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厕所侮辱我的人找上门来,我才意识到,躲不掉了!

少女和奏 2025-01-15 14:43:22

根据教育部发布的《全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报告》显示,近30%的中小学生有过校园霸凌的遭遇。

对这些遭受过霸凌的孩子,霸凌所带来的伤害可能会持续一生。

2022年2月,35岁的候润青在参加同学聚会时,遇到初中“霸凌”过他的秦龙,候润青会产生怎样的心理变化,当“霸凌者”与“被霸凌者”交集后,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以下内容根据候润青口述整理完成。

2022年,刚过完春节,我被拉去参加初中同学会,我不喜欢这类聚会,反感打着叙旧的幌子拓展人脉资源;更反感在初中时,我们明明相处得并不愉快,但自从被调到教育局,他们便开始强行“套近乎”。

聚会的地点在水晶宫春秋厅,据说组织聚会的是两个在本市做生意的同学,而受邀参加的大部分在体制内工作。

晚上八点多,人基本到齐,大家正相互寒暄,门突然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他穿着棕色皮衣,留着板寸,当我看到那双向外凸起的眼睛时,脑海里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接着,不愉快的过往排山倒海般向我扑过来。

他叫秦龙,初中时让我度日如年的人,也是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龙和同学们热络地打着招呼,我一再提醒自己: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少年了,我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也能做出适合自己的应对方案,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当秦龙走向我,伸出手时,我竟然哆嗦了一下。原来,我还是会害怕,那种刻进骨子里的惧怕终究是暴露了。

我忽略了他在说什么,出于成年人的人情世故,我握住了他伸向我的手,当接触到对方手掌那一刻,来自生理上的厌恶感让我胃部痉挛。

秦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今天的局是我组的,你能赏脸我挺高兴,有机会我们再单聚。”之后,他去和别人打招呼了。

他和我说话的语气如同当年一样,高高在上,他对曾经的伤害选择无视,反而衬托出我在情绪上的“小题大做”,这种态度让我产了一种类似仇恨的应激反应——我想打人。

我坐在角落里,不自觉地用余光去窥探那个人,看他和同学们拼酒,和女同学讲荤段子,和当年的小弟们自拍,过去的种种涌上心头。

初中时,秦龙坐在我后面,我们还被分配到一间宿舍。不知什么原因,他从一入学就看我不顺眼,可能是本能排斥,也可能源于开学第一天,老师“画蛇添足”式的关照。

我母亲在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因病去世,家里只剩下爸爸和姐姐,我爸常年在上海打工,我姐为了照顾我,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去市里的帆布厂做了一线女工,还有,我一只耳朵先天失聪。

有关我家的特殊情况,老师在开学第一堂课就和同学们说了,她的本意是希望大家能多关照我一下,却偏偏好心办坏事。同学们看向我的目光让我局促不安,我讨厌用可怜博取同情,这种特殊待遇反而让我在团队中失去了归属感和安全感,时刻觉得低人一等。

老师刚介绍完我的情况,坐在后座的男生便用力捅我肩膀,我一回头,他瞪着金鱼眼问我:“原来你是聋子呀?”我没理他,转过头,他开始小声骂脏话,这个人就是秦龙。

分配寝室时,我被分到靠窗的下铺,等我扔完垃圾回到寝室,发现我的床铺被占了,我的东西被扔到寝室门口的床上。秦龙用尺子挑着我的一只运动鞋,大声说:“你的鞋太他妈臭,住门口吧。”等我在床下找到另外一只鞋,里面已经被灌满了脏水。

虽然心里憋气,但我没和他计较,住在了靠门口的位置,我不是怕他,而是因为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我学习成绩不错,特别是理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努力学习,以后才有出路,好报答我爸和我姐。我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做题上,忽略了个人卫生。

有一次,我忘了理发。上英语课时,我正在做老师布置的练习册,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用手一摸出血了。回头一看,秦龙手里举着一个单面刀片,和他同桌低头窃笑。

老师过来询问,秦龙先发制人,对老师说:“老师,你瞅他,‘长毛鞑子’(东北形容头发又长又难看),我想帮他理,不小心把他弄伤了。”

英语老师赶紧叫班长陪我去医务室包扎,她指着秦龙说:“等我告诉你班主任。”

我包扎回来,班主任正在批评秦龙,她让秦龙给我赔礼道歉。秦龙没有道歉,他说:“是候润青先违反校规的,学校不是要求男生一律平头吗?”

