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脸。
微拧轻蹙的八字眉下,是一双灼灼如炬的眼睛,仿佛藏着好多故事,而在时间的温养下,他的眼角处绽放出层层叠叠的旧纹路,又透着一种淳善与平静。
他说,自己的性格像羔羊一般,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如此,对这个世界,笨拙地伸出触角,藏在角色后面,隐在热闹之外,安静地生活着。
很难想象,他会是《无证之罪》里变态杀手“李丰田”;《你好,旧时光》中暖心教师“武文陆”;《沉默的真相》里抛尸律师“张超”;《隐秘的角落》中市侩大叔“张景林”......
可以说,这是一位国内最被低估的男演员,没有之一,在急功近利的娱乐圈,宁理似乎正在成为一种“符号”,影响着更多的年轻演员。
正如导演吕行评价道,“好像他演得多好你都不会觉得意外了”,或许,这就是好演员的功底和魅力所在。
一、表演是一粒种子如果说表演是一粒种子,那么宁理至今没有搞明白,它是从何时种下的。
宁理出生在北京的一个高知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则是一名医生,后来,父母下放到安徽,母亲在蚌埠市第一人民医院当医生,父亲则去了皮革厂当工人。
10岁以前,宁理被留在北京,跟着姥姥一起生活,他的性格慢热,极易害羞,是那种总也拽不出的小孩。
至于后来当演员这件事,他想都不敢想,因为家里没人干这行。
从小,父母的感情很好。
父亲话不多,却心藏浪漫,他喜欢在周末驮着儿子去首都剧场,看老舍的话剧,而家里的书架上,永远摆放着希腊神话、罗马传说这类书籍,与他刻板的工作格格不入。
母亲则是一个严肃,但爱美的女人,随手捡回来的枯树枝,也能被她复活成一株“鲜腊梅”,插在花瓶中摇曳生姿,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她总对生活充满希望。
第一次看话剧《家庭大事》,宁理刚上初中,舞台上,20来岁的姜文、吕丽萍,饰演一对北京大爷大妈,面冷心热,琐碎家常,仿佛重现了热闹的胡同生活。
这一次,宁理幼小的心灵彻底被征服了,一切新奇又好玩。
11岁时,宁理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成长,深刻而疼痛。
那日,他与姐姐弟弟正在下象棋,突然堂姐火急火燎地赶来,说婶婶出车祸了,人已经没了呼吸,姐姐听闻之后,嚎啕大哭,他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碰象棋了,好像每一个四方格里都浸染着母亲离世的痛。
很长一段时间里,宁理都无法走出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缺失感”,无时无刻不包裹着他。
后来,父亲买了一台手摇留声机,在80年代的歌曲中,家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因此宁理爱上了音乐。
长大之后,从甲壳虫乐队到酷玩乐队,从列侬到邦·乔维,他总在这些声音中,寻些热闹。
然而,母亲的离世,却让父亲换了个人,从前温和的男人,突然变得苛刻,甚至强横专断,他极力控制孩子们的喜好,动辄打骂,不听一言。
宁理与父亲之间矛盾重重,他不再渴望父亲的认可,变得叛逆,游混在大街小巷,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这年高考,他名落孙山。
19岁时,站在人生渡口,他迷茫、彷徨、不知所措,考不上大学,他又能干什么,后来,在得知还有学习表演的院校后,他重燃希望,决定复读一年。
瞒着父亲,他报名上海戏剧学院考试,虽然长得小眼拙赛,却极有灵性,在文化课380分的加持下,他最终被上戏表演系录取。
“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那就好好干,至于将来能不能出成绩,就看你造化了”,对于儿子的选择,父亲默默接受,并全然支持他。
1987年,踏入上戏那一刻,宁理感觉像是做梦,唱歌、跳舞、形体和台词,这里的哪一样,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四年的学习中,宁理心里的那颗种子,逐渐生根发芽,也明白了真正的表演,是在模仿生活,而不是偶像。
课业之余,他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与初恋沈磊宛如一对才子佳人,她是一名编剧,埋头创作,而他在一旁附和演戏,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二、放弃大好前程,独闯美国大学毕业之后,宁理被分配到上海人民艺术剧院,运气不错的他,从一开始就演主角,不管是话剧、电影还是电视剧,都有前辈搭戏,像是朱旭等一批老艺术家。
