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副院长的“规矩”

文/王世辉

01.

刀舍自从当了县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天只在上午坐诊2个小时，接诊不超过20个。

有人用除法运算了一下，得到的结果是，每个患者可以分到6分钟的就诊毛时间。“天哪！真够牛X！这刀副院长，该有多么高明多么快速的手段啊！”这人禁不住连声惊叹。

若论医术，刀舍的水平还真不低，在本县中医界，配得上坐头把交椅，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地方名医了。若论医德或者别的其他方面，这个嘛，就有人倒吸着凉气在嘴里打吸溜了。

刀舍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天，刀舍在他的专家门诊坐诊，进来一位60多岁的老者，看穿衣打扮言谈举止，一准是个撅着屁股刨了大半辈子黄土的农民。刀舍拿眼乜斜了一下，鼻孔里“哼”地一声响，不知道是凑巧了往外哼气还是想表达别的含义。

老者小心翼翼地在凳子上坐下，求救似的望着刀舍的一脸寒霜，说：“大夫，最近胸闷得厉害……”接着便开始详细叙述自己的症状。“停停停！我哪有功夫听你在这里絮叨？”

刀舍听了没几句，便不耐烦地打断了老者的话头，一把拽过老者的手腕，简单号了号脉，三下五除二就开好了药方，半递半扔给老者，说：“好了好了，快去取药！”

老者尚未愣过神来，他已开始梗直着脖子喊“下一个”了。

“下一个”刚刚在凳子上坐定，刀舍却像弹簧一样猛然从那张被屁股焐得温热的椅子上弹了起来，离弦之箭一般，“噔噔噔”跑向门外，脚步尚未跨过门槛，声音却先飞了出去：“啊呀呀！今天是个啥日子呢，让领导您大驾光临……”听得出，他的话语里布满了灿烂的阳光。

刀舍暗暗地在心里一喜，庆幸自己在打发老者和喊“下一个”的短暂间隙梗直了一下脖子，要不然，一直低着头，怎么会提前看见领导到来呢？如果没能提前看见，自己就要被动许多啊……

顺便加个括号交代一下，突然大驾光临的这位“领导”，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依偎着一块儿到来的女士，据说是主任夫人，主任是来给夫人看病的。

02.

刀舍微微前倾着身子，使腰部稍稍弯曲变形，导引着将领导及其夫人带入专家门诊隔壁的VIP诊室，轻轻一碰，就把门关上了。整个过程，刀舍的脸上堆满了笑，就连额角的皱纹里也始终涌动着阳光……

刀舍为领导夫人望闻问切实施诊断，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他自己倒是没在意，也说不出来。谁最清楚呢？坐在凳子上候诊的那位“下一个”。

毕恭毕敬地跑到楼下送走了领导后，刀舍折身返回到他的专家门诊，同样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对“下一个”的诊断，开好了药方，一边放下手中的笔，一边说了句极短的话：“完事。”像是说给那位患者，又像是自言自语。

刀舍抬腕看了看明晃晃耀眼的手表，2个小时的坐诊时间已临近尾声，翻着桌子上摞在一起的处方单数了数，才开出5张。

再拿眼望望门外，大约还有十几位候诊的患者。

他站起身子，左右扭动几下，用手在后腰眼处捶敲了两下，扭头对着门外喊道：“明天再来吧！”随后又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不能坏了定下的规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