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就是这样的,总是赶趟儿似的,一场接着一场,还是在夜里悄悄地袭来。蹑手蹑脚的,生怕让人发觉了,一到天明,它才正式宣告我来过。
我还在睡梦中,雨声就在屋外响起来了。小小点点的雨,悄悄地滴答在瓦片上,浸润起竹林的枝叶。那声响似仙子低飞时裙缦拂过草木,窸窸窣窣,声疏复徐。也似蚕子咀嚼桑叶,沙响鸣林,充耳盈声。
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万亩正盛放的油菜田之间,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黄金黄,一层一层,翻滚堆叠,涌来涌去,有尽无尽,甚是浩然。似花朵轻启唇片,在贪婪地吮吸雨露,滋溜滋溜的吸水声在身周杂响一野。风的凉爽,雨的轻吻,替代了夏日里的喧嚣闷热。从村前到远山,雾霭茫茫,细细碎碎,恰如诗云:“窗外疏声烟溟蒙。”
秋心多生愁,对于秋雨的情绪,古人大多是阴郁与伤感。对于雨,我却天生有分喜欢的心思,连秋雨也不例外。一听到雨来,便睡不着觉了,披衣出门,去享受着那份灵魂深处的静谧与悠然。
一滴滴雨,自天而来,随后轻落在地上、草叶上,灰尘轻弹。落在水面上,像是在诉说一件陈年往事,滴滴氤氲开来。透过灯火,影影绰绰,像一丝丝银灰色黏湿的丝线,在天地间斜斜密密织成一片,笼罩起这人世间的万物。
菜地里的戴上了紫色的小花的红薯叶,迎着夜风,挤挤挨挨,相互撞着,微笑着。空心菜贪婪地吸吮着养分,被雨水滋养的叶片,肥肥嫩嫩的,那颜色绿得像要滴下油来。莴苣挺着细长的腰,惊诧地望着这忽来的秋雨,愣头愣脑的样子着实可爱。羞涩的芫荽见人来,借着夜风一个往一个身后藏,能躲了去吗?那独有的香味正出卖了它的存在!
一只晚出的青蛙从草丛里跳出来,带起几撮水珠,“咕咚”一声没入荷塘。荷塘里的荷褪去了碧绿的衣裳,摇晃着头,似在那里埋怨这调皮的青蛙,刚合上眼皮,又被惊醒了,又像是自言自语:“老了,老了,很容易就被惊醒了。”
柔,是我对雨声的第二印象,在这无休止的细响声中,我闭上眼睛,倾听着,雨声在夜色里如薄雾慢慢晕开,慢慢铺陈,慢慢延伸……
而雨声变得更轻,也更柔了,只感到高邈、深远。更像是一首大自然的乐章,时而小弦切切,时而缓缓缥缈,携裹起人的灵魂,在尘世间飘飘忽忽,身周只剩下细细的雨声,不过最后也归于混沌,我迷失在了雨的世界。
“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想起那位喜欢卧在床上听一场夜雨的方岳,把简素的日子打磨得有味。就像我在这场夜雨中,竟听不出一丝愁滋味,只余一番轻盈,自在,在流年岁月里静静地行走……
邹謇,祖籍四川渠县,现居重庆,中国田园诗词第一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网络作家协会会员。生性淡泊,众生见我类草木,我见众生是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