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葱妈唠家常 讲述人：吴先生

母亲这辈子只生了我和妹妹两个人，现在却有4个人喊她妈妈，这一切都得从30多年前说起。

小时候，我们村有一片水稻田，每户一小块，离村子很远。平常村里人都是赶着牛车或者马车去地里干活。那一年，村里有户人家买了农用三轮车，大家觉得这东西挺稀奇，都想体验一把，于是那天车主就拉着好几个人去田里干活。

妹妹那年2岁，刚刚学会说话，古灵精怪的，村里人都很喜欢她。她看到父亲坐上了三轮车，非吵着跟大家伙一起去，不让去她就哭，村里人就说把她带着吧，为了让妹妹体验一把拉风的感觉，父亲抱着她坐在司机的旁边。

一路上，妹妹开心得不得了，不料，返回途中，载着一车人的三轮车翻车了。危急时刻，父亲用尽全力将妹妹推了出去，自己却被三轮车重重压在脑袋上，司机和妹妹都被水箱里面滚烫的开水烫伤了，后面的人被甩出去，只受了轻伤。

父亲没救过来，司机和妹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需要去大一点的医院治疗，可那个时候我们家一分钱都没有。

父亲的去世已经让母亲脱了一层皮，但是为了妹妹她不得不坚强起来。母亲去找爷爷奶奶借钱，爷爷奶奶说自己失去了一个儿子就少了一个人养老，手里仅有的一点钱要留着养老。

母亲没空跟爷爷奶奶理论，又跑去姥姥家借钱，姥姥说：“不就是个女娃子吗，看她自己造化吧，我还有两个儿子没结婚呢，我把钱借给你拿什么给他们娶媳妇？”

母亲听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着求姥姥借钱给她，姥姥看了看母亲说：“不行你就改嫁吧，嫁个有钱的人家，条件就是让他们家拿钱给你娃治病，你同意的话我就帮你张罗。”

姥姥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就是想用这种方法逼母亲改嫁，因为父亲下葬那天，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姥姥却在一旁说：“坚强点，男人不有的是，再找一个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他死了你就不过了吧，毕竟你才30来岁......”

母亲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问姥姥：“妈，我要是改嫁了，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姥姥冷冷地说道：“你不是就想让孩子活着吗？你不嫁她可能就活不成，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反正我没钱借给你！”

母亲为了救妹妹最终还是改嫁了，对方是在县城开商店的，老婆病逝，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儿一女，是对龙凤胎，比妹妹小2个月。母亲想把我和妹妹一起带过去，但是对方不同意，他拿钱给妹妹治病的条件就是以后不让母亲跟我们来往，专心抚养他的两个孩子。

母亲走的时候三步一回头，不停抹眼泪，妹妹不知道母亲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还高兴地跟母亲摆手。夜里，妹妹想母亲，不停哭喊着找妈妈，我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攥着母亲给我们留下的钱，泪流不止。我知道，母亲是用自己为我们换来了活下去的路！

那一年，我14岁，妹妹只有2岁。母亲丢下我们是为了救妹妹的命，所以我不恨她，但是我恨爷爷奶奶，恨他们太自私，只为自己着想。我恨姥姥，恨她见死不救，拿妹妹的命逼母亲改嫁。所以我几乎不跟他们来往，也不接受他们偶尔送来的东西。

邻居大婶和母亲关系很好，母亲走后，她每天都给我和妹妹送饭送菜，而且每顿都有肉。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让邻居大婶教我做饭。

妹妹很懂事，看我做饭她就烧火，小脸总是被锅底灰抹的黑黑的。如果父母都在，我们一定会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但是看着妹妹黝黑的小脸，我和大婶都哭了。

学会了做饭之后，我就不让大婶给我送饭了，可大婶隔三差五就给我送米送肉，甚至有时候还塞钱。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因为大婶家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以前我经常见他们家吃萝卜干喝玉米粥，怎么会在母亲走了之后生活突然富裕起来？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大婶支支吾吾地说：“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看到大婶的样子，我似乎明白一些，于是我问大婶：“是不是她拜托你照顾我们？”大婶看了妹妹一眼，朝我挤挤眼说：“没有，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好好带妹妹就行。”

大婶的表现，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母亲在偷偷帮我们，那些钱和吃的都是她委托大婶带给我们的，她并没有忘记我们，更没有丢下我们不管。

我想母亲，想带着妹妹去看母亲，但是我又想起母亲临走时说的话：“为了我们都能生存下去，别来找我！”

妹妹读书的时候，学校老师跟我说我们家里情况特殊，不收妹妹的学费和书本费，我开心地感谢学校和老师。妹妹考上大学，她的高中班主任跟我说：“其实学校并不是全部免费，学校虽然给了一部分特困补助费用，但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一个中年女人，她每学期都来送钱，学校问她是谁，她就说是你家亲戚，还不让我们说出来......”

我试着跟妹妹提起母亲，但是妹妹拒绝接收关于母亲的一切。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母亲改嫁了，至于因为什么改嫁，嫁到了哪里她一概不知道，她说她不想知道，因为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母亲的存在。

妹妹要出嫁了，但是我看到她在偷偷抹泪。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摇摇头说：“没什么，等结婚那天你跟我嫂子上台，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们俩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妹妹的话让我一夜没睡，母亲还健在，我和老婆怎么能当她的父母，于是我通过邻居大婶联系到了母亲。见到母亲那一刻我哭了，因为她不再是年轻时的模样，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母亲说继父刚刚过世，她有意回来看我们，但是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直在犹豫，因为她怕我们记恨她。我把她带回家，让妹妹跟她相认，妹妹连连后退，说自己从小就没妈，也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她。母亲看到妹妹的表现，泣不成声，一句话都不说。

不得已，我说出了当年母亲改嫁的原因，哽咽着对妹妹说：“没有母亲，你可能早就没命了，没有母亲，我们俩可能都活不到今天，那些年我们吃的米和肉，花的钱都是母亲偷偷给我们的，还有你的学费，你不要天真的以为学校真的会免费，这一切都是母亲在偷偷帮我们，她虽然不在我们身边，但是她的爱一直陪伴着我们......”

妹妹听完，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婚礼上，妹妹时隔30多年再一次喊了一声“妈”，我们家的亲戚无一不落泪的。

继父的两个孩子都来了，他们说直到继父去世，他们才知道当年他和母亲的约定，他们让我们放心，不会亏待母亲，余生一定给母亲养老送终。

母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但她的晚年一定是幸福的，因为她的爱浇灌出4个孝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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