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路边野餐》一出,整个影视圈都炸裂了。有的赞叹中国的电影终于具备了现代风格,有的则认为毕赣只是鹦鹉学舌,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接阿彼察邦的戏。影评的两极分化,再加上一大堆获奖名单,使得《路边野餐》这部电影可谓是毁誉各半。所以,《路边野餐》是一部不错的影片吗?一个是学术,一个是群众。
首先,站在学术的立场上。毕赣在《路边野餐》中所采用的诗歌般的影片语言,与塔可夫斯基颇为相近。含蓄优美,情调和谐,富有诗意的画面,剪辑,对话,还有诗般的旁白。然后是时光的刻划,清晰的分界线,钟表、摩托车等象征,作为反省与探寻的陪衬,加上一个缓缓转动的长焦镜头。《路边野餐》中有Andrei Tarkovsky 的光影,但他不是在效仿,用南海十三郎话来说:“吾之世与汝之世,观吾之剧者,十之八九为不识字之人,其歌词高深之处,亦难于理解。再往前看一看,现在的观众水平都在提高,我这个样子有什么用?”毕赣只是在学,而不是模仿。
毕赣不仅有一种宗师风范,他在《路边野餐》中的影片审美与侯孝贤相似。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慢有快,以一种看待这个世间的心态去做一部影片,侯孝贤的影片让人们感到,无论在太阳下多么忧伤,他都可以以一种宽容的心态去处理。虽然带着一丝哀愁,但却充满了温暖,真实的画面,平静的画面,能让细微的情绪,慢慢地渗出,《路边野餐》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就像侯孝贤那样,他的慢条斯理,沉默寡言,自然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没有任何悬念,没有任何戏剧性。但平淡无奇的花朵却更加鲜艳,只有在我们安静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或许只是一段话,在某个地方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才能体会到《路边野餐》的美。
《路边野餐》这部电影,就像是岁月留下的尘埃,无法再去捡取,也只有回味。就好像麦子里根本就没有麦子一样,不管你有多实际,无论你怎么拼搏,你能补充的都是记忆,而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从凯里到荡麦,从荡麦到镇远,四十二分钟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循环,让陈升陷入了沉思。他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一次又一次地离开,神智已经迷离,不能确定自己的南方世界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南方世界。
人这辈子都会有一些遗憾,这就是陈升对妻子和母亲的态度。于是他决定弥补这九年的损失,把对母亲未尽到的的孝心都放到自己的外甥卫卫。他对自己老婆的歉意,他没有来得及哼那首《小茉莉》,这些都是他心里永远无法抚平的创伤,他想要找老婆,却把所有的遗憾都抛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麦田里,绕来绕去,遇到了昔日的恋人。将自己的不舍都告诉了她,将曾经没有实现的诺言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将自己的心都放了下来。
在打麦子的时候,陈升看到了魏伟,他从小就被人欺负,身边没有亲人,仰望着他准备前往凯里。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一辆坏掉的自行车,就算系上了红色的丝带,也是经不起时间的侵蚀。然而,陈升的拼搏,却是白费的。《路边野餐》只是一场短促的团聚,而这场梦幻般的团聚,也将给卫卫和陈升,一个没有愧疚,一个有家。陈升心中的伤口已经痊愈,荡麦自然也就消失了,就算再用之前的方法,也没有任何效果。这就是毕赣的温和,用一种梦幻般的手段,让陈升彻底的忘记过去,这就是陈升想要重新开始的执念,这就是陈升想要的,他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站在主流观众的角度,《路边野餐》这个角色,实在是太“乱”了。倒不是说这本书有什么杂乱无章的地方,而是因为毕赣用了很多暗示性的东西,很多都很模糊,让人看了之后觉得无聊,然后就放弃了。《路边野餐》的剧情很简单,就是陈升为了弥补自己对妈妈的愧疚和对老婆的愧疚,而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情节相对温和,容易被观众所接纳。只是由于影片中的非线性叙述方式,使得剧情变得不那么和谐,“过去”这一条线索常常会突然出现,和“目前”这一条线索相互交织,扰乱了人们观看电影的节奏。
大部分人都喜欢线性故事,但《路边野餐》却是一部让人回味无穷的影片。但对于一般的观众来说,很少会去第二次、第三次,因为他们觉得这部电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没有特殊的机会,他们也不会去看。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电影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坏之分。鉴赏能力的提升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一步来,如果操之过急,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路边野餐》就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