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民国美食,我们常常念起张爱玲笔下的蒜瓣炒苋菜,鲁迅小说里的茴香豆、蒋介石挚爱的黄埔蛋,张学良钟情的白肉血肠⋯⋯
与文坛、政坛相比,画坛中的美食佚事就鲜有人知。
其实画家多为性情中人,又多爱四处游历,不少人可是不折不扣的美食家。
张大千
张大千与齐白石有“北齐南张”之称,徐悲鸿赞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位国画大师一生都把烹饪当做一门艺术来追求。
张大千曾经教导弟子:一个人如果连美食都不懂得欣赏,他又哪里能学好艺术呢?
张大千既爱吃,又懂吃。
什么叫“懂吃?
就是不仅要知晓一道菜的做法渊源,还要深谙这道菜的食材特点,并知道去哪个菜市场能买到,还要能下厨做出来。
他曾说:“以艺事而论,我善烹调,更在画艺之上。”
他每次来北京,日常饮食都是宣武门外五道庙一家叫春华楼的馆子叫的“外卖”。
有一次,他想吃家乡的香酥鸭,于是就去春华楼把这道菜的做法告诉了饭店的东家,东家加上自己的理解,先炸再挂炉烤,出来的鸭子又香又酥,这道菜后来也成了春华楼的招牌菜。
他还传授给春华楼一道牛肉菜,叫金丝牛肉,后来也成了春华楼的看家菜。
作为美食家,张大千经常亲自上灶。他做菜不放味精,而且一定要鲜、要活,为的是本味求真。
徐悲鸿在《画集》序中称张大千说:“能调蜀味,兴酣高谈,往往入厨作美餐待客”。
他的家里一到吃饭时间,往往高朋满座,最多的时候要摆三大圆桌。
餐桌上一脸喜色的张大千
有一次张大千请京剧名伶郭小庄吃饭,郭小庄平时为了保持身材,吃东西甚少,这次竟然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牛肉面。
原来,张大千牛肉面做的极好,他会做出红烧和清炖两种牛肉面,面条的粗细宽窄和调料的口味也五花八门,这些都可以任由客人选择。
张大千菜谱手迹
谢稚柳也曾回忆道:“大千的旁出小技是精于烹饪且对客热情,每每亲入厨房做菜奉客……所做‘酸辣鱼汤’喷香扑鼻鲜美之至,让人闻之流涎,难以忘怀。”
张大千在巴西的私宅“八德园”做菜
在台北摩耶精舍,张大千还自创了不少菜,比如“摩耶生炒牛肉片”,出锅后肉片洁白晶亮,与木耳黑白分明。
在他亲自撰写的食谱《大千居士学府》中,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了当时在巴黎友人家里的三餐和宴客菜单。
《大千居士学厨》内页
在这本食谱里,他详细列出回锅肉、绍兴鸡、狮子头等17道美食的独家烹饪秘籍。
张大千宴请著名书画鉴藏家王季迁的家宴菜单
还有其他私房菜谱,曾被蒋介石、张学良等人拿回去收藏。
1981年张大千在台北宴请张学良夫妇的食单,张学良拿回去精心装裱成手绢,特在后部留白,次年邀张大千在上面题字留念。
张学良与张大千
这张家宴菜单就一跃成了烹饪界和书画界所共享的稀世艺术珍品。
在1992年,美国华盛顿展出时轰动了当地的书画界和烹饪界。
1941年3月他携带家小来到敦煌,一待就是两年7个月。张大千在敦煌还发明了许多运用当地食材烹饪的菜。
比如蘑菇、苜蓿、榆钱和山药,则取自当地。敦煌位于沙漠之中,在沙漠里面他竟然能找到鲜蘑菇,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张大千 《蘑菇》
关于找蘑菇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张大千发现在每年7月,住处附近杨树下的野蘑菇特别好吃。
离开敦煌时,他特意画了一张野蘑菇生长地点的“秘密地图”,标明了采摘路线、时间,还标明了哪一处的蘑菇长得最好,然后送给了后来任敦煌艺术研究所所长的常书鸿,这让常书鸿非常感动。
相比之下,《舌尖2》里面用8个月等待小花菇的桥段也不算什么了。
张大千有个怪癖:喜欢吃冰。他认为上海的冰是最干净的东西,每顿必吃冰块,就连冬天也无冰不欢!
关于好吃,张大千还吃过苦头。
据说,1946年,张大千某次宴客,连吃十多只螃蟹,同时,他是个特别爱吃冰淇淋的人,吃了这么多蟹后,又连吃了4个冰淇淋,这下可不得了,当天晚上,张大千腹内绞痛,面色苍白,上吐下泻,送至医院,险些送命。
张大千有位女徒弟叫方召麐,做的一手无锡小馄饨,特别招张大千喜欢。某天张大千错收消息,听说方召麐要来看他,高兴得不得了,后来发现搞错了,就失望得大哭了一场。
1956年,张大千与方召麐
想来,张大千期待的,不仅是和弟子切磋论艺,更是那无上美味的小馄饨吧。
张大千对美食的喜爱自然也传递到绘画创作中,他画过很多白菜、萝卜、蘑菇、竹笋、水果……这恐怕都是他老人家喜好的食材吧!
张大千《蔬果图》
在一幅画着萝卜白菜的作品里,张大千写过一首石涛的七绝:“冷淡生涯本业儒,家贫休厌食无鱼。菜根切莫多油煮,留点青灯教子书。”
这里面的白菜和萝卜,已经成了寒士操守的向往。其实,假如没有对美食的喜爱,张大千笔下的萝卜白菜,又怎能如此鲜活可爱呢?
张大千经常以画论吃,以吃论画。
有一次,张大千回故乡四川,朋友梅晓初在源记饭馆设宴款待他。
席间张大千在吃到内江鸡肉抄手和蛋丝饼时就说:这些小吃绝非短时间就能够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地,就如作画,纵然纸笔色墨尽皆相同,但到能者手中就会出神入化。
他把绘画的布局、色彩的运用以及画境的喻义都应用到了烹制之中。
张大千一生好游名山大川,脚迹遍及祖国大地,一张嘴吃遍天下,所到之处既以笔墨摄取风物之胜,复品尝当地风范美味菜肴。
作为资深的“吃货”,张大千通过他的绘画为美食情怀提供了展现的平台,反过来,他在美食上的审美又为他的绘画艺术增添了不少情趣。
这大千这样爱吃会做有自己理论的美食家,才配叫做“吃货”,像小编这样的馋人,顶多只能叫嘴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