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天，资助人李叔和父母一起来学校接我。

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却被告知，我被父母嫁给了年近半百，油光满面的李叔。

「你要知恩图报！」

「你李叔又能挣钱又体贴，以后一定对你好。」

「你唯一能回报他的地方就是嫁给他！」

我被赶鸭子上架地嫁给了我的资助人。

十个月后，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我却因大出血命垂一线。

「不要给她打麻药，会影响她给孩子喂奶！」

李叔的一句话，让我在剧痛中愤恨惨死。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被资助的那一年。

1

「囡囡，你看不行，要不就别上高中了，你要实在想念，找个中专读读算了，你这成绩，县城里那个中专不仅不收学费，每个月还给你生活费，你也知道咱家这情况，实在是供不起你了。」

前一秒我还在血泊中尽力的生着孩子，没想到再一睁开眼，居然看到了我妈的脸。

想起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我妈，还是在她和我爸把我强行塞进婚车，嫁给李志国那个禽兽的时候，到如今，居然已经隔了一世。

而上辈子我的命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彻底发生了改变。

「囡囡，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咱还是去上中专吧。你大伯说了，中专出来毕业就能有工作。」

听了我妈的话，我冷笑一声，上辈子也是这样。

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但前几年弟弟出世给家里带来了巨额的罚款，不仅掏光了家底，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根本没有钱给我交学费。

我妈和我商量，让我别上高中了，直接找个中专混两年，毕了业就能工作给家里挣钱了。

虽然不甘心，但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也只能咬咬牙同意了。

就在这时，资助人李叔找上了门。

「我爱人生了重病，所以我想资助几个贫困学生，算是为她祈福。」

那年的李志国西装革履，虽然也是挺着一个大肚子，但他的出现对我来说，宛如天神降临。

可谁能想到，他肥腻恶心的外表下藏着的，其实是更加龌龊不堪的内心。

漆黑的房间，到处作祟的咸猪手，以及那张肥头大耳的脸。

上辈子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无论如何，既然上天给了我机会，我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我打断了我妈喋喋不休的诉苦：「妈，我要上高中。」

「家里哪有钱给你交学费啊，我和你爸没本事，每年倒腾这些地，根本挣不了几个钱。」

这一套又来了，上辈子也是这样，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向我卖惨，而后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惯着他们了。

「没本事就不会长点本事吗？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就要上高中，学费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管。」

2

虽然跟我妈说的时候挺潇洒，可真让我自己去想办法在开学前挣够学费，我却又犯了难。

难道还是要去找李叔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吗？

不，这辈子，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骑着车去了县城里。

半天看下来，县城里招工的不少，可是工资够我交学费的却不多。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馆，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工资开的很高，但同时要求也很高，不仅要在有客人的时候负责传菜，还要兼任洗碗洗菜收拾桌子。

虽然一听就很忙碌，但为了学费，我还是选择咬牙坚持下来。

试工半天，张叔夫妻俩对我很满意，工资也答应我每月多给我一百。

谁知就在给我安排住处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小宋，你多大了？」

张婶一边给我收拾房间，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十六了。」

「你才十六呀？个子长得这么大。」张婶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笤帚。

「对呀，怎么了张婶。」

我从小个子就长得高，十六那年，我已经快一米七了。

因此，很多人把我认大两岁也不稀奇，反倒是张婶的反应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婶面露难色：「小宋啊，我们可能留不下你了。」

「啊？为什么呀张婶？」听到张婶这话，我顿时急了，这是我在县城转悠一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突然就没了。

「小宋啊，不是我突然反悔，但是最近城管局查得严，雇佣童工，那可是要罚款的。」

「就前两天，对门那个大妹子，因为心软，留了一个小姑娘在店里帮忙，结果被城管局的人看见了，二话不说就要罚款，听说罚了好几千块钱呢，因为那几千块钱，他们两口子好像都要闹离婚呢。」

