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让堂妹陪我一起相亲,不料对方看上了她,20年后在病房相见

名著茶话会 2025-02-25 07:32:12

那年,我第三次把蓝布衫的盘扣解开又系上时,母亲端着簸箕从灶房出来,金黄的玉米粒在竹篾间簌簌作响。

"你就穿这个去?"母亲用脚勾过板凳坐下,染着玉米须的手指点在她衣襟上,"人家可是镇上小学的老师。"

堂妹小芳蹲在门槛外择韭菜,闻言噗嗤笑出声:"姐,我新裁的碎花衬衫借你?"

我瞥了眼晾在竹竿上的嫩黄衣裳,那颜色鲜亮得能招来蝴蝶,我摇摇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旧布衫。

二十五岁的我,在九十年代的枫树已经是老姑娘了,我早就过了穿花衣裳的年纪。

村口的那棵老枫树依旧不依不饶地抽出了新芽,老人们说,今年又是个好年岁。

透过大门,我看见媒人张婶领着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转过田埂。

那个叫周建国的男青年,推着永久牌自行车出现在我家门口时,车铃铛上系着的红绸带格外扎眼。

他的单车后座上,夹着用《人民日报》包着的白糖糕,油墨香混着甜味儿飘了一路。

我注意到,他中山装口袋里别着两支英雄钢笔,其中一支的笔帽在阳光下泛着金边。

我的手心沁出薄汗,突然抓住小芳手腕:"你陪我去见他吧。"

小芳手腕上的银镯子硌得她有点生疼,十九岁的她,像一株沾着露水的月季,红扑扑的脸蛋比山里的映山红还艳。

"周老师,这是春桃。"张婶的声调比平日要尖细许多。

我垂着头,看见对方磨得发白的皮鞋尖。周建国递过来的白糖糕用红纸包着,我正要伸手,小芳已经脆生生道谢接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堂妹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她梳了城里流行的马尾辫,发梢还用红头绳缠成朵花。

"听说周老师去年被评为镇先进教师?"小芳摆弄着收音机旋钮,邓丽君缠绵的歌声突然从《小城故事》跳转到新闻广播:"浦东新区管委会正式挂牌成立......"

"听张婶说,周老师是教算术的?"小芳挨着石磨坐下,两条麻花辫垂在碎花衬衫前襟,"我最愁应用题,老搞不清鸡兔同笼。"

堂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用眼角瞥他一眼,堂妹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周建国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比如有十个头,二十八只脚......"

暮色漫过打谷场的时候,我想我的这次相亲大概率又黄了。

整个过程里,我和周建国没有正面说一句话,却记清了他推了七次眼镜,堂妹小芳笑了十五回。

我这时候才察觉到,衣兜里的白糖糕被体温烘得发软,洇出油纸的茉莉花纹。

第二天鸡叫头遍,小芳趴着窗户喊我:"姐,周老师约我去镇上电影院!"

我当时正在梳头,堂妹没心没肺的话,让我手里的桃木梳"咔嗒"掉进了洗脸盆。水面晃动的晨光里,我看见自己眼角的细纹,像揉皱了的作业纸。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我蹲在灶膛前添柴,火苗舔着铁锅底,把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堂妹小芳系着新围裙进来,发间别着亮晶晶的水钻发卡。"姐,建国说开春来下聘,要给我买蝴蝶牌缝纫机。"

突然,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刺痒,像是灶灰迷了自己的眼,我抹了把脸,这才看清楚灶膛里溅出来的火星子,在我的棉裤上烫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奶奶挪着小脚进了灶房,她的手指像枯藤那么干老,按住我的肩膀说:"桃啊,人各有缘。"

我抬头,看到奶奶手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肩膀甚至有点疼,那是佛珠硌的。

奶奶的叹息有点悠长,甚至还让我的鼻子里闻到了一丝艾草味:"强扭的瓜不甜,该你的跑不了。"

五年后,小芳出嫁那天,我在送亲队伍里看见,周建国扶着自行车,车把上系的红绸带在风里乱飞。

他鬓角沾着鞭炮碎屑,笑容比当年和我相亲时还要明亮。

小芳的嫁妆里除了牡丹缎被,还有台需要接天线的黑白电视机。

婚礼当天正赶上香港回归重播,雪花屏里模糊的紫荆花旗升起时,周建国特意把音量调到最大。

我站在贴着"囍"字的土墙边,听见几个后生议论《泰坦尼克号》录像带,说镇文化站要排队三天才能租到。

我抱着陪嫁的牡丹缎被,听见奶奶在喜乐声里念叨:"月老牵线不看先来后到,心宽的人福气在后头。"

南下打工的火车,轰鸣着驶过韶关时,我在硬座车厢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家的晒谷场。

突然,梦中的画面一转,我看见石磨旁开满了野苜蓿,一个小女孩扎着冲天辫,那是小芳的女儿,她在追着花蝴蝶。

周建国扶着眼镜,在教她数花瓣:"一片喜欢,两片想念......"

