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上海和平饭店旋转门前,91岁的游本昌拄着拐杖仰望《繁花》巨幅海报,斑驳光影中倒映出他38年前破袈裟扮济公的模样。
这位52岁才成名的老戏骨,在《繁花》片场每天提前三小时到岗,用放大镜研读王家卫的手写分镜本。当年轻演员请教表演秘诀时,他总会摸着剧本扉页的济公章子笑答:"演戏要学济公,三分疯癫七分佛性。"
1943年泰州光孝寺,10岁的游本昌在藏经阁偷练《思凡》身段。这个因体弱被寄养寺庙的商贾幼子,将佛经唱诵融入戏曲练习,竟无师自通悟出"禅意表演法"。某日香客围观他即兴演出的《目连救母》,住持合掌感叹:"此子眉间有佛光。"正是这段青灯古佛的童年,为他日后塑造济公埋下伏笔。
1961年国家话剧院后台,28岁的游本昌在《霓虹灯下的哨兵》里扮演第79个龙套——仅有半句台词的报童。为这声"卖报",他连续半月蹲守邮局观察报童叫卖,在零下十度的雪夜练出冻红鼻头的真实反应。当同窗李雪健已成主演时,他仍在侧幕条记录每个主角的台词气口,密密麻麻的笔记后来被整理成《配角表演学》。
1985年杭州灵隐寺,游本昌为诠释济公的"佛性癫狂",连续三月茹素并研读《五灯会元》。有场吃臭肉戏,他要求道具组用真腐肉拍摄,嚼到第七条终于呈现济公超脱生死的笑容。
杀青当天,他穿着浸透馊味的袈裟绕寺三匝,惊得香客们纷纷跪拜:"活佛显灵了!"这把破蒲扇后来被中国电影博物馆永久收藏。
1991年北京肿瘤医院,58岁的游本昌举着葡萄糖吊瓶为妻子表演改良版《济公看病》。为缓解化疗痛苦,他改编了72个相声小段,将抗癌知识融入传统曲艺。
有次模仿李逵打针逗笑整层病房,护士长都忍不住提醒:"游老师,我们心电监护仪快成笑纹测试仪了。"四年抗癌长跑,他硬是用喜剧疗法治愈了妻子的晚期癌症。
2023年《繁花》片场,游本昌为三秒钟的凝望镜头重拍86遍。王家卫要求他演出老上海穿越时空的沧桑感,他凌晨三点冒雨重走外滩,在海关钟声里捕捉到旧时代回响。
当播出时"爷叔"眼神震动全网,他却在家看样片时睡着,手里还攥着写满批注的《上海地方志》。如今他的手机铃声仍是济公主题曲,来电显示设置成"施主来电"。
从古寺顽童到国民活佛,游本昌用九十年验证了何为"戏大于天"。正如他在金鹰奖颁奖礼上的感言:"没有小角色,只有真演员。只要幕布拉开,我永远是站在台口的那个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