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屹结婚二十年。
夫妻恩爱，女儿听话，家庭和睦，人人艳羡。
我也无数次认为，他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直到一场家长会，他作为别人的丈夫出现。
也作为别人的爸爸。
1
凌晨，顾屹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等了他三个小时。
他从后面拥住我，轻轻在我颈间蹭了蹭。
湿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
「老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从回家就开始恍惚的思绪，在此刻回笼。
我摸了摸肩上的脑袋，嗓音温柔，似乎与往常一样。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顾屹偏头，目光直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静静看着他。
时光荏苒，岁月沉淀。
曾经青涩的少年，变成了沉稳内敛高校教授。
温文尔雅是他的代名词。
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我的那双眼睛。
仿佛永远盛满爱意。
只是如今看来，却觉得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下一碗面吧。」
「好。」
起身走向厨房的脚步，有些许无力。
我知道他现在并不饿。
回家之前，他在另一个家里，吃过另一个女人做的饭，听另一个孩子叫他爸爸。
2
顾屹洗完澡，面也端上桌。
我在他对面坐下，想说点什么，又怕控制不住情绪。
只好提起女儿。
「我打算给明月请几天假，带她出去放松。」
顾屹皱眉，并不赞同我的想法。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她的同龄人可不会等着她。」
「我知道，可——」
「行，你看着办。」
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把披肩裹紧了一点，问他。
「你觉得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怎么会这么想？」顾屹微讶，转而握住我冰冷的手。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可你甚至没问问明月怎么了。」
顾屹顿了顿，开口道歉。
「对不起老婆，是我疏忽了。」
到底是疏忽了，还是忙于在两个家庭间奔波，分不出时间关心？
想问他，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抽手起身。
走之前，看了眼他碗里没吃几口的面，淡淡道：
「吃不下就别吃了。」
3
回到卧室，我木然躺在床上，无神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装的，全是白天的画面。
今天本是明月的家长会。
顾屹说有课要上，抽不开身。
那时我正在医院，拿着一份并不理想的检查报告。
但还是强忍不适，独自去了明月的学校。
明月在的班级换了教室，我不熟悉，就跟着其他家长走。
但走错去了初中部。
一问才知道，今天初中也有一个年级开家长会。
正要原路返回，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下脚步。
「虽然老师夸了你，但也不要骄傲，还有进步的空间。」
「知道了爸爸！」
「阿屹，小熙已经很努力了，他一直以你为他的榜样。」
我不可置信转头。
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顾屹。
他左手揽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右手牵着一个陌生女人。
看起来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我忽然浑身发冷，脑子一片混沌，脚却不由自主跟上去。
那个女人抱着顾屹的臂膀，亲昵靠近，红着脸央求着什么。
顾屹没什么反应，男孩便抱着他另一只胳膊撒娇。
「求求你了爸爸！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顾屹到底松了神情。
见他点头，女人和孩子都止不住高兴。
三个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我目睹全程，心口窒息一般难受。
我和顾屹结婚已经快二十年。
从来没有红过脸，也没有所谓七年之痒，连婆媳矛盾也没有过。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完美婚姻的样子。
还无数次庆幸，遇上了顾屹，这个对我全心全意的男人。
可现实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嘲笑我多么愚蠢。
4
我和顾屹相识于大学。
毕业后他继续深造，我开始创业。
我们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幻想美好的未来。
可创业艰难，刚开始我碰壁无数。
可以为了一单生意，日夜不停跑好几个城市。
会忘记吃饭，也会在地铁上睡着。
撞得头破血流后，生意终于有了起色。
然后应酬开始多了起来。
喝酒喝到吐。
晚上回去，经常已经不省人事。
但无论多晚，卧室总亮着灯，厨房也总温着醒酒汤。
他会体贴我的不易，也理解我的每一个决定。
事业遇到瓶颈，爸妈会让我找个安稳工作，会劝说女孩不需要太拼，没有用。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
当我向顾屹表现出满心迷茫的时候，他会带着我，耐心梳理我的雄心壮志。
一次次鼓励我，一遍遍安慰我。
