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住在$300万的房子里,他们睡不着觉。

猴面包的树 2024-09-12 19:57:51

若你走过非洲的丛林,会在那里扔掉虚荣,捡起本真;

若你走过南美的雪山,会在那里烧掉“凡事必须有目标”,把“过程即是目的地,当下即意义”融进你的血液里;

若你走过东南亚数万座佛塔,会在那里顿悟“你只是你,无论贫穷富贵,完美缺憾,你只是你,不能被他人定义”。

否则,无论拥有的多或少,你都被困在那虚幻的烦恼里。

我上次到旧金山是1年前,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这里都住着老钱,old money,年轻人被迫去更便宜的区域安家,这里的学校反而空了,因为没有孩子,只有老人。”印度人Deepika对我说。

我们在硅谷palo alto小城的中心街道散步,这里是很多科技公司的发源地,被当地人称为“宇宙中心”。沿着小街,穿过前面的地下通道就能走进斯坦福的校园。

这条街保存的很好,美国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地宁可空着,也不盖房子。这里的房价是年轻人买不起的高度,已经达到$300万。但小城依旧留大片空白的土地,用来建花园、种大树,一条街只允许盖2、3层楼的矮房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以后保持着“地广房稀”的布局。

Deepika一直在palo alto租房子,经过1年的看房,多少个不眠之夜,跟别的买家抢了近5次,最近终于在Newark(一个新区)买了房子。她的家庭年收入百万美元,依旧买不起宇宙中心的房子。年轻人负担不起,宇宙中心遂成了老年社区,学校因为缺乏孩子入学,支付不起老师的费用,干脆关闭。优秀的老师也到新区另谋出路。

“新区的学校会越来越好的,因为那里孩子多,学校收入高了,有钱雇好老师,新区会成为新的宇宙中心。”她很有把握的说。

印度人很像上两代的中国人,整个家庭非常抱团。父母孩子、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甚至住在一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中国这种家庭凝聚力已经散了,现在大多过着小家庭为主的生活。两种模式各有利弊。

印度是个等级社会,高种姓家境较好,受教育程度高。比如Deepika,她自己扎根美国,她的一个妹妹在英国,另一个在新加坡,每一个家庭成员都过的风生水起。

但我还有个印度朋友叫Abheek,他是低种姓。在印度工作了四五年,靠自己的能力来到美国。他的工资只留一小部分生活,剩下的分为三份,一份给弟弟读书,一份给老婆读书,一份给父母维生。

几年后,他弟弟和老婆终于成功从美国的学校毕业,找了计算机类的工作。印度人几乎都学计算机专业,他们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艺术梦想,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4年前,我们几个中国人和几个印度人约着在公园放风筝,Abheek对我们很坦诚,丝毫不掩饰自己贫寒的家境,他说,“终于松口气了,弟弟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老婆也能多赚一份钱,生活越来越好。我从低种姓的家庭出来,到一个相对平等的国家,没有人再因为姓氏看不起我,已经实现了美国梦。我的老婆是高种姓,如果在印度,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个子不高,肤色偏黑,低种姓的肤色都偏黑。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人,把自己铺成一条路,让所有的家人踩着他,一步步来到新世界。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为自己面对生活困难产生的各种矫情感到羞愧。

还有一个印度同事叫Puneet(简称Pu),我们从未见面。他在喜马拉雅山脚下长大,父亲驻守边境。他从未离开过印度,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他在印度拿着比美国员工低很多的薪水,在当地却算是高薪,因此他很珍惜这份工作。生病也回复信息,参加葬礼也回复,凌晨3点也回复。

他私下里问我,“中国是怎么样的?怎么比我们印度发达那么多?什么时候印度才能赶上中国。”

他又问我,“能给我拍一张美国的照片吗?加州的天空蓝吗?”

我去东南亚旅行,他又问我,“旅行贵吗?真羡慕你,我不舍得买机票。家里很多地方需要钱。”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公司,因为文化很差,为了提高绩效,让我们不断压榨印度员工。我压榨不下去,如果一份工作让我变成一个坏人,我只好舍弃这工作。

临走时,我问他,“你考虑换个工作吗?这公司对你们太差了。”

他很无奈说,“我没有选择。我是低种姓,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不容易。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我家里的地面是土。我的父母弟弟妹妹都要靠我。”

我以为烦恼只是贫民的,而物质不足是根本原因。可是在硅谷,住在$300万房子里的人,却还是焦虑到睡不着觉。

宇宙中心的大街上,阳光和煦,加州永远像春天。人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过着引以为豪的中产阶级的生活,朝着富裕阶级迈步,因此日日充满希望。

咖啡店的桌子摆在街边,三五成群的人们聚在那,谈人工智能,谈IPO(上市)计划,谈投资,谈股票、谈升职、谈大生意。所有人脸上光彩熠熠,坐姿都是自信的,翘着腿,往后靠,眼神轻蔑又自豪。

我一阵恍惚,仿佛眼前的人只是在演电影,但我曾经又何尝不是戏中人。此刻,我只感觉格格不入。我可以穿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一样坐在咖啡店,但他们讨论的话题,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我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朋友X说。

我们四个朋友约在一起吃饭。X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控制饮食,每天健身,工作上要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进步。

“因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我问。

Y、Z和X立刻转头看向我,齐声问,“你不看心理医生吗?”

