后来上学了,老妈为了我跟弟弟的学费,更是省吃俭用,老爸寄回来的钱从来不会乱花分毫,买不起肉油水少,老妈就用自家种的蔬菜变着花样给我跟弟弟做,尽可能做的好吃。
清晰记得有一年过中秋节,我给老妈打下手,待到饭菜做好时,到处都找不到弟弟的身影,正在我跟老妈急的团团转时,同村的钟大妈将弟弟送了回来,弟弟手上拿了三块月饼,老妈一看状况,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弟弟一顿打,在老妈的眼里家里为了省钱不买月饼但万万不能去别人家里蹭吃。农村人都十分注重面子,但在打完弟弟后又心疼地将我们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滴在我的衣服上,手上,嘴里一遍又一遍地教育我们:“人穷志不能短,要好好读书,将来我们家一定会有吃不完的月饼”。月光下,老妈的泪光闪烁,信念的种子已埋在心底。
从那以后,我懂得了老妈的辛苦,很快就成了老妈的小帮手,洗衣服做饭喂鸡,力所能及地帮老妈分担家务。老妈大字不识几个,却是个性情中人,每次看到电视里好人遇害总会哭的稀里哗啦,还让我对着电视上的字幕念给她听;每次村里有文件需要签字,老妈总会派我上场(老爸为了生计常年在外出打工,过年才回家一次);每次大姐从外地寄信回来,老妈也会让我念给她听,每当读到大姐在外打工的艰辛时,老妈总会望向远方抹泪,嘴里念叨着:“这娃命苦呀”,同时不忘叮嘱我跟弟弟要好好学习。
我深知家里的不易,总会坚定地答应老妈,因此在学校里面成绩出众,每次成绩单递给老妈,久违的笑容就会出现在她的脸上,是那样的美丽。老妈逢人便夸:“我家闺女懂事,将来定是有出息的”。村里人对此总是一笑而过。信念的种子只在老妈的心中发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也在一天天长大,老天爷终究是不会辜负用心生活的人,在我念高中时,老爸凭着多年在外打拼的经验与人承包了工程闯出了一点小成绩,家里告别了平房住上了小楼房,日子也日渐红火起来,老妈再也不愁吃穿、不愁我跟弟弟的学费了。
我清晰记得住上小楼房的那天晚上,在一片热闹之中,老妈又哭了,而这一次是喜极而泣,信念的种子终于开出了花儿。要说眼泪在我这里不值钱,那在我老妈那更不值钱。
往后余生,但愿老妈平安健康,在四季轮回中,看到信念的种子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