「那说我是您亲戚，就是暑假来帮忙的行吗？」我哀求张婶。

「小宋呀，真不是张婶不要你，可是虽然咱们这商量的挺好，但是城管局的人可不管这些，看见童工就要罚款，我可赔不起呀，你可别让我为难啊。」

说着，张婶从兜里数了五十块钱。

「小宋，张婶也不克扣你，这就算你今天试工的工资，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年纪啊。」

3

读书的年纪……

我也知道我是读书的年纪，可是高中高额的学费就像是压在我身上的一座大山，难道我真的要认命，去读中专吗？

我推着自行车走在路边，顺手踢了一脚路边的塑料瓶。

旋即又感觉不妥，于是又停下车捡起瓶子，想要扔到垃圾桶里。

这时，碰巧边上经过了一个拾荒的老人，于是顺手想要把瓶子递给他，谁知他看了我一眼，转身便继续扒拉垃圾，根本没有结果塑料瓶的意愿。

啊？他为什么不捡塑料瓶？垃圾回收站不收吗？

见此情景，我脑筋一转，难不成，被我赶上时代的风口了？

我骑自行车打听了一圈，我们这个小县城并没有垃圾回收站，只有几个小型的垃圾回收处，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

这一年，国人的塑料回收的观念还未兴起，仅有少量的大型企业会进行塑料回收，因此，既然没有人收，那么像这种塑料瓶之类的垃圾自然也就没有人捡了。

意识到我似乎是抓住了商机，我立刻骑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国企询问。

用一盒烟作为报酬，我成功的从门卫大爷那得到了他们厂正在以【一毛钱一个】的价格回收塑料瓶的消息。

4

废旧塑料瓶有了销路，我兴奋地大干一场，谁知回到家后，我却从父母那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囡囡，有好消息，快进屋来！」

刚推开家门，我就听到了妈妈激动的声音，但我却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那个成为我上辈子噩梦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光是看到他，我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上一世，我爸妈强制将我嫁给他后，他怕我逃跑，直接把我关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

从那天起，我分不清白天黑夜，更失去了尊严。

直到十个月后，我被拉到医院待产，我久违的见到了光明。

我跪下来求那些医生护士放我离开，可就连那家医院都是他开的，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生孩子的时候更是如此，我求他打止痛，可他认为止痛会影响孩子未来的发育。

就这样，他禁止任何人给我打麻药，因为我接下来还要喂奶。

在剧痛中惨死产床。

谁知一睁眼，我又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幸好，一切还有机会。

5

「囡囡，这是你李叔，快打招呼呀！」

「李叔。」

尽管我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可我仍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和他对抗的能力。

「哎，这就是囡囡吧，长得可真漂亮。」

李志国的脸上露出了和上辈子一样虚伪又恶心的笑容。

「李叔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件好事的。」

「什么好事？」我强忍恶心，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天真的问。

「李叔要资助几个贫困生上学，听你老师说你品学兼优，所以我过来看看，准备资助你上高中。从此以后，你高中时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就给你包了，如果你考上大学，我也会继续资助你读大学的。」

「真的吗？还有这好事？」

我还没出声，我妈却搭上了话。

「孩儿他李叔，真是太谢谢你了，就是还有个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帮个忙。」

「什么事啊，您尽管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李志国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知道上小学的你资不资助啊，囡囡还有个弟弟，还在上小学，您看资助一个也是资助，您要不连上我们光宗一块？」

「啊，这……」

听了我妈的话，李志国犯了难，支支吾吾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推脱。

见此，我差点笑出声，看李志国进退两难，我心里暗爽，立马上前添了一把火。

「是啊李叔，我弟可是我们家的根，就算我不上学，也得供我弟读出个名堂。要不这样吧李叔，我看您也挺为难的，要不您就供我弟上学吧，我的学费，我自己想办法。」

被我这么一将，李志国更加下不来台，站在那里，答应也不是，拒绝又舍不得放跑我这块到嘴边的肉。

我妈倒是对我这番话满意得不得了，偷偷投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是这样的，我这次主要资助的还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即将失学的高中生，而且这次名额有限，我也是紧着比较着急的学生资助的。」