在资源的倾斜下,他陆续出演了《出嫁女》《小浦东传奇》《蜜月再来》和《窍哥》等影视剧,基本都是男一号,因其出色的表现,他还获得了百花奖提名。
在上戏的圈子里,宁理混得小有名气。
1992年,他参演了电影《阙里人家》,饰演心比天大的乡村教师“孔维本”,朱旭演他的爷爷“孔令谭”,一心想要打破“孔子后代”桎梏的孙子,决定辞掉工作,去国外闯荡一番,却最终遭到家族反对,心愿未成。
顺风顺水的宁理,在27岁的年纪,突然悲秋伤怀,仿佛看到了自己一堆白骨的样子,年龄的危机感,让他蒙着被子大哭一场。
后来,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影响下,他决定像王起明一样,出国闯一闯,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表演。
1996年,拍完《人约黄昏》之后,宁理独自去了美国,带着戏剧性的浪漫与想象,义无反顾地走了,却也实现了孔维本的梦。
初至美国,生活却将他打回了原型,因为语言不通,他只能靠着打零工维生,干过房产中介、珠宝鉴定和金融等,后来,还跑去当地邮局当短工。
那一刻,他好像一下就读懂了父亲,当年他下放农村,从高级工程师降为普通工人,却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更加努力地工作,几乎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在邮局的工作,就像抽干灵魂的机器,整日扑在漫天的信件中,把不同邮政编码的信放在相应的抽屉里,他尽量找到这份工作的乐趣,不让自己感到麻木。
由于工作零失误,他是唯一被主管晋升为正式工的,这在当地算是“铁饭碗”,对于无数异乡人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然而,宁理却辞掉了工作,这样疯狂的事,他已经干了第二次,在没有找到安放灵魂的地方以前,他愿意继续流浪。
兜兜转转,他发现自己根本割舍不下表演,2000年,他考入明尼苏达大学,学习电影制作,在廉价罐头和破线的二手毛衣中,挨过了明尼苏达寒冷的冬天。
每一次,从住所步行去剪辑室,踩在咯吱作响的冰面上,迎着铁锯一般的寒风,接下来的20分钟里,他看到了自己正在为梦想努力。
毕业之后,他跟着剧团全美州演出,做过短片,也拍过独立电影,虽然报酬不多,但却自由自在。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孤独,那种感觉就像淹没在千万人海中,又被遗弃在热闹之外,处处都写明了“你是外乡人”,无人问津。
与此同时,内心强烈的“归属感”,一遍又一遍地唤醒他,2006年,在美国漂泊10年之后,他决定回国。
三、宁理正在成为一种“符号”离开祖国时,他还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再次踏上故土,他却已经年过半百,看着窗外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好像恍若隔世。
来不及体会这份乡情,他就要适应国内的变化,曾经唾手可得的男一号,如今易主他人,行至中年,不得不从跑龙套开始,而大多时候无戏可拍。
这种失落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质疑自己,却又反复安慰自己,“有希望的,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后来,他零零散散接到一些戏,在《辛追传奇》《幸存者》《李小龙传奇》和《中国维和警察》中都有露过脸,但始终籍籍无名。
没有戏的日子里,他坚持健身和阅读,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如同一个候场演员,随时准备登台,却没想到,这一等又是10年。
2017年,他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角色,变态杀人狂“李丰田”,一个让哈尔滨更冷的男人,竟然成为21世纪10年代的“噩梦”。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儒雅谦和的人,会挑中这样的角色,不过这种“错位感”却让导演吕行,觉得自己赌对了。
为了接近人物形象,宁理开始疯狂降体脂,让自己看起来干瘪,一脸苦相,又没有生机,之后不断丰富细节,比如斜眼看人,还琢磨出“反向抽烟”的经典桥段。
平时不抽烟的宁理,为了李丰田,买了哈尔滨最便宜的牌子“太阳岛”,这烟粗得很,抽到喉咙口就下不去了,经常一包下来,嘴都抽麻了。
后来,他把过滤棉抽出来,反着叼在嘴里,打火机一开,火光哗地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在幽暗的暮色里,那张脸阴骘又狰狞。
一个穿着破棉袄,胡子拉碴的殡葬工,啃鸡腿和铁锹剁尸两不误,刚打完群架,又漫不经心地从嘴里吐出,撕咬半拉的耳朵......
