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沈时浔三年,是他们京圈里的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和情人去看海,我去送干净的衣服。
他和情人闹别扭,我去劝和。
他和情人过节日,我去布置现场。
所有人都在猜我到底是不爱他还是爱得太深了,以至于卑微成这样。
直到沈时浔眼角那颗痣被他点掉之后,我决然地离开。
他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尾,终是不忍地闭了闭眼:「从来都没有。」
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当不得真。
1
我踏进包厢,淡淡地看了眼在人群中拥吻的两个人。
「浔哥,她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嘈杂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纷纷回头看向我。
「我就说她会来的,我赌对了,快转钱。」
「五万到手咯,禾姐真是我财运上的贵人。」
这次又是赌注,我内心毫无波澜。
话说,我作为赌注,给他也快赢了几十万。
沈时浔松开怀里的女人,白色衬衫凌乱地穿在身上,领口有几个明显的口红印。
他挑眉,戏谑地笑出声:「许禾,去给她买双拖鞋。」
我视线下移,看向女人不合脚的高跟鞋,以及发红的脚腕。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沈时浔怀里的女人原本正挑衅地看我,听到我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我会撒泼放刁,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
她是新换的情人,有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哪有正牌能做到像我这样的。
「浔哥,你说她到底是真爱你,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时浔一个眼神逼回去了。
有人出来打圆场:「肯定是喜欢咯,不然怎么会这么百依百顺,以浔哥为首。」
京城的天又冷了,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我刚从聚会上赶过来的,脚上的高跟鞋也磨得脚生疼,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找了处石凳坐下,难受地捂着脸。
离开包厢之前,他们说的那句话我听见了。
「她就像老妈子一样伺候着浔哥,试问哪个女人能做到这样啊。」
是啊,三年了,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比他亲妈还甚。
我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女人明艳动人,但整个人尽显疲惫,眼神空洞暗淡。
如果苏衿韫还在的话,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
买完鞋子回去后,他们已经散场了。
包厢里只剩下沈时浔一个人。
我将袋子放在桌上,巡视了下四周:「她走了吗,还是趁早换上吧,不然脚疼得厉害。」
沈时浔指尖夹着烟,口中吐出一抹烟雾,看不清他神色。
「你靠近些。」
我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问:「怎么了?」
沈时浔忽然将我拉在他腿上坐下,清澈的眼眸渐渐低沉,声音含糊得低哑:「许禾,我看不透你。」
看着这双眼睛,我手不自觉扶上他眼角的泪痣,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掐了一般,又酸又疼。
他的眼睛没有苏衿韫的好看,但却有七八分像,尤其这颗泪痣。
苏衿韫这个人我快忘记了。
我快分不清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沈时浔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不耐。
我转头看向来人,随后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我收敛起神色,指了指桌上的鞋子:「已经买好了,快换上吧,我先走了。」
2
「许禾,做两份午餐送到我办公室。」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淡然道:「我现在没时间,我给你点外卖吧。」
沈时浔签字的手顿了下,皱着眉头:「我就要吃你做的,你要是不送过来,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接触了这么久,他就是个大少爷脾气,但也真的是说话当真。
我做了两份午餐,开车去了沈氏集团。
秘书带我走了进去,手上的餐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汤汁洒了一地。
沈时浔不满地抬头:「你在干什么?」
我眼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泪痣呢?」
他不以为意道:「点掉了呗。」
我深吸了口气,质问道:「谁让你点的?」
「我让他点的,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还有个女人,是那天晚上的情人。
女人双手抱胸,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谁让你碰它的。」
更何况是念念不舍的那种眼神,她讨厌死了。
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沈时浔咬着牙道:「你今天要是敢离开,我们就取消婚约。」
我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取消吧。」
他脸色冷得吓人,双眼充满了寒意。
我开车去了墓园。
很快我就找到了那块墓碑,我把白玫瑰放在那。
我坐在一旁,轻轻地抚摸墓碑上的照片,眼中含着泪。
照片上的男人长得清瘦,桃花眼笑起来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梨涡浅浅。
我轻轻地擦拭墓碑,口中呢喃:「我们阿衿的眼睛最好看了。」
都说桃花眼下有泪痣的人一生大多数都会多情,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到死之前都爱着我。
