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没功夫叹息
作者|魏津
01.
萧亦红今年46岁。这正是女人的敏感期，有的春去秋临，容颜已显憔悴；有的春深似海，依然枝繁叶茂。萧亦红属于后者。
娘说她是棵水彬，泥里水里都能长。她也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挺强。
当初，第一个恋人散了伙，她也要死要活地折腾了一把，不梳头不洗脸，茶不思，饭不想，屋门一关在里面闹鬼。
几天过去了。晚上，娘端了面条合包蛋，轻轻敲两下门，一推，门＂吱悠＂一声，娘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娘坐在她身边说：＂红呵，这世上，没听说谁会一马平川。你想站着，谁也推不倒你。娘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孩子，十年八年后再瞧瞧，咱做个样子让他们看看。＂看看就看看。
第二天，萧亦红有说有笑出现在纸箱厂，好象啥也没发生过一样。厂长背后说：＂这女娃不简单，能成亊。＂
半年后，萧亦红嫁了个穷木匠。那时候，农村城镇化刚开始推行，南方做家装的人出现在小镇。萧亦红嗅到了一丝气息，鼓动男人给人家打工，借此学设计学技术，很快就摸清了门道。
萧亦红和男人，板板正正地请了一次谢师宴，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男方老板，希望优势互补，共同做好家装市场。＂好的好的，今后全力支持喽。＂南方老板非常开明，他晓得一方有技术，另一方人脉好，市场刚刚兴起，完全不用担心订单。
小俩口风风火火做起家装。几单做下来，式样新颖，价格公道，质量也放心，赢得一致好评。两年功夫，就在县城买了房。
02.
一转眼，儿子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萧亦红跟丈夫商量：＂这三年很关键，我想跟儿子去陪读。＂
＂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何必？＂丈夫有些不解。＂市里的竞争，可不同县里。老师也说了，咱娃是块好钢，淬火得跟上。再说，陪读可不只咱一家。＂萧亦红的消息也灵通，如数家珍地报出几家陪读的孩子。
丈夫讪讪地说：＂去也行。人家不是想你吗。＂女人剜一眼丈夫：＂馋腥的猫。十天半月就回来一趟，车也方便。＂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孩子入学手续也办完了。萧亦红走进附近的家政公司，想做一份兼职，她把自已的现状向女经理做了介绍。末了让人帮她支支招。
经理瞅瞅她，一笑说：＂姊妹，啥也难不住你。不过根据你的情况，家庭保洁，简单，时间也灵活，应该挺适合你。我这里正好还有套工具，你可以拿去用。＂＂那，我得请老板吃饭。＂
经理也是爽快人，从橱柜拿出一个双肩包，把玻璃刮水器和伸缩杆双面擦，一样一样给萧亦红做了示范。她原先和丈夫做内装，这些都不陌生，所以一点就通。
经理给他介绍了收费标准和注意事项。对萧亦红说：＂加个微信吧。正好有个客户要擦玻璃，明天就可以过去。＂
萧亦红谢过了经理，背上双肩包出了门，觉得心里特敞亮。五月的风，温馨地吹过来，她此刻的心情，象极了院墙上绽放的蔷薇。
03.
按照约定，第二天上午九点，她准时敲响了用户的门。等了一会，一直没有动静。又确认了一下楼层和门号，没错。
萧亦红＂当当＂又敲了两下。
＂来啦来啦＂随着喊声，门打开了。瞬间短路的感觉。四只眼睛，惊讶对着惊讶！＂亦红，怎么是你？＂
萧亦红也愣了。＂我走错了吗，昨晚是个女的接电话，确认今上午擦窗子的。＂＂擦窗子。那就没错。快请进，请进。＂
萧亦红有点懵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居然以这种方式遇见了自己的初恋，而对方也惊的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胳膊上架着双拐，似笑似哭地望着她。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介绍了一下，问他：＂你呢，这是怎么了？＂＂工伤了，一个多月了。哎，真没想到……亦红，你还好吗？＂他问。
＂当然。＂她说着，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咳，你总是这么乐观。＂他望着她，一脸忧戚地说：＂之前，打听过你几次，知道你和你丈夫到处打工，蛮辛苦的。亦红，真对不起你。＂她朗声笑起来……
＂这哪跟哪呀，缘份不到，各奔前程，这不挺好吗。再说，生儿养女，为生活打拼，没有谁不辛苦的。倒是你，看着就苦兮兮的，男人得有男人样才行。＂萧亦红说着，褪下双肩包，开始干活。
她先从南边阳台开始，一件一件把杂物清理开，玻璃喷上清洁液，用双面刮水器熟练地开始擦拭。
他架着双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思绪象只任性的小鸟又飞到从前一一他想起数学考试时她给他递的纸条；他想起运动会上，她百米冲刺时兴奋的模样；他想起第一次去她家，分别时在村头那销魂的初吻……只因她有一个酒鬼爹爹，父母生生掐断了这桩婚姻，也让他一度失去了生活的热情。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萧亦红做事又快又好，完全看不出是个新手。二个半小时，四个玻璃窗、一个阳台，全都擦试完毕。
她十分认真地左看看，右瞅瞅。然后自信满满地对他说：＂老板，请你验收。＂＂萧经理的试卷，好象从来都是优。＂他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一起吃个饭吧？＂他挽留她。他说：＂你这样子。以后也许还有机会。＂他递给她五百元说：＂辛苦了，不用找了。＂她调皮一笑说：＂我倒是想多挣点，不过公司会炒掉我。来，找你三百。公事公办别难为我。＂
他恋恋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欲言又止，傻傻的笑着。＂回吧，祝你早日康复！＂她朝他挥挥手，麻利地背好双肩包，轻盈地快步沿楼梯走下去。直到她的影子消失，他才想起一一她居然忘了乘坐电梯！
他叹着气把防盗门关上，好象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