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十天,夫君却一直没发现,
他心心念念小青梅,
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合离书,
烧了我给他绣的绢帕。
等到他发现我去世后,却像变了一个人。
带着已经腐坏的花环傻笑,
不顾他人眼光,抱着我的牌位举行婚礼
我飘在沈慕寒身后,跟着他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停下脚步。看着他坐下,我就知道今天要在这间书房里度过了,不由有些沮丧。
十天前我在太医院喝下了毒药,帮太医研制出了对症的治疗之法,沈慕寒和孙渺渺活了下来,我则不治身亡。
如果我的亲人没能在三个月内埋葬我的尸体,那我就会魂飞魄散。
而我的父母兄弟早都死在了战场上,唯一算得上是亲人的就只有眼前的沈慕寒。
可惜的是,我已经死了十天了,而我的夫君好像还没有发现这事。
此刻一阵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将桌面上的公文都拂到了地上。
沈慕寒在捡起夹杂在其中的合离书时,怔愣了瞬间。
我的心也在此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我决定去为沈慕寒试药前偷偷留在这里的,上面我已经事先签好了名字,当时我很清楚自己多半是没机会活下去了,所以想慷慨些,放他和孙渺渺在一起。
但此刻他若是写上了名字,那就说明这世间我再没了亲人,我就再没了转世的可能。
我心里不断祈求着沈慕寒会先起意去找我,这样说不定他就能找到我。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沈慕寒的一举一动,那封合离书被他摆到了书桌的正中心,心中当即漏了一拍。
只见沈慕寒提笔落下。
落笔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出神地看着那张合离书,瞬间一股酸涩感从心口聚集,涌入四肢百骸,震得我浑身麻木。
他现在应该如愿了吧。
没了我的阻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与孙渺渺在一起。
忽然间,他的目光移向了书架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绣绷。
绣绷放在那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上面究竟绣了什么。
我的绣工不好,沈慕寒在书房办公时我就会拿着绣绷练习,坐在他身边胡乱绣着些想象中的东西,这也是我们俩之间为数不多的温馨。
那绣绷被沈慕寒拿起来,上面的花样很杂乱,只能看出是一团黄色的东西。
「来人。」
沈慕寒话音刚落就有两位侍女推门而入。
「将这个还有夫人的其他东西都收拾一下交给她吧。」
两位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茫然,最后还是接过了沈慕寒递过来的绣绷。
「夫人都已经没了,我们上哪给她送东西呀?」
「可小声点吧,皇后娘娘交代了不让侯爷知道这件事。」
我跟在那两位侍女身后,亲眼看见她们架起火盆,将那块绢帕投到了火里。
「夫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您的嫁妆东西也按照您生前的吩咐捐到军中了,您要报仇可千万别找我们啊。」
报仇?
也难怪她们会这么想。
与沈慕寒成婚三年,我们就吵了三年,不过向来就是我一个人吵,他则在一旁冷冷地听着,一脸的冷漠。
我被他的冷漠折磨得愈加偏执凶残,到后面甚至直接破口大骂:「朝三暮四的贱人!要是真的那么喜欢那个狐狸精,当初你为什么要娶我!」
不管我怎么骂他他都没有什么反应,等我说到孙渺渺,他才终于有了些反应,眼中闪过愤怒,然后继续冷下脸没有反应。
我不得意也见不得他们两个得意,怎么也不愿意合离,就这么耗着,每天都闹得整府上下鸡犬不宁。
府里的仆人都在背地里叫我母夜叉,恨不得我马上与沈慕寒合离,好让孙渺渺成为这个侯府的女主人。
我死在宫里,也没人愿意来收尸。
最后被丢到了死人堆里。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飘到了皇宫。
我七岁时被太后接到宫里教养,这里一砖一瓦我都十分熟悉,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一样。
在御花园里的秋千前停下,明明湖水里什么都没有,我却硬生生地看了一个晚上,直到耳边突然响起几道细小的讨论声,我才回过神。
「你应该听说太医院那事了吧。」
拿着扫把的宫女忙凑过脑袋,满脸唏嘘:「早听说了,可太惨,要是太后娘娘还在,她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对我们这些下面人最是宽容大方,若不是皇后娘娘不允许宫里的人去给她收尸,也不至于被丢到乱葬岗。」