我双手掩面,哭泣了起来。
苏衿韫,我快忘记你的样子了。
如果我都要记不起你,还有谁能记得你。
3
第一次见苏衿韫,还是在我五岁的时候。
人如其名,他从小就待人以诚,对谁都很温柔,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一年,奶奶去世了,我被接回了许家。
我有个妹妹,她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因此,在她刚出生时,父母为了更全面地照顾她,把我扔到了乡下。
我抱着奶奶给我买的娃娃,局促地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喊了声:「爸爸,妈妈。」
妈妈怀里的小人看到我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手指在我的娃娃上:「妈妈,它好脏啊。」
我低头看了眼娃娃,迅速地把它藏在身后。
妈妈瞥了我一眼,淡淡地开口:「进来吧。」
爸爸走了过来,把我手里的娃娃拽走扔进了垃圾桶:「太脏了,回头给你买新的。」
我依旧念念不舍地看它,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娃娃。
还是奶奶收破烂攒了好久的钱给我买的。
这一幕被躲在树后的苏衿韫看见了,他趁着垃圾车来之前,帮我捡了回来。
我看着洗干净的娃娃,憋屈地咬着嘴唇。
他轻声说:「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已经帮你捡回来了。」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娃娃明明就不脏,还是个粉粉的小兔子。
苏衿韫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紧张地来回踱步:「你别哭了,我把奥特曼给你玩好不好?」
年仅八岁的苏衿韫并不会安慰人,但他愿意把自己最爱的手办拿出来哄我开心。
他大我三岁,比我高了一个头。
我经常盯着他发呆,感慨道:「如果我有哥哥这么高就好了,就不会被他们说是矮冬瓜了。」
家里的东西都紧着妹妹用,饭菜也只做妹妹爱吃的,连道青菜我都不太敢夹,常常吃不饱。
所以我看着比较瘦小,由于营养不良,头发也有些泛黄。
苏衿韫总是攒钱给我买零食,带我去各种好吃的。
我第一次吃冰淇淋,还是他拿压岁钱给我买的。
他说:「我们禾禾不用长太高,还有哥哥护着你呢,下次他们要是还说你,我帮你揍回去。」
自此之后,我经常去找他玩。
他家里只有奶奶,奶奶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炸甜甜的糖糕吃。
十岁那年,我背着书包,手里拿着考了满分的数学卷子。
「妈妈,妈妈,我这次又考了满分。」
我满心期待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光芒,像是要赞赏的小孩一样。
但我注意到,他们身旁放着行李箱,手里牵着粉嫩嫩的妹妹。
爸爸蹲下身子,终是不忍地摸了摸我的头:「禾禾,我和你妈妈要带妹妹去看病,这段时间你先自己在家,一个人要乖乖的。」
我拿着卷子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眼神黯淡了几分:「好,禾禾会乖乖的。」
我立马抬起头,笑着说:「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他们已经走远了,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我坐在偌大的餐桌上吃着饭,心里空落落的。
但我应该要开心的。
因为我可以吃到好多好多菜了,还有我最爱的红烧肉。
佣人站在一旁聊天。
「先生带着太太和二小姐去了东山岛,海边可美了。」
「是啊,留着大小姐一个人在家,说得好听是去治病……」
暑假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见到他们,还是苏衿韫带着我玩,以至于我的童年时期不是那么的孤单。
他像大哥哥一样,总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哥哥,禾禾不讨喜吗?」
苏衿韫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怔了一下。
他将抓到的娃娃放进我手里,捏了捏我的脸蛋:「没有,奶奶和哥哥就很喜欢你。」
我忍着眼泪,低声说:「可是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苏衿韫沉默了。
十五岁那年,我没有照顾好妹妹,导致她发烧了。
妈妈赶回家,二话不说甩了我一巴掌,崩溃地大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连妹妹都照顾不好,我接你回来有什么用?」
我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脑袋里也嗡嗡的响了起来。
之后便被赶出了家门,我想去找苏衿韫,可是太疼了,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醒来时,我人已经在医院了。
我歪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孩,沙哑地开口:「哥哥。」
「你醒了啊。」
他起身去倒了杯水,温声说:「你都睡一天了,我发现你的时候,就晕在路边,小姑娘一个挺危险的。」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衿韫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无奈地说:「几周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我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他看。
过了好久,我开口道:「哥哥,你还是这么好。」
就是说话声音小小的,我总是听不清。
我挣扎着起身,棉被滑落了下来:「谢谢你送我到医院,医药费我会给你的。」
苏衿韫有些为难地看着我,略加思索后缓声道:「这些都是小事,就是你鼓膜穿孔了,可能最近会听不见,不过没关系,会好的。」
我一怔,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挨了一巴掌会鼓膜穿孔。
我苦笑一声,足以见得妈妈下手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