秦龙和老师油嘴滑舌,顾左右而言他,班主任最后只能罚秦龙和他同桌扫了一星期教室,我始终没有等到那个道歉。

年少的我并不知道每个孩子来自于不同的家庭,受不同的教育,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家族,行为方式透露出家族教育的方方面面,有些孩子的成长环境比较复杂,过早丧失天真。

就像秦龙,他家里是开烧烤店的,他从小便跟在大人身后应酬客人,大人因为忙于生意又疏于管教,他吸取着大人的圆滑,谎言和势力,甚至来自于阶级的鄙视链。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同学聚会对我来说成了一种煎熬,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离开,没想到秦龙居然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同学聚会照

开车回家时,一路上我心绪不宁。

初中那三年,我活得很累,每天担惊受怕,我以为我忘了,原来根本没走出来,那种感觉不是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而是在成长过程中因为痛,又无药可医,只能藏起来。

我记得上初中时,学校对校服上衣有一种千年不变的执念,但对裤子和鞋子没有要求,这就成了同学间相互攀比的赛道。而我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平常比较节俭,初中时还会捡姐姐剩下的裤子穿。

有一次午休,我把校服裤子洗了,穿了一条我姐的绿色牛仔裤替换。秦龙盯着我看,他问:“你穿的啥玩意?”

看我不搭理他,他把同寝室的两个男生叫到一边嘀咕了一阵儿。

我正打算去教室,那两个男生突然冲过来,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我拼命反抗,没有挣脱。这时,秦龙朝我走过来,他嬉皮笑脸地拽住我的裤子,用力扒了下去。

当时,寝室的门开着,有很多同学看到了这一幕。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我提好裤子,落荒而逃。我跑到厕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种能把人撕碎的耻辱感,我记了一辈子。

有人说校园霸凌要勇于反抗,一次退让,会换来无数次霸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一个人没办法反抗那么多人的恶意和无视。

我去办公室找过老师,老师一开始还能批评秦龙几句,后来可能觉得烦了,对我说:“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开点儿过分的玩笑,很正常,你不要胡思乱想。老师一天也挺忙的,哪有时间听你打小报告。再说他为啥不惹别人,只惹你?你以后还要上高中,上大学,参加工作,难道就不会遇到这种人了?到时候,你咋办?”

我低着头,走出办公室,明明是秦龙的错,被批评的却是我。

渐渐地,我不再反抗,因为知道反抗也没有用,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我只能尽量躲避秦龙,早晨比他起得更早,晚上最后一个回寝室,下课不敢出教室,去洗手间要张望半天,课间休息找最远的角落躲起来,每天都在夹缝中求生存,每天都生活在战战兢兢里,我甚至想过退学。

我变得沉默、敏感,不断攻击自己、怀疑自己、讨厌自己。

长大之后才明白,霸凌这个词对学校来说,在分界线上存在着大事化小的人工模糊地带,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成本最低,而没有给犯错者足够的惩戒,是霸凌屡禁不止的原因。

参加同学会的那天晚上,回家的路又长又崎岖,我的车不但压了线,还在不准调头的路口调了头。

凌晨一点,我辗转反侧,仍然无法入睡。我努力劝说自己,不妨将这次重逢当成一个与自己和解的机会,坦然面对和接纳曾经弱小的自己,可一合上眼睛,就看到初中时,那个个子矮小,戴着大眼镜的自己,那种无助感又回来了。

受访者曾经的学校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周之后,秦龙居然打电话约我吃饭、唱歌,他说初中和我关系不错的廖凯也去,我不置可否,只说看情况。

可能是怕我拒绝,半个小时后,廖凯又打来电话。他告诉我,秦龙初中毕业后,和他爸一起去深圳做生意,这次回来是因为他父母想回东北养老,他跟着一起回来了。

我问廖凯:“秦龙为什么要请我?”