我挤在绿皮火车过道里,蛇皮袋挨着印有"深圳特区"字样的编织筐。对面一个看上去就知道是打工妹的女孩,她腰上挎着一个随身听,循环播放着《春天的故事》。

夹在那种金属磁带轮转动的沙沙声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流水线"和"加班费"这样陌生的字眼。

在宝安电子厂宿舍,我的床头贴着《还珠格格》剧照。每个月发工资那天,女工友们会凑钱去工业区录像厅。

看到《甜蜜蜜》里黎小军骑自行车载李翘那段,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周建国车把上褪色的红绸带。

后来我去了龙华,在龙华的人才市场,我第一次遇见陈志强时,他正在台资企业招聘摊前填表。

我看见,他穿着灰蓝色的工装裤,胸前别着一枚"抗非典先进个人"徽章,入职表上的钢笔字,字迹遒劲地落在印有"WTO"标志的简历上。

我也跟着填了一张表,只是当时的我绝对没有想到,在我前面填表的这个男人,将会是陪伴我一生的人。

我们分在一个班组,陈志强对我很照顾,不知不觉中,我就对他产生了依恋。

而他应该也不排斥我,于是,我们恋爱了。

那年七夕当晚,陈志强带着我来到华强北夜市。霓虹灯牌下涌动的人潮里,我们一起吃着台湾的珍珠奶茶,坐在小桌子上看着摊主摆出来电视机,里面正在重播神舟五号升空的画面。

当杨利伟的脸出现在太空镜头中时,陈志强突然说:"要不,等攒够钱,我们回你老家开个农机合作社吧"。

相识的第三年,我和陈志强在深圳结了婚。结婚后,我们没有再留在台资厂上班了,丈夫说,还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好,那样才能有出头日子。

我们开了一家小小的五金厂,丈夫原本就是学的机械制造,难怪我们相识之初,他就说将来赚钱了,回我老家开个农机社。

又用了十年时间,我们的五金厂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终于成了一家有四百多人的企业了。

2013年清明那天,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枫树湾,只为带着在深圳认识的丈夫,也就是陈志强回来,给奶奶坟前上一炷香。

家乡的山茶花开得正艳,小芳陪着我来到奶奶的墓前——没有她陪伴,我还真找不到奶奶的墓地。

小芳蹲在碑前点上纸钱,我突然看到,她的鬓角已经有了星星白发。

"姐,建国肝病住院三个月了。"纸钱烧过后的灰,打着旋儿往上飘,"医生说怕是......"

我望着墓碑上奶奶的瓷像,老人慈祥的目光,像能穿过逝去的二十年光阴,落在我的手腕上,那是丈夫给我买的翡翠镯子。

给奶奶鞠完躬,我搂着小芳的肩膀说:别担心,会没事的,明天我去医院看看他。

小芳点了点头,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姐,你还是过几天再去吧……

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明显有点闪烁:你去了会有点麻烦,建国的住院费我还没交,欠了不少钱了。你去了医院会找你说事……

我拦住了她继续说,只能安慰她别多想,还说自己这次回来时间有限,耽搁不起。

第二天,我来到了县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米粥香。

走进病房,看到周建国躺在惨白的床单上,当年解算术题的修长手指,现在已经干枯苍黄,手臂裸露着,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

"春桃姐......"他的声音像漏气的风箱,"小芳这些年......"

"记得九八年发洪水吗?"周建国摩挲着葡萄糖输液管,"我带着学生捐的零钱去县里,给你捎了盒雅芳润肤霜。"

我望着他手背上的老年斑,想起那盒带着红丝带的化妆品,当年,被我转送给即将出嫁的小芳。

这时候,周建国的诺基亚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屏幕已经裂成了蛛网,我瞥见屏幕上显示一个"芳"字。

周建国看了看手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顿时想起了女儿,想起女儿总是笑话他用不惯智能手机。

窗外飘来广场舞音乐,是凤凰传奇混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奇怪变调。

窗外飘来烤红薯的香气,混合着隔壁床播放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周建国忽然哼起不成调的曲子,我愣了片刻,才听出那是《渴望》主题曲。

二十年前,这部电视剧风靡全村时,我总喜欢学着凯丽那个甩辫子的动作,惹得奶奶经常用拐杖敲地:"疯丫头!"

我收回了思绪,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金黄的鸡汤映着窗外木棉树影。"趁热喝。"

我转身时,听见背后传来压抑的抽泣,仿佛看到,二十年的光阴,在泪水中融成温热的雾气。

我来到缴费处,缴费处墙上的新农合宣传画褪了色,我捏着周建国泛黄的住院清单,发现最贵的药竟是二十年前她错过的白糖糕价钱的一万倍。

我拿出银行卡递进窗口:外科22床缴费……

回深圳前的一晚,丈夫和我说:还记得当年我和你说的话吗?

“几十年了,你和我说过的话何止千万,难道你让我每一句都记得”?我俏皮地堵了他一句。

丈夫没有生气,笑了笑说:就是等我们赚钱了,回你老家开个农机合作社啊。

我当然记得,于是便问道:难不成你还真有兴趣?

丈夫点了点头,面色有点肃穆:这是我上学时的梦想。

他看了看我,最后说道:你想帮小芳,刚好可以给她找点事做……

半年后,小芳打来电话,周建国出院了,医生说,再活过五年八年应该没问题。

小芳还说:姐,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和姐夫。

我说,你先别谢,过段时间我还会回来,到时候你再谢吧。

一个月后,我们夫妻再次回到老家,因为丈夫资助的农机合作社开张了,社长就是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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