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者成了我的未婚夫。
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表哥折辱我多年,他死后重生,得知我其实是怀王的亲生女儿,就想方设法娶我进门。
而我原本的丈夫,却被他设计活埋。
刺骨的痛楚从我心底升起。
我笑着拉起薄明修的手:“表哥,我等你来娶我。”
01
我身边有一只鬼,他一直在缠着我。
除了我,没人可以看见他。
我去了很多次寺庙,拜了几次如来,一回头,那鬼还在看着我。
“表妹,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薄明修担忧地看着我,他将我紧皱的眉头用手指缓缓抚平。
我摇摇头,示意他无碍。
表哥对我很好,整个薄府,他是唯一待我好的人。
在我十五岁之前,他嫌恶我的身份,总是会找我的麻烦,
突然某一天,薄明修同我道了歉,他说以后会护着我,让谁也欺负不了我。
我压下嘴角嘲讽的笑,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表哥。
我娘是薄侍郎的亲妹子,同人珠胎暗结。
她人死在了江南,把尚且是婴儿的我交给了舅父。
我亲爹应该是姓李,她给我取名李今朝。
我这个孤女,是整个府里最尴尬的存在,连舅父的几个姨娘都瞧不起我。
府里的人虽然不待见我,但到底是给了我一些衣食,让我长到了十九岁。
去年寒冬腊月的时候,我被府上的二小姐推下了冰湖,整个人在湖里扑腾了半天。
薄明修把我捞了上来,他怒斥了自己的亲妹子,并在舅父那里跪了一天。
“明修想向父亲讨一个婚事,我已心悦表妹多年,恳请父亲成全我们。”
舅父犹豫几番,舅母哭天喊地。
他们退了一步,松口说让我嫁给表哥当妾。
薄明修却坚定无比:“我只要今朝表妹一个人,她不会是妾,而是妻。”
我在闺房里养着病,听闻了这个消息,没等反应过来,舅父就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们甚至没人问过我是否愿意。
我的意愿,自始至终,无足轻重。
薄明修这样前途无量的好儿郎,他喜欢我,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我从小寄人篱下,于薄家而言,他们愿意把我许给薄明修,纯属是抬举我。
“表妹,日后你就会是我的夫人了。”
薄明修眉目含情,将我的手握住。
我却如同触了电一般,脑袋还未来得及反应,手先缩了回去。
我看到那只缩在角落里的鬼,突然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薄明修惊疑不定地摸了下自己的肩:“我还有科考的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他边走边嘀咕着后背怎么这么沉。
鬼趴在他的背上,正在用牙咬着他脖颈上的肉。
我绞着手里的帕子,有点担心薄明修被鬼害了。
薄明修刚走出屋子,那只鬼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力一般,从他的背上滑落。
鬼跟着我,大约有两年左右了,从未害过人。
但是每次薄明修来的时候,他的反应都异常强烈。
他像对待着仇人一样,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薄明修。
鬼大多数时候,都会缩到角落里,像是被人舍弃的宠物一样。
他可怜,脆弱,敏感。
他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这只鬼的来历,但我笃定,他不会伤害我。
同龄的小姐们避我如蛇蝎,她们嫌我出身差,唯恐污了她们的裙角。
我没有朋友,因此就养成了个自说自话的毛病。
鬼总是默默听着我的话,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温和地安慰着我。
我总是揣揣不安。
他不能发声,但是却可以听懂我的话。
鬼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一层伤感,那股子伤感似乎能化作实物。
每次他这么看我的时候,我总是心痛的说不出来话。
我并不认识他,却又感觉,他似乎在透过我,看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不是个恶鬼,也许只是有些羁绊未了,不能入轮回。
因此,我从未和薄明修提起过这件事。
我不想看到道士拿着黄符与桃木剑,将鬼打到魂飞魄散。
02
薄明修正在准备科考。
他说无论结果如何,考完就三书六聘来娶我。
我笑笑,却没有应声,心里想的都是关于鬼的事情。
薄明修新结交了好几个朋友,其中身份最高的那位,就是怀王府的世子。
世子来的时候,天正在下着大雨。
薄明修提了把伞,执意要与我一起迎接世子。
“今朝,我若能搭上怀王府这条线,以后仕途必会一帆风顺。”
他在门口踱步,似乎已经看到了高官俸禄在向他招手。
我用手帕捂住嘴,咳了一声。
去年冬季我伤了寒,至今都没有养好身子。
我看着顺着伞尖下落的雨滴,只觉身体有些发冷。
薄明修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顾我的健康,让我在雨下站了半天。
我始终看不清楚,这位表哥,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我垂下了眼帘,隐藏掉脸上异样的神色。
怀王世子到的时候,薄明修讨好般地拿出了府里最好的茶。
他想方设法,不时地就让我在世子面前晃悠。
我强忍下心中的不痛快,柔顺地听从他的吩咐。
薄明修应该还不至于到了利用未婚妻的美色,讨好世子的地步。
世子神情淡淡,客套地应付着他。
“这是你府里的表姑娘?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我不曾想京都居然还有这样一位美人。”
“世子说笑了,这是我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李今朝。”
薄明修眼睛亮亮的,他如同在推销商品一样,朝世子介绍着我。
我看向角落,鬼蹲在墙角,依旧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鬼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世子,他神情激动,用手在比划着些什么。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倒是怪好玩的。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世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随即莞尔一笑:“开个玩笑罢了,明修不会往心里去吧。”
薄明修连忙摆手,袖子里的拳头攥的却是越来越紧。
世子又问我:“今朝姑娘方才笑什么呢。”
我自然不能向他透露鬼的存在,索性胡编乱造一通,说我看见世子,就感觉熟悉。
世子亲和,我心中欢喜,这才没忍住。
薄明修有些惊诧地看着我,他眼中的我,一向是极少笑的。
纵使笑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的视线在我和世子之间游移不定。
“唉?我怎么瞧着表妹同世子长相有些相似呢?”