廖凯的回答得比较含糊,只说:“可能找你有事吧,也可能是单纯的想聚聚。”

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给自己一个交待,于是,我同意了。

廖凯是我初中唯一的好朋友,当时,他家庭情况也不是太好,可能是物以类聚,我们走得比较近。

上初二那年,廖凯过生日,我想送他生日礼物。廖凯特别喜欢鸟儿,尤其是鹦鹉,他说羡慕小鸟可以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

于是,我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只仿真鹦鹉,鹦鹉的羽毛特别逼真,乍一看像真的一样,还可以发出鸟叫和学人说话的声音。

我还特地买了包装纸,笨手笨脚地打好包装,藏在课桌里。

没想到,当我把礼物送给廖凯时,被秦龙发现了。他一把将礼物抢了过去,粗暴地拆开包装,倒拎着鸟的两只脚,嘲笑我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像花圈上偷来的。”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同学,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我想向廖凯解释,可当我转向廖凯,看到他狐疑的目光,我闭上了嘴。

秦龙大声说要请廖凯吃零食,说完,便勾着廖凯的脖子一起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被扔到地上的鹦鹉,我把它捡起来,它的翅膀上还残留着半个肮脏的鞋印。

从那以后,廖凯疏远了我或者是我们都刻意疏远了对方,我再没交过朋友,永远是自己一个人。

秦龙组织的聚会约在桃花坞KTV。

除了我和廖凯,还有秦龙当年的两个小弟。大家吃着日餐,又唱了几首歌,秦龙便转入正题:“润青,我刚从深圳回来,过段时间老婆孩子也会过来,听说你在教育局工作,能不能把我闺女弄到市重点,花多少钱都行,我听说你们手里都有名额。”

过往的事他一句没有提,原来只是想求我办事。

我说:“现在系统特别严,只能按学区就近上学,你在哪片儿,就去哪个学区,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

“都是老同学啦,这事儿对你来说小事一桩。”说完,他把一个红包推到我面前,还补充了一句:“不够,你吱声儿。”

“这个忙我真帮不了,我就是普通工作人员。”我实话实说。

“哎呀,就是你一个人情的事儿,这么不给面儿呢?”秦龙瞪着他的金鱼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又是那种眼神,初中时无数次威胁过我的眼神,一种类似愤怒的情绪突然冲上头顶。

我提高声音对秦龙说:“你还记得初中的事吗?”

他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眨眼的速度明显快了,他问:“啥事?“

我说:“我不像你们,周末能回家改善生活,有时候,我姐会打包两个荤菜送到学校,我很难得吃红烧肉、锅包肉这类的荤菜,可是你每次都会未经我同意,私自打开我姐送来的东西,领着寝室的同学吃个精光;我姐给我买的新鞋,你随便试穿;你有很严重的狐臭,但每个周末,都会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塞到我床下面,我受不了怪味,把盆扔到走廊里,被你发现之后,打骂了我半个学期。每天,每次经过我的时候,都会凑近我骂脏话,然后踢我一脚……”

秦龙尴尬地笑笑,“有那事儿吗?我不记得了,肯定是跟你闹着玩呢。”

秦龙的两个小弟发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都过去了,现在都长大了。”

我看了他们一眼,我也想算了,甚至觉得已经算了,但我还是想给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交待。我一字一顿对地对秦龙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道个歉?”

“啊……”秦龙打哈哈说:“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翻小肠的,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男生在一起闹着玩儿,不就那样吗?再说上学的时候,你还经常跑到老师那里告状呢,老师还找过我妈,我妈揍了我好几顿,我们就算扯平了。”

在座的同学都随声附和着。

“那不是闹着玩儿,那是霸凌,你整整欺负了我三年,不应该给我个说法吗?”我说。

秦龙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哥们儿,我们都成年了,就因为初中那点儿破事,你就揪住不放,有意思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

秦龙停顿了一下,叹口气,故做大度地说:“唉呀,多大点儿事呀!行行行,我道歉行了吧,当年玩笑开得过分了,得罪兄弟了,我自罚三杯。”说完,他举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又把空杯子举到我面前。