我很迷茫,难道我应该看?或者说人人都看,我不看就显得另类。“我好像没有这个需要,什么情况下需要心理医生?”我问。

X拿出一张图片,上面写着各种症状,她一一问我,“你焦虑吗?你压力大吗?你睡眠好吗?你坐飞机紧张吗?你怕死吗?你怀疑自己吗?你自卑吗?你人际关系有烦恼吗?这些难道你都没有吗?我不信。”

“我可能,真的没有。有时会有烦恼,一旦某件事困扰到我一周以上,我必须解决掉它,或者解决掉我。我的意思是,解决掉我的心态。”我解释说。

Y和Z问我,”我们都看心理医生的,压力焦虑是常有的事。比如,工作的压力,赚钱的压力,人际关系的焦虑。这些你怎么解决?”

我回答,“工作我没想做到最好,差不多就行了,不是倒数第一就好。我也不要求每天都有成绩,今天也不一定非要比昨天好,我又不是机器模型,就算是模型,调试优化也需要时间。

其实,我觉得人类比机器还要更像机器了,所有的东西都用数字去衡量,给自己定个数字目标,然后不断改善这个数字。今年要赚多少钱,每周健身几个小时,体重控制在几十几公斤,要看N本书,认识X个人。每个人都在用数字规范自己,晒数字,比数字,我们活的像个计量工具,一把尺子或者一块手表。”

Z说,“我觉得你太随意了。奥运会还有名次呢,比赛最终还公布金牌数量呢。不然谁做的好谁做的坏,你的人生好不好,价值在哪里,怎么衡量?”

“你觉得人生是比赛,可我觉得人生是游乐场。”我说,“另外,人生为什么要有价值?要遵循谁定义的价值,谁定义的好坏?”

“那与他人的矛盾呢?阿德勒说过,人的烦恼90%来自人际关系。即使你的人生是游乐场,游乐场里也有众多人,总有讨厌你的人。” Y说。

“与他人的矛盾,我越来越喜欢直接、坦白、立刻的沟通。做真实的自己最舒服,长期立人设和内耗,有损健康。”我说,“大多数时候,人们只是不知道如何相处,并不是天然怀有恶意。我们亚洲人,很喜欢忍、憋着、自己消化、反复琢磨。我觉得这很低效,自己难受三个月,对方毫不知情。另外一些人,就是天然讨厌你。你害怕蛇吗?”我问Y。

“害怕啊,什么意思?”

“蛇强迫你喜欢它吗?”我笑到。

“当然不会。”

“蛇因此而焦虑,夜夜失眠,想着怎么在你面前表现好一点,让你终于喜欢上它吗?”我继续笑。

“蛇又不是神经病,当然不会。”Y笑着拍了我一下。

“那我们为什么非要天生讨厌我们的人去喜欢我们呢?这世上有哪种动物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有哪幅画是全世界人都说好的?八卦分阴阳,事物有两面,这才是真理。怎么可能只有好,没有坏呢?”

Z插话到,“小时候看电视,我总问父母,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现在我才明白,哪有100%的好人和坏人,大家都是灰色地带。别用完美去要求别人,也别要求自己,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能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就好办了。接下来你可以试试看,做自己有多爽。你会越来越懒的虚与委蛇,越来越喜欢暴露本性,哪怕是弱点。这样的状态会让你很舒服。如果别人难受,那是他要解决的课题,不是你要承担的责任。其实,大多数人根本没心思去考虑你的事,你说的某句话,你出的每次糗,只有你自己记忆犹新罢了。”

长大后,我们才明白,人性是复杂的。善良的人可能抠门,知识渊博的人可能脾气差,总统可能口吃,美人可能脚臭,杀人犯特别孝顺,科学家喜欢风尘。高尚的人也做过低劣的事,勇敢的人在某个时刻胆小如鼠。

如果承认不完美,又会怎样呢?天不会塌,人不会死。

“你只是你,无论贫穷富贵,完美缺憾。你只是你,不能被他人定义。”我说。

“那你对自己的定义是什么?”他们问。

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才把这件事搞清楚。此刻,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脱口而出:

“我呀,是个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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