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北京8月28日电(记者高凯)“镜头前每一扇窗、每一张桌,角色每一句话怎么说,甚至每个扭头、转身的速度,对于导演而言都是考验,因为这些东西汇总在一起,就是未来一部戏的味道,观众是否愿意看下去,能否拿捏住这个味道太重要了。”
从《激情燃烧的岁月》到《青衣》,从《我的法兰西岁月》到《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推拿》《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拥有4部豆瓣评分9分以上的作品,8分以上的剧集也早已达到了两位数,在众多剧迷心中,康洪雷三个字是优质作品的注脚。
这位从业30年的导演近日接受中新社记者专访,谈及作为导演最重要的能力,他直言,“其实方方面面都很重要,如果一定要我概括,我认为是细节的堆砌和味道的拿捏,离开了这两点,看上去再好的作品也会出问题。”
27日,康洪雷执导的最新作品《父辈的荣耀》开播,该剧以上世纪九十年代林业改革为背景,以生活在三道沟林场的伐木工人顾长山一家的生活轨迹为故事主线,通过写实的笔触讲述了二十年来不同时期的林业人追求理想、实现林业生态文明传承的故事。这一次,康洪雷在观众面前徐徐展开的,是一幅兼具厚度和温度的三道沟林场生活图鉴。
据介绍,为了准确拿捏这部作品的味道,康洪雷带领该剧主创进行了近4个月专注的剧本围读,“赵冬苓老师的剧本非常具有文学价值和人文情怀,首先是对它的深入理解,这非常必要。”此后,剧组开始了深入吉林林区的体验,“我们请当地的老林业工人做了将近三天的一个类似传统林业工作入职式的教学。请曾经的老工人讲当年他们做徒弟进林场的时候,第一步干嘛,第一天干嘛,第一个月、第一年又干了什么,包括一些实物的展示。此外全剧组主创,深入林区去生活,到最基层林业工人的实地去体验生活,让大家去感受那些最具体的细节。”
“虽然随着产业的转型,有些人都搬迁走了,但是他们当年的生活痕迹还在。”演员们被要求和当地人一起生活,在康洪雷看来,只有在这种真正的生活中,才能真正触摸到《父辈的荣耀》所讲述的鲜活生活。
“实话说,我最初最担心的就是如何把一帮青年演员带入到1997年前后东北林区小镇中常态化的生存共识的局限中去。东北山区的孩子怎么走路、说话方式、待人接物的方式,这决定着整部作品的味道,我们的故事必须在对的味道上才能开始娓娓道来。我要求演员们穿着人物的服装去生活,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迅速进入到自己演绎的人物所处的生活常态当中,脱离开自己本身的习惯和生活的好恶。”
经过两个多月的深入体验,再次回到摄影机前的演员令康洪雷放下心来,至此,新戏才得以正式开机。
“他们自身的城市痕迹逐渐隐藏,人物的特征逐渐彰显。再加上剧情、服化道,我感觉,一部有着浓郁东北林区风格味道的这样一部《父辈的荣耀》渐渐显露。”康洪雷说。
在康洪雷看来,不论是谁,“演员离摄影机的要求总是有距离的,只有在不断对人物和人物所处的时代、环境深加体验和揣摩之后,才能拉近自己与摄影机所要求的距离,所以,这个体验是非常必要的。”
作为一部颇为厚重的年代剧,《父辈的荣耀》以贴近普通人的视角,用细腻的笔触描摹剧中林场家庭的日常,以真实的肌理感呈现林业改革下百姓生活的沧桑巨变。
在《父辈的荣耀》之前,《激情燃烧的岁月》《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也都对“父辈”有所聚焦,谈及此,康洪雷直言,三部戏都关联“父辈”更多的是一种巧合,“主要还是因为萦绕着你的一些事情,让你有话想要说。”
康洪雷认为,《父辈的荣耀》事实上是在讲从传统文化向现代文明迈进当中的当事人的阵痛,他们的纠结,以及毅然决然,“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习惯者,变成了绿水青山之后的金山银山的受益者,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先进理念的文明过程,非常有现实意义。未来已经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需要面对,人们需要学会更好地去面对。”
这样的故事核心,注定《父辈的荣耀》绝不仅仅是讲述父辈奋斗的年代剧。康洪雷表示,该剧中最大的一个维度是如何用青年人的眼光来回溯、看到家乡父辈们的传统生活模式。“走出去的人在新的环境中奋斗,发现自己根基的一些东西的分量,于是回归,在共同的面对中,不仅是回顾,与此同时更关注到了当代青年人的共同话题。”
从军旅戏到女性题材,从农村戏到历史题材,一直以来,康洪雷的作品涉题颇广,谈及此,这位资深导演直言,“不想被定义”。
“我在选择题材上好像没什么标准,2000年拍完《激情燃烧的岁月》,同类型题材的邀约扑面而来,但我一个都没接,而是转头拍了《青衣》,拍了一个委婉略带伤感的女性故事,然后是《民工》,再以后是一个警察的故事《一针见血》,再往后又接一个女性题材的《有泪尽情流》,那以后,就是《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后来的《我的法兰西岁月》《推拿》《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功勋》也都不是同质化的。”康洪雷坦言,“我这么做并不是验证自己有多少能力,而是好奇,我愿意在一些陌生领域里去探讨去探寻,让自己保持高度的兴趣。陌生的领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物、陌生的故事,是一种挑战,有挑战的东西才让人有积极的欲望。”
“不论题材本身还是拍摄环境,或者人物,只要是有挑战,对我来说都是兴趣点,顺着这个起点我可以有更多的发现。我好像是这样的一种创作方式。”康洪雷说。
2014年拍完《推拿》之后,康洪雷曾选择有意识的离开,离开北京,离开舆论圈,甚至离开工作的中心,那期间,康洪雷拒绝了很多题材邀约,把自己还原到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但是并不意味着我离开了这个行业,我不断地去读书,不断地去学习,去看其他导演们拍摄的东西,所以某种程度上说,我也始终没有离开,只是看事情的角度变了。”
“其实说这些话都是有野心的,是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等待一个兴趣点,等待志同道合的人,虽然这是被动式的方式,但我认为方式是很健康的。”康洪雷说。
在《父辈的荣耀》中,康洪雷无疑等来了“志同道合”的制作团队,在康洪雷看来,更为难得的是,他们的“年轻”。他坦言,“这一次其实很大程度上打动我的正是这个团队的年轻。作为一个老导演和一帮90后的年轻人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我问自己有没有这种可能?事实上,这一次的合作非常愉快,我发现自己和他们之间没有鸿沟,可以说,我在他们身上又找到了更多的自信。”
对于年轻团队,他不吝溢美之词,“现在年轻人在认知、工作方式上都更先进,我看到我们青年影视团队,真的就是从传统模式向更精细化迈进,让我特别感动,他们真的是有未来的。”
多年来,康洪雷一直很重视扶持团队中的年轻创作者,此番《父辈的荣耀》担任导演的刘翰轩便是从《士兵突击》开始参与拍摄工作的一位年轻导演。在康洪雷看来,一名电视剧导演的成长学习中最重要的就是“经历”,“在不同的艺术实践当中的经历,担任不同的岗位,需要从底层工作干起,熟悉影视创作当中的每一个工艺流程,这个基础上才能谈创作,做一个有心人,我就这么过来的,每一个台阶都体验过,当你独立工作的时候就能做到游刃有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