秦龙始终不承认,他霸凌过我。他嘴角残留的啤酒沫,就像他言语间的轻描淡写,彻头彻尾都是对我的嘲笑。

“你干的那些事儿,不是玩笑,就是霸凌。”我冷冷地看着他打太极。

秦龙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哪有那么严重呀,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我没说话,拿起包,准备离开。

终于,秦龙脸上挂不住了,他把酒杯往桌面上一蹲,语气从油腔滑调转为不屑:“耍我是吧,不就求你办点儿事儿吗?你还拽起来了?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不上你,娘们儿叽叽的,又不合群儿。”

“过量了,喝过量了,大家都消消气儿。”廖凯开始和稀泥。

“你拽什么拽,别以为自己在教育局,有多了不起,老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秦龙抓起桌上的果盘向我砸过来。

我闪身躲过,一把操起桌面上的酒瓶,廖凯和另两个同学赶紧起身,分别拉住我们。

秦龙被两个同学拽着往包间外面走,他嘴里骂骂咧咧:“找你办事是抬举你,老子有都是门路,给脸不要脸。老子当初就是故意的,看你不顺眼。没妈你活该,聋你活该,凭什么要老师同学照顾你?道歉,你想得美。”

秦龙被拖出包间,我被气得全身发抖。

廖凯劝我:“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那德行,以后不来往就是了,用不着冲动。” 看我没有进一步的过激举动,廖凯扔下两句敷衍的安慰,也去追秦龙了,空荡荡的包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又是和当年一样的处境。

当初聚会的歌厅停业了

服务员走进来,让我结账。

我在前台结了账,忽然感觉头晕、想吐,我本来没酒量,刚才因为心情差,多喝了两杯已经超量,出门的时候,看东西有些晃,汽车的距离都有些拿捏不准。

我准备超近路,从汉新街的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再打车,没想到刚转过一个拐角,正好看到秦龙一伙儿人走在前面。他们应该是去附近的停车场取车,我听见秦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东西,人模狗样,老子就是瞧不起他。”

我右侧正好是一个垃圾桶,我看到垃圾桶的盖子上放着一块砖头,我捡起砖头,朝秦龙走了过去。

我穿过马路,靠近秦龙,操起板砖,朝他头上拍了下去……

警察很快到了,我们一伙儿人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接下来是询问、做笔录、签字、按手印什么的,最后,我拿到了《行政处罚书》,被拘留十二天免执行(我也受了伤),罚款270元,而秦龙去了医院。

第二天,他家里人带着律师来派出所找我要说法,当着警察的面,我把当年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并表示宁愿坐牢也不给秦龙道歉,更不会赔偿。

我姐也赶了过来,怕把事情闹大,弄不好连我的工作都保不住。秦龙的父母还算通情达理,经过民警劝说,愿意接受调解,但我仍然表示拒绝道歉。

事情拉扯了半个多月,最终,双方达成和解,他们原本打算要十万,我姐最终给了他家三万五块私了。整个调解过程,我和秦龙没有见过面。

秦龙索要的10万赔偿明细

说实话,那一砖我不后悔。那一板砖是我把少年时被关进小黑屋的自己放了出来,是他欠我的,我为年少的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我所该承受的,冲动后的惩罚我也认了,毕竟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回想起来,年少时这段经历,让我在成长过程中自卑、心理素质差、没有反抗意识、习惯性服从、孤僻、社恐严重、不喜欢主动和人交往、容易焦虑。

我不想把这些心理问题完全归罪于初中时的霸凌,写出个人的这段经历,是觉得人们对霸凌的认知有偏差,总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习惯将责任推到受害者身上。

而实际上,霸凌者是随机的,他不去霸凌我,也会去霸凌别人。恶,是霸凌者自身的问题,不要总是为了降低责任成本,而在被霸凌者身上找原因,如此一来,霸凌永远不会结束。

我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因果报应,去年11月再次听到秦龙的消息,是他在一次醉酒后,从酒店楼上摔下来,右手骨折、盆骨骨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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