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拍的是什么呀！”

散场的时候，我听到几对旁边的情侣这样说。

指望《负负得正》是一部轻松的、好笑的、能让人无负担走出影院的影片，多半是要失望的。

从题材上来说，这种有点“脱线”的、杂糅的、带有多种风格而底色又偏文艺的影片，在这些年并不鲜见。而观影一小半后我已经嗅到了诸多熟悉的味道。在看到电影的主创人员中有王一通和孔大山（《宇宙探索编辑部》编导）后，我已经明白了原委。

因而，这部片子给我最大的惊喜就是一开始那个非常赛博的环境，以及那台咔咔咔不断打出主人公人生剧本的电脑。至于后面的东西就很常规了。

影片一开始对男主人公黄振开的“社畜”生活方式的描绘是非常刻板化的，不仅生活内容刻板，表现形式也是刻板的。当然，编导只是需要这么一个设定。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营造男女主人公在一起的暧昧。当他们在沙发上终于吻在一起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不是因为男女主终于亲密接触了，而是这种刻意刻板的剧情终于可以结束了。

很奇怪，一直觉得女主角邱天很面熟，看到最后才想起来她是《平原上的摩西》小斐的扮演者。同一个演员，在本片中却有《摩西》中完全没有的性张力，可见妆造的作用。

是的，性，这是影片的第一个点。无论按照悉德菲尔德的三幕剧理论还是麦基的故事理论，电影的核心驱动永远是“主人公目标的实现”，而目标的实现通常意味着欲望的达成。

而主人公黄振开每天的生活都如行尸走肉般循规蹈矩，似乎也没什么个人欲望。不过还好，年轻人什么都可以没有，肉体欲望总是有的。于是男女主开启了自己的奇幻之旅。

无论李小乐有多少种身份，其实都是不重要的，也不管后来影片为了“找补”而给她加了很多戏，都不重要。她的设定就是黄振开的反面，一个不循规蹈矩、遵循内心欲望和需求的人。

但我们知道，在当代社会，无论哪一种人，只要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在面对现实的墙壁时都免不了有一番苦难。

于是两人的追与逃的游戏必然以一人的率先离开为中止。而黄振开的追寻，真的是为了爱情么？不见得。

电影里那无处不在的拍摄团队，对于很多文艺青年来说并不是出奇的想象，在自媒体和直播时代，甚至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对于男主人公来说都意味着单一，压迫，规训，也可以幻化成各种社会存在的一部分。

而在当代社会，青年男女的邂逅恐怕是唯一可以逃离规模化、体制化宿命的出口了。因此本片中的爱情相当于《宇宙探索编辑部》中唐志军对外星文明的执着和追索。只是比较搞笑的，这部片子里外星人被用一种比较刻板化的方式展示了出来。

撇开这些，我们都知道，年轻人追索的那个体制之外的精神乌托邦，在现实世界是很难存在的。因此主人公最终也回到了家乡，在海边开个小餐馆每天炒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与《云边有个小卖部》的逻辑也很相似。

最让人觉得有意思的是，女主人公最终的“着落”也是在剧组里做一个服装师。所以文艺青年最终的解决方案也是跟文艺有关，正如《被我弄丢的你》中的女主也是在剧组工作一样。似乎这就是理想的尽头。

所以文艺青年最终还是离不开摄像机。这让我想到去年看的一部纪录电影《秦淮河边一间房》。

影片的主人公是一对母女，母亲离异后用一个路边摊支持女儿上学。十几年间母亲逐步从一个路边摊发展到开一家小吃店，而女儿也在南京打拼，最终他们实现了在南京拥有一套房的梦想。

但除了这对母女之外，其他几个人物关系都是围绕一家健身房展开的。包括这家健身房的教练，还有几个学员，以及女儿毕业后也在健身房打工。

整体上给人的感觉是，一旦这些人生活中遇到了困难，最终都需要健身房解决。影片也多次展现了健身房老板的日常工作。

所以核心还是在于，无论是中产还是希望成为中产的，他们自身都需要中产这个阶层以及相关的经济基础的支持。如果中产的经济模式不能正常运转，那么所有关于中产的梦想和生活方式均不能达成，而比中产低一档的文艺青年当然更是如此。

因此，《负负得正》的那个核心理念必然是有空虚和悬浮感的。负负是否一定能得正？那可未必，也许是负无穷。当然，在一部文艺电影里找到现实的抓手，本身也不是刚需。只不过，那个梦想和现实沟通的桥梁，还是需要自己去打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