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一滴泪,代替姐姐在冰川末世给瞎了眼的凤凰神君当了五年的贴身奴婢。
他复明那天,我被迫和姐姐互换了身份。
临走前偶然听到:
「听说大人和那个为奴的小兽人互生情愫?不日就要大婚了。」
他温柔地点点头,深情地看着端庄大气的姐姐。
可是他不知道。
我们兽人为奴的代价是,永失所爱。
1
我被拦在了渡冰川的船边,才突然想到姐姐给的同行包裹被我落在了凤凰神君的耳房。
极寒的冰川末世已经持续五年了,渡冰川的船只每个月只有这么一艘,要是错过就要再等一个月。
阿娘急着用药,我等不起一个月了。
赶回宫殿时,正好撞见宫里的奴仆们凑在凤凰神君前说吉祥话。
「恭喜大人复明,这极寒的末世终于有救了!芸芸众生都盼着您呢!」
「听说大人要娶那个叫林清也的小兽人?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五年,他们兽人一族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已经沦落到易子换火种的地步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讲话的小女仆,手指上下挑拨着。
他生气了。
感受到一道热烈的目光若有若无朝我看来。
我避到墙角,生怕他看到我。
姐姐端着药走到他面前,一脸端庄大气,笑着说:「大人您可别是说笑,当真要娶我这么个小兽人?」
男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满眼温柔。
「当然,这是我们说好的,等我复明,就娶你为妻。」
我连忙低下头,掩盖住慌乱的眼眸。
想想却又觉得好笑,就算我现在整个人直愣愣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认出我。
2
五年前全球气温骤降,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冰雹,埋了很多人。
都说天灾人祸,面对这种极寒的末世,就连我们兽人一族都没什么办法。有存货的就窝在家里不出门,靠体毛御寒。没存货的就只能受冻等死,或者是易子换火种。
我爹娶了十房姨太太,尽管家里有些库存还是不够这么一大家在末世里活下去。
我和姐姐就是他盯上的第一批换钱的好物品。
姐姐长得端庄大气,是正房太太生的。听闻北方的凤凰神君瞎了,正在下帖找个能解闷的兽人为奴,能看上眼的就送一个马车的柴火。
我爹心动了。
二话不说就接了帖子把姐姐的名字报了上去,毕竟在他眼里女孩不分嫡庶,一样的轻贱。姐姐聪慧,说不准还能如他的愿爬上神君的床。
临走前,姐姐找到了我。
她说凤凰神君的泪可以救活沉睡了三年的我娘,只要我代替她去给神君当奴婢,我娘就不会死。
为了救活阿娘,我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这是我待在凤凰神君边当贴身奴婢的第五年,他终于复明了。我也如愿取到了他的泪,再次和姐姐交换了身份。
姐姐给了我一个包袱的钱,仰着下巴说:
「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世界上只有一个林清也,那就是我。做回自己吧,不要再装了。」
我低声应好。
这五年我一直以姐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按照姐姐的要求学她走路、说话、吃饭,就是为了今天她能无缝衔接取代我。就算是相貌上的有些细小的差别,但一个瞎了五年的男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可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要娶我。
不,娶姐姐。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是醒来就能拯救天下苍生的凤凰,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唯唯诺诺不爱说话的小兽人呢。
我的心突然有种胀胀的酸痛,眼前的一幕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有些舍不得。
3
阿娘的病耽搁不起了,要是再不把凤凰泪带回去,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把装满钱财和凤凰泪的瓶子搂在怀里,为了避开人特地从只有我知道的狗洞爬了出去。
可是洞太小了,我挤了很久才堪堪露出脑袋。
突然,耳边传来躁动,各种玩笑话闹哄哄地传到我耳朵里。
凤凰神君正牵着姐姐的手从后面缓缓走来,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牵着把身体斜靠在人身上,他说看不见的时候只有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
提灯笼的小厮周腿子突然跑到我面前,用灯笼扫扫我的头,又咧着嘴对身后的一群人笑:
「神君神君,你看这个小婢女被狗洞卡住了。」
「怎么长得这般眼熟呢?」
我慌忙把脸埋在地上,泥土全部钻进了我的嘴巴和鼻子。
姐姐神色变了变,却依旧端庄地站在他身边了,笑着说:
「长得居然有些像我,怎么还学着畜生爬狗洞?神君你就当看个乐子,现在天下不太平,什么人都有。」
我心里憋着气,嘀咕了一声:「爬狗洞就是畜生了吗。」
凤凰神君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里满是玩味。
把姐姐搂在怀里:「清也你脾气还是这么好,以后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了可不能这么好糊弄。」
我悄悄抬起头看向男人,男人的眼睛深不见底,却见不到一点波澜。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两只手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阵痛,一双有着兔耳朵的凤凰鞋映入眼帘。
男人一双脚踩在我手上,被卡住的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双鞋是我一针一线缝的。
毫不留情地踩在我的脚上,又像报复一样左右碾压着。
「清也,学会了吗?她对你不尊重,这就是她的下场。以后要是再有谁敢瞧不起你顶撞你,你就像今天这样还回去。」
手上的痛伴随着姐姐娇羞的笑声一阵一阵地传到心里。
左心房像空了一样,痛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记得他从来不会如此对待旁人。
4
