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个神经 病,发病的时候,六亲不认。
拳脚像密集地雨点一般悉数落在我身上。
我无数次许愿让他去死。
如我所愿,他真的死了。
可我,忏悔一生。
1
我爸又是被村里的人捆着送回家的。
三四个壮汉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束缚住推回来。
“疯子,你要是再发疯,就滚出我们村里。爱去哪去哪!”
我爸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我仔细确认过了,他吃了药。
可是他还是在田里干活还没多久,就扛起肩上的锄头对着香蕉地里的老大爷挥去。
幸好那地里还有大爷的儿子,马上就喊来了人制服住我爸。
王大全把我爸的锄头扔在地上,警告道:“卸了多少次你的刀了,你现在可能耐,改换锄头了!再有下次,你的头真得再裂一次!”
我瞥了一眼冷静下来的我爸,知道他现在暂时恢复正常,忙去安抚王大全,“大全叔,别跟我爸计较。我一定好好看住他,不让他给你们添乱了。”
王大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松懈了下来。赶在他身后的林婶挤了出来,“程曦这孩子苦命哟,这才13岁,乖得很,跟个小大人似的。”
我尴尬地笑笑,只觉得苦涩至极。
从小,人人夸我懂事乖巧,出生没多久就没娘,还摊上这么一个爹,小小年纪就成熟得很。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我的心里却泛不起一丝快意。
王大全他们刚走,我爸不知道又从哪里搜罗出一把刀别在腰间。
他留着个阴阳头,一边是极短极短的寸头,另一边是又脏又乱的长发。
分界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他的头,像极了一颗熟透的,即将爆裂开来的西瓜。
2
他不是天生就是个神经 病的。
我七岁的时候,他收工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飞,脑袋受到了重创。
奶奶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程家村的人都说他是遭了报应,谁叫他好端端地把村主任的儿子程东砍成了残疾,终生只能躺在床上,挂着个尿袋生活。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砍伤了程东。
我只知道,他因此坐了六年牢。
我也知道,他刚出来的时候。村主任明里暗里一直打压着我家。
他不准施工队的人再雇佣我爸,也不准临村招人的单位考虑我爸,甚至我家那小小的一块薄田,也是三天两头的就被人家踩的稀巴烂。
他已经承担责任了,蹲了六年监狱,可是刚出来没多久,就出了车祸。
预料不到他什么时候就要发疯,要摔东西,要打人。
经不住村里人的唾骂,奶奶带着我们来到了远远的不知名的小山村。
不到三年,奶奶因为重病离开了人世。
我爸变得越来越沉默。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
3
我爸郑重地把刀别上腰带,右手捋了捋脏污的头发,似乎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我突然气急,不顾一切地抢下那把刀,“你到底又从哪里弄来的刀!这村子里肯定没人敢卖你,你都是去哪里拣来的!你要是再继续下去,咱们俩都得被赶出村子,你又得进精神病院知道吗!”
其实这些年,他出入精神病院的次数也不少。只是他不是持续发病,家里也没有积蓄让他在那里长住,便只是开一些药来让他回家控制。
只是最近,他好像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朝我怒吼一声,声音沙哑,面目狰狞,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还给我!”
我不理会他,紧紧地抓住刀走进房间,把它锁紧在抽屉里。
他试图夺刀,也一同跟我走进房里。
忽然他猛扑到我的床上,抓起我床上的红色长裙,目眦欲裂,“谁给你买的这个裙子!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穿裙子吗!一堆破烂!害人的东西!”
我把抽屉的钥匙甩在书桌上,拼命跑过去抢他手上的裙子,他的手却很钢筋一般坚硬,我大喊,“还给我!这是我自己买的!”
这的确是我自己买的。
三十块钱,我攒了一个多月。
我爸将长裙撕毁,扔在地上践踏,“不准穿!永远都不准穿!”
我双手撑在他的胸膛,用力推他一把,“你是不是有病!我真的受够你了!”
4
我想起来些什么,也发疯一样地闯进他的房间,踹开他的衣柜门。
衣服、裤子、围巾,一件一件地被我扔在地上。
我从最深处掏出来一个相框。
是他和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女人的合照。
那个女人。
是我妈。
我举着相框,指着照片上的女人,“怎么?她穿了裙子我就不能穿了吗?是她嫌弃你跑了,关我什么事!”
我奶奶生前,只会跟我说我妈走了,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走去了哪里。
我一天天长大,逐渐也猜得出,肯定是因为我爸差点砍死程东,我妈才要跑的。
再加上我们到这个村子里,村民们看我没妈,各种揣测都有,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就算是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你了,也跟我无关!你别把我跟她扯到一块去!”
我一直对我妈心怀怨恨,恨她抛下我只顾着自己跑,恨她抛下我跟这个有病的父亲一起生活。
尽管如此,我的脑子追不上我的嘴巴,在我意识到我说了什么之后,我的心里还是一阵发慌。
还有一丝丝愧疚。
我爸的拳头挥上了我的脸,瞬间我的嘴里尝到了血的鲜甜。看到他这副暴怒的模样,那点愧疚转瞬即逝。
我龇牙咧嘴地不服气,他呆了呆,然后拉扯我的头皮。
我知道,他又发病了。
他抄起椅子朝我砸来,我感觉身上的皮肉快要绽开,是他在用皮带抽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袋晕晕沉沉,努力遏制住身体的颤抖,瞪大眼睛极力使脑袋清醒:他以前最多就用拳头把我揍一顿,最近,最近打我打得这么狠…
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失神地看着残破不堪的我,喃喃地说:“不准,你穿裙子,不准你说,你妈……”
5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不能穿裙子?
人人都可以穿,就我只能天天穿着长衣长裤,回家还得应付精神病发疯打人的爸!
他去死他去死他去死他去死!
他就应该去死。
他死了我就解脱了。
我回到房间,抱着撕毁的裙子号啕大哭。
不小心触到身上新鲜的伤痕,疼得我脑袋发麻。
此时我马上反应过来!
立马跑出门去找晓惠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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