另一位在旁扫地的宫女也凑了过来,听了她们的话,脸色大变:「你们俩不要脑袋啦,在这说这事。」
「皇后娘娘可是下了令的,宫里的人绝对不能传这事。」
最先起头的宫女撇撇嘴,声音低了些:「宫里伺候的人有几个不知道这事的。」
「那也不行。」
皇后是孙渺渺的堂姐,一次意外后再也无法生育,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将孙渺渺接到了宫里,还在太后面前提过很多次,想封孙渺渺为妃。
不过每次都被太后拖过去了。
孙渺渺与沈慕寒两情相悦,若不是因为沈家家规不允许纳妾,她早就嫁到了侯府。
现在我死了,身为孙家唯二的女孩,孙渺渺如果铁了心要嫁给沈慕寒为妻,那孙家的太子梦就碎了。
但很可惜,现在沈慕寒已经和我合离。
孙家的梦注定要破碎。
突然被人穿过了身体,沈慕寒穿着一身官服出现在我身前一寸。
「不知你们刚刚说的是谁?」
看见沈慕寒出现的一瞬间,几位宫女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最开始提起这件事的宫女最先反应过来。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太后娘娘养的猫死在了太医院,皇后娘娘害怕皇上知道后难过,所以不准我们提起这件事。」
沈慕寒皱眉还想说什么,孙渺渺就出现了不远处。
她一遍跑着一遍笑着朝沈慕寒打招呼。
沈慕寒眼中闪过担忧,孙渺渺跑到他身边时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她,一副生怕他跌倒的模样。
若是他对我有对孙渺渺的万分之一,我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沈哥哥,你突然叫人传信给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用指甲盖猜,我也能猜到沈慕寒此行的目的。
我嗤笑一声,直接离开了原地。
飘荡在皇宫里,偌大的地方,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的第一想法是去找慕容辰。
但这个想法只在我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秒钟,很快就被我否决了。
我与他青梅竹马,但自从他继位后,我们就疏离了许多。他是皇帝,身边不缺人阿谀奉承、小心讨好,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区别。
突然间我又想起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凭着记忆,我到了一间小房间里,再次看见了胡胡。
她是太医院饲养的药人,是个傻子,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原本太医院是要拿她来试药的,大概率是因为喝了太多毒药,那款毒药并没能让她中毒。
失去了价值后,胡胡就被关到了地下室。
若不是我听到沈慕寒和孙渺渺同时中毒的消息,急忙入宫时撞到了逃出来的她。
可能她也会跟我一样被丢到死人堆里。
胡胡蹲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嘴巴里不断呢喃道:「胡、胡、」
胡胡被买来时就已经傻了,很少与人交流,最多时候只会来来回回念这一个字,这也是她名字的来源。
我蹲在她面前,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依旧朝着她挥了挥手。
「你好。」
话音未落,胡胡就抬头朝我看来,仿佛看见我似的,眼中满是探究。
「你快要消散了。」
说着她的手就轻轻地落到了我的脸上。
脸上传来的温度吓了我一跳:「你可以看见我?」
胡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道:「我告诉过你,你要在三个月内让亲人帮你收尸,你得快些。」
我看着与以往大为不同的胡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也没想到死前那道恍若远方散来的话会出自胡胡之口。
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逃呢?
「你没有亲人了对不对?」
我还有些恍惚,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就点下了头。
「找人娶你,记住只有三个月。」
娶我?
娶一个死人吗?
哪个正常的活人会愿意。
没将话吐露出口,胡胡便升起一脸傻笑朝着门的方向跑去。
我伸手想抓住她,告诉她门是锁着的,没想到那原本紧紧锁着的门应声从外打开。
我赶出去找到她时,她正好撞上了路过的沈慕寒。
一根木制的发簪掉了出来。
沈慕寒从地上起身时,目光落到了那根木簪上,有瞬间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