那种失控的兽性,让观众本能地感到恐惧,已不是简单的“吓人”可以形容。
宁理,太绝了,观众称之为“人类高质量反派”,调侃他叫“东北袄叔”。
此后,他又出演了紫金陈的悬疑三部曲《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
将市侩虚伪的“张景林”和高智商犯罪律师“张超”,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拍手称快。
大火之后,宁理开始忙碌起来,一时间30多个“李丰田”都找上门,不愿吃角色红利,在重复的人物里,消耗自己,他宁愿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后来者。
2021年,他又与人狠话不多的“刘华强”,在《扫黑风暴》中狭路相逢,其饰演的黑老大“马帅”,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气势直超孙红雷。
同年,他又在《对手》中,塑造了冷血狠辣的间谍“林彧”,令观众印象深刻。
然而,宁理之所以好,就因为他总在不动声色中,成为任何人,立体且鲜活,按照网友评价的就是,“看他的戏有种痴迷感”。
比如,他还是《你好,旧时光》里对学生偏爱和保护的班主任,
《爱情神话》里喝咖啡、拿餐叉,还会用英文聊艺术、聊女人的修鞋匠,
以及《警察荣誉》里保温杯里泡枸杞的中年警察......
宁理,正在成为一种符号,用他的恪守与敬业,专注与认真,影响更多的年轻演员,朝着阳光大道走去。
四、落地为真的生活说起自己的太太,宁理露出了大男孩一般的憨笑,眼里闪过一丝明亮。
虽然被很多人调侃是“进狱系”演员,演一部戏就要进监狱一次,但生活中的宁理,却是个温暖谦和的好男人。
去美国的第一年,宁理认识了自己的太太,她在中国学习过,中文说得特别好,而且一直在公益机构从事慈善工作,善良通达,这让宁理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两人一来二往之下,就恋爱了,这个异国姑娘很爱宁理,也十分尊重他的职业,按照宁理的话就是,自己吃了10年“软饭”。
在明尼苏达大学念书,是宁理最窘迫的阶段,自己打零工挣的钱,远远不够支出,经常机器一开,胶片一转,钱就在哗哗地淌,但女友却非常支持他的工作。
后来,她们结婚了,2002年,两人的大女儿出生,看着皱巴巴的小孩,没有想象中的干净漂亮,初为人父的他,吓得给父亲打电话,慌忙询问情况。
再之后,他们又生下小女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然而,异国生活并不容易,作为“外乡人”,宁理的演出机会很少,大部分处于失业阶段,只能在家里照顾女儿们,变身全职奶爸,家庭开销全靠妻子。
正值壮年,没有固定工作和稳定收入,整日在家接送孩子,宁理心里的憋屈,无人诉说,他焦虑失眠,忍不住发脾气,因一点小事就与家人吵架。
太太却从不埋怨他,反而安慰他说:“你在陪孩子慢慢长大,同样了不起!”
当初选择回国,太太毅然放弃美国的一切,带着孩子与宁理回来,在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默默守在身边,支持他走演员这条路。
后来,87岁的父亲去世,也是太太替自己尽孝,陪伴自己走过最难熬的日子。
如今,自己的事业有了起色,陪伴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只能通过电话,关心孩子们的生活,太太却没有一丝抱怨,认真顾好家里。
在孩子们的眼中,爸爸不是个大明星,也对他的厉害一无所知,只晓得他正在努力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于现在,宁理说自己很感恩,有戏可拍,观众喜欢就够了,不敢再奢求太多。
未来,如果自己演不动了,或者观众不喜欢了,他就去做个木匠,等孩子们长大结婚了,说不定可以打一套家具出来。
生活中这样的小幸运,他一直很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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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局第一猛人-李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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