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局:围炉煮茶之四

敏于行 2023-01-29 16:18:10

今天来聊一聊围炉煮茶的“水”。古人对于烹茶的水是很有讲究的。

唐代陆羽撰《茶经》三卷共十个部分,在“五之煮”里专门提到了煮茶之水: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地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多别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畜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

意思是:煮茶的水,用山中之水最好,其次是江河的水,井水最差。山水,最好选取乳泉、石池漫流的水(这种水流动不急),奔涌湍急的水不要饮用,长喝这种水会使人颈部生病。几处溪流汇合,停蓄于山谷的水,水虽澄清,但不流动。从热天到霜降前,也许有龙潜伏其中,水质污染有毒,要喝时应先挖开缺口,把污秽有毒的水放走,使新的泉水涓涓流来,然后饮用。江河的水,到离人远的地方去取,井水要从有很多人汲水的井中汲取。

陆羽认为,山中之水为上品,既不能要水流湍急的瀑布之水,也不能要山中小潭的静止之水,要山中有泉眼,从山石间微微流动的水,这才是上品的水。

江河之水为中品,且要到两岸无人、江中无舟的江心中取水。陆羽关于江河之水的说法被同代文人张又新加以印证。张又新在撰写的《煎茶水记》里记下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州刺史李季卿在扬子江畔,遇见了在此考察茶事的陆羽,便相邀同船而行。李季卿闻说附近扬子江中心的南零水煮茶极佳,即令士卒驾小舟前去汲水。不料士卒于半路上将一瓶水泼洒过半,偷偷舀了岸边的江水充兑。陆羽舀尝一口,立即指出“此为近岸江中之水,非南零水。”李季卿令士卒再去取水,陆羽品尝后,才微笑道:"此乃江中心南零水也。"取水的士卒不得不服,向陆羽请罪,告诉了实情,陆羽的名气随后也就越发被传扬得神乎其神了。思想来,应是江心之水更为洁净,煎茶的味道便好了。

井中之水为下品,取井水要从有很多人汲水的井中汲取。每日有很多人汲取而井不干,地下必有泉眼,且不是小流,应该还是应在水的“活”字上。我们可以看到,无论山中之泉、江心之水还是井底之流,都是“活”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时时流动之水才能保持它的洁净、清新、质纯。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中一段关于煎茶之水的文字也需细细品味: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宝玉笑道:“我深知道的,我也不领你的情,只谢他二人便是了。”妙玉听了,方说:“这话明白。”黛玉因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黛玉知他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完茶,便约着宝钗走了出来。

这里提到了“梅花上的雪水”可煎茶,“旧年的雨水”也可煎茶,这二者都是“天之水”,与“山之水”、“江之水”、“井之水”相比也不遑多让。不过妙玉孤傲半世,自号“槛外人”,最后落得“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也是可悲可叹。

五代的王仁裕撰写了《开元天宝遗事》,共2卷,146条。在“开元”第23条记录了“敲冰煮茗”:逸人王休,居太白山下,日与僧道异人往还。每至冬时,取溪冰敲其晶莹者煮建茗,共宾客饮之。

说的是有位名为王休的隐士,居住在太白山的脚下,每天与僧侣、道士等拥有奇异技能的人来往。每当到了冬季,他就从溪水中取出冰块,带回家中。王休把冰块中晶莹剔透的部分敲下,将这些碎冰融化后烹煮茶叶,和宾客们共同饮用这种特制的茶水。《诗经》中的《豳风·七月》也有“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的诗句,意思是说在农历的十二月凿取冰块,正月将冰块藏入冰窖。古代藏冰,一说为祭神,一说为备暑天之用。也就是说,在西周春秋时期,贵族们便已有了“藏冰”的习俗,之后,将敲碎的冰块用于煮茶,甚或于烹煮肉食,便不为怪了。

“水为茶之母”,泡茶之水若洁净清冽,才能更好地激发茶叶的清香甘醇。

唐代著名诗人、茶僧皎然,是中国山水诗创始人谢灵运的十世孙,在《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一诗中写到了饮茶的滋味: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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