「咱家，光宗是吧，年纪还太小，等他上高中，上高中我一定也资助他。」

李志国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冷汗，吞吞吐吐半天才编出来一个理由。

「这样啊李叔。」我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您也不用资助我了，我已经在县城了找到了工作，可以自己挣学费，您还是去资助更加困难的同学吧。」

「嘿，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李叔资助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听了我说的话，我妈连忙用胳膊肘把我撞到一边，自己上前跟李志国商量，同时还不忘瞪了我一眼。

「孩儿他李叔啊，你别把孩子的话当回事，我们家很困难啊，非常需要你的资助。」

「这……」李志国还没有说话，就被我打断了。

「真不用了李叔，我已经有工作了，你就算给我钱我也不会收的，你还是去别人家问问吧。」

说完，我强忍恶心，直接把李志国从屋里推了出去。

在他临出大门时，我还不忘招呼他一声。

「李叔，我家邻居比我家更困难，他也是今年上高中，您看看要不就资助他吧！」

这我倒没说谎，我家邻居虎子哥刚会走路时，他爸就没了，孤儿寡母的，的确比我家还穷，李志国要是真愿意资助他，可还真是功德一件。

但我估计八成还是够呛，就他那视财如命的德行，这种没有回报单纯做慈善的事儿，他可不会干。

谁知我这边刚把李志国赶出去，回头就是我妈的一巴掌。

「宋引娣！你这个该死的讨债鬼，有人愿意上门白送钱，为什么不收？光宗今年就要上小学了，家里还欠了那么多债，收了他的钱上学，你打工挣得钱给家里还债不行吗？」

我也怒了，捂着脸对我妈吼道：「光宗光宗，你一天就知道光宗，家里头欠了这么多债，还不是因为要了他？讨债鬼，我看他才是真正的讨债鬼！」

「而且他的钱就是这么好收的吗？万一他哪天破产了，想找我要这笔钱，难不成把我拿去抵债？」

「他不是说他是免费资助的吗？」听了我说的话，我妈惊疑不定。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就轮得到我们啊，他现在说不收，可他万一要是过两年突然找我们要，我们拿什么去还他啊？」

「怎么还需要还啊。」听了我的话，我妈气势也弱了下来，小声嘟囔道。

「随你吧，反正我不会用他一分钱的！」

上辈子就是这样，就在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李志国找上了我爸妈，要我爸妈把我嫁给他，否则就要追回这些年在我身上花掉的所有钱。

我爸妈没上过学，很容易就被他忽悠过去了，再加上李志国可以说是我们当地的地头蛇，有一个能傍上他的机会摆在眼前，我父母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你要知恩图报！」

「你李叔又能挣钱又体贴，以后一定对你好。」

「你唯一能帮到他的地方就是嫁给他！」

于是，在周围人的洗脑之下，即便我极力反抗，仍然被赶鸭子上架般地嫁给了我的资助人——李志国。

而他又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恐怕不见得。

我父母明知我嫁给他并非我所愿，却仍要逼我嫁给他，不过就是为了让我弟将来的路更好走罢了。

在这个人情社会，我就是被送出去的那个人情。

6

那天和我妈不欢而散后，第二天我就又来到了县城，这次我带了两个大的编织袋，正式开始我的捡瓶子之路。

刚开始的几天收获颇丰，每天都能捡满满两袋子的塑料瓶。

可渐渐地，我能捡到的瓶子数量越来越少。

一来因为其他的拾荒者也注意到了我的行为，也跟着打听到了国企收塑料瓶的消息，于是也开始捡塑料瓶。

入行的人多了，分到每个人头上的份额自然就少了。

二来这个小县城本就不大，能喝的起瓶装饮料的家庭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那么塑料瓶的数量自然也就有限。

看来要想挣够钱交学费，我还得寻找新的出路。

幸好借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名头，我和这家国企的门卫赵叔已经混熟了，从他口中，我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市里塑料瓶的回收价格更高。