此话一出,我和世子双双一愣。
我有些讶然,仔细一瞧,我和世子的骨相几乎是一致的。
世子却收敛了嘴上的笑意,他问过我的生辰八字,随后就匆匆回了府。
“表妹的好日子就要来啦。”
薄明修笑得合不拢嘴,他将世子夸赞了一遍,又将我的优点数了又数。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薄明修本质上是个不成体统的纨绔,但我没想到他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种事情。
我因为这张脸,受尽了京都小姐们的针对。
在他求娶我之前,舅父一直在犹豫到底把我嫁给哪个高官当侧室更好。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今朝虽然爱慕表哥,但也绝不会做表哥讨好世子的礼物!”
我满脸怒容,咄咄逼人地看着薄明修。
他哪像是我的未婚夫,更像是把女儿卖给有钱老爷做妾,等着数钱的老父亲。
薄明修嫌少见我动怒,如今看我气红了脸,也是有些慌乱。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我,又是剖白心意又是画大饼,生怕我误会。
“那世子长得同你如此相似,说不定是要认你当义妹。”
薄明修好言相劝:“我同他多来往些,兴许他一高兴,你就能当郡主了!”
“日后你我夫妻,自此青云直上!”
“表哥说笑了,今朝不懂科举仕途上的事,只能祝愿表哥得偿所愿。”
我内心古井无波,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着吉祥话。
心想就他一个草包,飞了天都得掉下去,还妄想抱上怀王府的大腿。
说到底,薄明修还是在用我给他的仕途铺路。
他将我看作一枚棋子,我在他的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平等对待的人。
鬼目光狠厉而幽深地盯着薄明修,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我错愕的发现,鬼将目光移到我身上的时候,眼角挂着一滴血泪。
03
我对薄明修,心里一直有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但他这些年待我极好,我实在找不出理由讨厌他。
鬼在我的床边站了一晚上。
我习以为常,蒙上了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睡,所有真相,全都水落石出。
我在梦里化作了一个魂魄,用旁观者的视觉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薄明修讨厌我,他比他那几个妹妹性格还要恶劣。
在我嫁给闻声第以前,薄明修从未放弃过对我的欺凌。
“李今朝,给爷笑一下,爷心情好了,让你当通房。”
十三岁的薄明修让人捏着我的脸,强硬地拉开我的嘴角。
我一巴掌招呼了上去,冷声道:“滚。”
他大怒,狠狠扇了我几个耳光。
隔天闻声第收到消息,就领着街上的一群小孩,和薄明修打了起来。
自我有记忆以来,薄明修就一直在针对着我。
他往我的饭里放沙子,逼迫我咽下馊了的馒头。
他摔死我的兔子,将尸体掉在我的床头,逼我睁着眼睛看它血淋淋的尸体。
后来我们长大了,薄明修换了欺负人的方式。
他说他喜欢我,之所以欺负我,就是因为太喜欢我了。
“今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想轻薄我,霸王硬上弓,却险些被我用淬了毒的匕首害死。
那匕首是闻声第给的,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让我拿着匕首防身用。
他是隔壁富商家的小儿子,也是我的心上人。
从小到大,闻声第屡屡护着我。
没有他,我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他就像是一束光,艰难地穿过了薄府的窗户,给黑暗中的我些许温暖。
我为闻声第包扎伤口,他疼得呲牙咧嘴。
“今朝,你别听那个混蛋胡说,喜欢一个人才不会欺负她呢!”
“闻哥哥,那什么叫喜欢呀?”
闻声第露出了抹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他闷声道:“你以后问你相公就知道了。”
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我们两情相悦,活该当一对白头到老的鸳鸯。
闻声第这么俊俏的儿郎,我要占为己有。
感情的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发芽,随即发了疯般的成长
闻声第是个顶好的郎君,他科举高中状元后,拒绝了丞相抛来的橄榄枝。
我自此脱离这吃人的薄府,嫁给了闻声第。
后来一次宴会上,我遇见了怀王世子。
再次相见的时候,怀王世子成了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怀王说我是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我自此成了郡主。
闻声第靠着出色的政绩,以及怀王府暗中的扶持,封侯拜相,风光无比。
我诞下一双子女,和他恩爱共白头。
我们大运亨通,薄家人却倒霉透顶。
薄明修屡屡收取贿赂,被闻声第查了出来。
皇帝大怒,将薄家党争的事情一同清算,判处薄家人满门抄斩。
我依稀记得,此事牵扯极大,好像还涉及到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薄明修的命数,原本就该如此结束。
老天却瞎了眼,让他重活一世。
薄明修野心勃勃,他发誓再不重蹈覆辙。
“我要娶到表妹,抱上怀王府这棵大树!”
“闻声第不过尔尔,日后留名青史的,必然是我薄明修!”
窗外一声惊雷划过天空,雨声飒飒娑娑,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阵恐惧涌上心头,我的大脑被恐惧笼罩,不断地回想起薄明修的那句话。
我知晓那不是梦,薄明修,真的重生了。
胸口一阵阵剧痛传来,我的心脏似乎要被这股痛苦扯碎。
我一转头,看见那只鬼,还在床边站着。
他的大半张脸都被头发掩盖,蓬头垢面,衣衫斑驳大量陈年血迹。
我哆嗦着唇:“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