没空多想,我把包袱藏在怀里,飞快地朝冰川码头跑去,我要回去救阿娘。
街上的人很多,相比于南方的极寒天气,北方有凤凰神君庇佑,天气已经在慢慢回暖了。
神君搂着姐姐巡街,右手拿了一串又红又大的糖葫芦。
周腿子弯着腰赔笑:「神君,您还记得清也小姐喜欢吃糖葫芦呢?」
他若有若无点点头,扫了一眼躲在人群里的我:「当然,她马上就是我妻子了。」
手上的痛一阵又一阵传过来,我不禁想到和他朝夕相处的这五年。
他因为瞎了眼脾气变得又狂又燥,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在屋里到处喷火,烧的满屋都是黑烟。
为了安抚他,我就学着小时候阿娘做糖葫芦的手艺,在他要喷火的时候在他嘴巴里塞一个糖葫芦。
他总是被我整的措手不及。
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一样瞪着我: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又甜又腻!」
我笑着往自己嘴巴里面塞几个,这种方法屡试不鲜,他喷火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
我也能轻松一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他脚上那双带着有一双兔耳朵的凤凰鞋就是我闲暇时缝的,他嫌弃地摸鞋上的纹理,吐槽道:
「这是什么歪瓜裂枣。」
却又口嫌体正直,慢悠悠摸着把鞋套在脚上,喜欢的不得了。
「穿上倒是合脚,罚你每年给我做一双。」
可那早就是以前了。
如今我只是个像林清也的小丫鬟,是他用来给姐姐造势的工具人。
是即将和他相距千里,永不相见的陌生人。
这段记忆我早就该忘记了。
5
码头上乱哄哄的,我的心漏了一拍,但好在船仍靠在岸边。
像是和我作对一般,我刻意避开两人,却又在码头遇到了。
船上的人背着大包小包往下走,他的随从正强硬地在船上赶人。
我抓住旁边的妇人,急着问:
「夫人,今天的船不开了吗?」
妇人拍了拍我的手,笑眯眯说:
「不开了,不开了。咱们啊,可以永远待在北方了,再也不用回南方受苦了。咱们的凤凰神君啊,真是活菩萨,末世终于有救了!」
北方与南方被一汪冰川隔开,为了防止大量难民逃到这里苟活,又害怕外面的人真的死绝了。就允许难民在这里生存一个月驱寒,时间一满就必须离开。间隔时间也需要一个月。
船上都是因为满月需要遣返南方的难民。
我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可是我不能待在这里!我阿娘再不救,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冲到码头边,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傻了。
凤凰神君威严地站在穿透上,身旁都是凤凰蓝火。他牵着姐姐的手,瞥着跪在地上谢恩的难民。
「尔等不必谢我,该谢的是我的帝后。是她告诉我南方的不易,末世的艰辛。也是她教会我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通向南方的船只从今天起禁止通行!南方通向北方的船只不限次数!」
「我将离开数月,亲自前往南方提亲,也救一救这极寒的末世。」
我的心咯噔一声。
一阵寒意从脚底传上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船只就冒起了黑烟。
姐姐站在船上,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准惹事,不然我弄死你。」
我慌忙把头地下,全然没注意到另外一道炽热的目光。
船越走越远,身边全是欢呼声。
我闭上眼睛,把包袱扔到地上,只抓起那一瓶装有凤凰泪的瓶子。
扑通一声跳到冰川里。
我必须要回南方,
我必须要救阿娘。
6
身体被刺冷的冰水包裹,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到了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五年。
跟着货物一起被运来北方,我饿了整整十天。
被押到他身边的时候,我顾不得那么多,抓起桌上的饭菜就往嘴巴里面塞。
他没生气,直愣愣坐在饭桌前冷哼了一声:「你们兽人都这么粗俗吗?」
我羞红了脸,学着姐姐端庄的样子,慢吞吞说:
「神君莫怪,奴婢实在是太饿了。这就伺候您进食。」
他摆了摆手:「我不饿,你把这一桌子都吃完,不然我让他们打死你。」
我嘴巴笑得合不上,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转头就一股脑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从那天起,他默许我和他同桌吃饭,要求我必须把吃完。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我能吃饱饭的第一年。
他因为一场意外瞎了眼,变得很狂躁,是整个宫殿里的阎王爷。
为了早点取到他的泪,我想尽了各种办法惹他哭。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我就硬着头皮去摸他的脑袋。
他说自己吃不了辣,我就偷偷加了很多辣椒喂他吃。
他说自己最不喜欢吵闹,我就在他旁边唱童谣说笑话。
总是能把他捉弄得脸通红。
可愣是一滴泪都不流。
直到我等来了他母亲祭日的那天,我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到老凤凰的墓碑前。
他突然慌了神。
反手把我的手捏紧。
手上传来一阵酥麻,像蚂蚁爬一样,痒痒的。
我试探道:
「你没有来看过你母亲吗?」
他摇摇头:「他们都说我是凤凰神君,再来看母亲就是个奶娃娃,不成体统。」
突然,我看到了他空洞的左眼像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流了出来。
我慌忙伸出右手去抓。
却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住。
他把我狠狠拉进怀里,贴着我的脑袋,带着哭腔:
「清也,一直这样陪着我好吗?」
「我真的太孤独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等我复明,我就娶你。」
脖颈传来一丝凉意,是我心心念念的很多年的凤凰泪。
我的心却突然热了起来。
反手将男人抱住,狠狠点了点头:
「听你的,永远陪着你。」
7
梦戛然而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相像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