得知这个消息，我第二天直接没有去捡瓶子，而是早起骑着车去了一趟市里。

市里有一家大型垃圾回收厂，沟通后我发现，他们这里塑料瓶回收价格，足足是县里的一倍。

可即便如此，难道我每天捡完垃圾后，还要再跑一趟市里？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我想，我可能需要扩大规模了。

7

就在我打了一肚子草稿，准备回家和我爸妈商量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我妈从地里回家。

心头一喜，我迎了上去。

「妈！」

谁知我妈上来就是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成天干什么去了？地里忙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还有闲心在外面乱跑，饭做好了没有？」

我捂着头后退了一步，「妈！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我暑假要在县城打工挣学费吗？你们不供，还不许我自己挣钱读书吗？光宗整天跟他的同学满村疯跑，为什么不让他做饭。」

「嘿！还学会顶嘴了。」说着，我妈上前就要再给我一耳光，却被我一歪头躲开了。

「我和你爸整天供你吃供你喝，让你做个饭还在这推三阻四的，光宗才多大，你居然还想让他做饭，厨房是男娃应该进的地方吗？」

「我从五岁就开始站在板凳上学着做饭，到他这么大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洗衣做饭带孩子了，男娃怎么了，男娃就可以整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吗？」

说不过我，我妈就开始道德绑架，「你一个当姐姐的，难道就不能让着弟弟点吗？你看谁家的姐姐像你这么斤斤计较。」

「你说的那么好听，我姥姥把她的金戒指给了我舅妈，你不是照样和他急？」

听我说这话，我妈连忙左右看了看，上前捂住了我的嘴。

「你这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乱说什么？」

是啊，我是什么都不懂，但看见我妈的态度，我却懂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把我要做的事告诉给他们。

因为他们即便有了钱，花在我身上的可能，也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于是，我转身去了隔壁虎子哥家里。

8

进了门，我才发现宋婶并不在家，只有虎子哥一个人在家里，看样子，似乎在收拾东西。

「虎子哥，你这是要出远门？」

来到屋里，我才看地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看着像是要走的样子。

「引娣来啦。」

看到我，虎子哥跟我打了个招呼。

「对，我要去南方打工了，后天就走。」

「这么突然，你不上学啦？」听虎子哥这么说，我大吃一惊。

虎子哥笑了笑，「引娣，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一中学费那么贵，我家实在是凑不齐，而且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还靠我妈养着我。」

「可是你成绩那么好……」

「不过是因为比你们大两岁而已，你忘了，上小学那会儿我爸刚没，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钱上学啊，最后拖了两年，跟你一年入的学。」

见虎子哥似乎要放弃了，我抿了抿嘴，问道：「虎子哥，你想不想上学？」

「想啊，做梦都想，但是我妈年纪大了……」

「那就行。」我打断了虎子哥，「虎子哥，你别走了，跟我一块干吧，我有挣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

见虎子哥意动，于是我把我近些天捡塑料瓶的经历，以及县城和市里不同的回收价格问题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介绍，虎子哥咂咂嘴，「引娣，所以咱们怎么干？」

「虎子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这话并不是谦虚，上辈子虎子哥也是去南方打工了，听说他似乎正赶上了南方开放的热潮，大赚了一笔。

但学历终究是硬伤，没有学历，他只能算作是暴发户，后继无力，导致他一直不能更上一层。

因此，既然我这辈子能够重新来过，那么我也愿意在我能力范围内，尽我所能去帮助我身边的人。

况且，我上辈子大学一毕业就被关起来了，在创业这方面，恐怕还不如此时的虎子哥呢。

「我觉得，既然县城和市里价格差了这么多，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差价来挣钱。」

「你是说？」

「我们可以从县里收塑料瓶，再转手卖去市里，这样一来，不仅我们自己捡的瓶子价格高了，我们还可以通过回收别人手中的瓶子，赚取他们瓶子的差价。」

「有道理！」

那天，我和虎子哥做了很多计划，直到宋婶回家，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我发现其他人早就吃完饭了，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给我剩。

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了，即将开始创业的激动抵消了饥饿。

就这样，我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