他说：「我们阿衿将来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我怀疑：「真的吗？」
他信誓旦旦：「因为我将来也会是个厉害人物，而我只会折服于更厉害的人物！」
后来，我真的成为了行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我永远记得那段艰难的日子。
我们在出租屋里，结婚，定下一生的伴侣。
后来怀孕，他更是把我捧在了手心里，处处小心翼翼。
彼时他的研究成果被盗，却瞒着我，不让我担心。
可我还是发现了端倪。
他师兄是家里送来镀金的，抢了他的研究成果不说，还威胁他。
如果敢闹，就让人把我公司整破产。
了解到前因后果后，我挺着大肚子，冲上了他导师的家。
一边留证据，一边威胁。
要么归还他的研究，要么就两败俱伤。
顾屹赶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他一向稳重冷静，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害怕成这样。
虽然过程混乱，但我们还是赢了。
第二次见他害怕得发抖，是我生产的时候。
羊水破得毫无预兆，他脸都白了。
进手术室前，一个劲儿地让医生救救我。
气氛本来挺紧张的，生生把我逗笑了。
生明月的时候并不容易，我的身体受了不小的损伤。
顾屹知道，所以发誓，以后只要这一个孩子，再也不会让我经历这种痛。
那时，我是相信的。
5
第二天，我去学校将明月接回来，让她在家里休息补觉。
同时私家侦探也查到了我想要的消息。
那个女人叫万清清。
我在脑子里搜刮几遍，确信我不认识。
而那个只比明月小五岁的孩子，叫顾熙。
顾，熙。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泛上来，酸涩难忍，避无可避。
我颤着手搜索万清清的社交账号。
这个账号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没有顾屹的脸。
但相处多年，我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的手，他的身体，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些全都在另一个女人彰显恩爱的照片里。
【幸福很简单，就是一家三口，四季三餐。】
配图是海边秋千，三个人的背影。
时间是上个月。
我记起来，是顾屹跟我说要去南边调研。
原来我们的生活，早就已经充满谎言。
我自虐一般往下翻。
【感谢上天，让我们相爱。】
床上一片凌乱，万清清枕在睡着的顾屹身上，笑意嫣然。
【平淡的生活，却总有爱的惊喜~】
【我想他了，想见他，他让我听话……好吧。】
【这父子俩玩半天乐高了，叫吃饭都叫不动！】
【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帅气的老公，还有可爱的儿子。】
他们手牵手逛商场，他们一起吃饭，他们给孩子报各种兴趣班。
【他说他认识一个书法大家颜先生，准备请他给儿子当老师！】
评论区全是惊叹。
【居然能请到颜大师当书法老师，你老公有点人脉啊！】
【关注很久了，看得出来是个教育很成功的家庭，儿子好优秀的。】
【儿子老公都优秀，博主肯定也不差吧！】
「啪嗒」一声， 泪水滴落在屏幕上。
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紧，疼痛弥漫四肢百骸。
同时心底升起巨大的悲愤。
想冲到顾屹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骗我？
可我不能。
明月正值关键时期，我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增加她的压力。
6
我行尸走肉般回了家。
明月敏锐地发现我脸色不对。
「妈妈，你怎么了？」
她担忧地摸摸我的额头，神色有些焦急。
我看着女儿一无所知的脸，说不出话。
她还有两个月高考，我真的能告诉她吗？
说她尊敬崇拜的爸爸，出轨十几年，还有个私生子？
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至少，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我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问她。
「你不是喜欢书法吗？爸爸认识书法大家颜柳先生，让他当你老师好不好？」
明月眼睛亮了亮，语气激动：「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
只要她想的，我拼劲全力都会给她。
可明月又冷静了下来，道：「还是算了。」
我疑惑：「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明月摇摇头：「喜欢，但肯定又要让你们欠别人人情，我不想这样。」
喉咙里的酸涩仿佛要溢出来。
我把她抱进怀里：「不会的，你是妈妈的宝贝，为了你，妈妈什么都愿意做。」
面上神色如常地安慰她，心里的悲戚却达到顶峰。
在万清清社交账号里，那个叫顾熙的孩子，出生就有高级月嫂看护，从小接受精英式的教育，各种大师班如流水地上。
他被养得自信又开朗。
可我的明月，她见过我们在出租屋的日子，知道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
所以从小就懂事体贴爸爸妈妈。
虽然后面条件变好，我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但她还是下意识为我们着想，担心给我们添麻烦。
细腻又敏感。
凭什么啊。
老天爷真不公平。
脑子不受控制地、忽然涌上疯狂的想法。
去顾熙学校，告诉他，他妈妈是小三，他是私生子！
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凭什么活得比明月要好！
打算压到高考后，再和顾屹开诚布公的想法消散。
我等不到高考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