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催促下我终于带男友回家见面，开门却见到离开已久的竹马，“怎么？不认识了。”三人之间气氛异常怪异，他看着一旁的男友步步紧逼，无奈之下我道出昔年那段遗憾未果的情愫，却原来两人都是被命运捉摸至此。
1
“楠楠，明天大年三十记得早点回来，你王阿姨的儿子也回来了，你俩见见面。”老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半天终于切入正题—相亲。
我就知道，从去年开始，老妈就有意无意在物色女婿了，还好我今年早早准备好了。
“见面？可我还带人一起回去呢？走不开啊。”我故作为难地说道，果然老妈捕捉到了“带人一起”的关键点，吃惊道：“带人？什么人？男朋友女朋友？”
我顿觉无语，说道：“男朋友，满意了吧。”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老妈的八卦劲一下子上来了，我思索着回答：“就比我小一届的，嗯…大概一个月了吧。”
话毕，只听见老妈在那边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指使老爸：“老姜，别看报了，赶紧去超市买点肉菜什么的。”
老爸疑惑道：“今天早上都买过了，还买啥。”“哎呀，让你去就去，明天楠楠要带对象回来了。”
我在手机这头一时没听见老爸的声音，只听到老妈一嗓子：“呀！你慢点走，鞋后跟都没提上呢！”……我也才大三，这两口子是有多想把我嫁出去。
水声掩住我的笑声，“行吧，不早了洗洗睡吧，让我爸早点回来吧。”我这样说着，老妈那头挂了电话。
水壶里的水烧开了，我顶着满脸的洗面奶闭着眼摸索着去关按钮，边走边想着换个自动定时的电水壶。
返回浴室的时候手臂碰到了一旁的书架，“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我抬起胳膊拭了拭眼睛，才捡起那个日记本。
打开，里面是高中写的流水账似的东西，我好笑地翻了几下，一个木质书签映入眼帘，形状是一个趴在书桌上睡觉的女生。
右下角“姜楠楠”三个字用钢笔写的勾若鹜喙，捺彷兰叶，瘦逸而遒劲。
隔着字体我下意识想到那个人，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涌出来，我突然觉得眼眶一阵酸疼，将本子塞进了书架恍神去洗脸，然后打开微信给备注“大三艺术系陈然”的人发信息。
我：【滴滴！明天一起回去，你准备一下吧。】
陈然：【好嘞，八点吗学姐？】那边回复得很快。
我：【嗯，辛苦了。】附带一个抱拳的表情。
陈然：【不辛苦，晚安学姐。】
没错，这是我要带回家的“对象”，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应付一下老妈的相亲大会。
其实原本也没想到这种方法，认识陈然是一次赶公交的时候，他的钱包被顺走了，我帮他刷了卡，后来闲聊发现是同一个专业的，就熟络起来。
第二天我被老妈一连串的微信消息震醒。
老妈：【出门了吗？】七点。
老妈：【上车了吗？不要拎什么大包小包的东西。】七点半。
老妈：【问问陈然有什么爱吃的或者忌口的。】一分钟前。
我揉了揉头发，给陈然发去信息。
2
我：【陈然，你有什么忌口的或者喜欢的菜吗？】放下手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回来，看到了回复。
陈然：【我没有什么忌口的，家常菜就好。】那就好，我放下手机，稍微化了个淡妆，换上衣服就拉着行李箱出门了。我跟陈然约好在校门口汇合，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并向我招手。
把行李箱都放进后备箱我们上车，司机发动车子向江北南站驶去。
到家正好中午，菜摆了一桌子，老妈接过行李笑得合不拢嘴：“小然，快来尝尝这个排骨海带汤，你姜叔炖了一上午呢。”几个人都坐下开饭，
“叮咚—”这时门铃响了，推开门，一阵寒意袭来。我愣住了，眼前人颀长高大的身形站在我面前，一袭黑色大衣里面是咖色高领毛衣，看起来整个人像笼在暗处。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眉骨，睫毛的阴影打在眼底，让那双清冷的眼睛多了几分隐晦不明。
那张脸跟我记忆里的样子别无二致，如果非要说有何不同，大概是一别两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成熟，可我仍发现了他眼中留着几分熟悉的不羁。
“怎么？不认识了？”到底是他先开口，沉稳的声线让我有几分陌生，我侧身后退低头道：“有些惊讶……进来吧。”他踏进来把礼物放在一边，在门口的鞋柜处弯腰换鞋，熟练地打开柜门摸向第二列架子。
看清来人后同样惊讶笑着说着：“阿衍！嘿呦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也没听你妈妈说。”
谢衍站直淡笑道：“也是临时决定的，学校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老妈闻声也和陈然快步走过来：“阿衍啊！阿姨都两年没见你了吧？现在看着又长高了不少，样子也有点不一样了。”“佩姨，姜叔，新年快乐。”
谢衍眼睛微弯说着，老妈拉着他和陈然坐回餐桌，说实话这一幕我看着还以为人家俩是她儿子，我就一垃圾桶捡来的。
“佩姨，我还没换鞋。”谢衍坐在我妈旁边的空位上说着，“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哎呀下次再换，你们都坐下。”老妈说着，突然想起了她的女儿似的点名道：“楠楠，你给阿衍和小然介绍下。”
我闭了闭眼，该来的终归会来，抬起头便感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锐利直白。
“我来介绍下，陈然…是我男朋友，这位是…谢衍哥，我们俩从小玩到大的。”
“谢衍哥，新年好！你叫我小然就行。”
“同乐，我是姜思楠的青梅竹马。”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当然，老爸老妈俨然感觉不到。
3
此时堂弟出来了，老妈早看不过去便说道：“看看你迷糊的样子，从早上睡到现在，直接睡到明年好了。”
“我这不是昨天才放假吗？在家放松放松行不行？”姜献撇撇嘴说着，接过老爸盛的汤喝起来。
“好了，菜都快凉了，你们都尝尝怎么样？”老妈笑逐颜开，一个劲地给陈然和谢衍夹菜，终于平静了，我这么想着低头扒碗里的米饭吃，试图降低存在感。
谁料一双筷子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陈然夹着一块葱爆羊肉放进我碗里，笑吟吟看着我道：“学姐，你尝尝这个，太好吃了。”我看着碗里的菜，愣了愣说：“好啊，谢谢。”
“她不喜欢吃羊肉。”谢衍突然开口道，陈然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知道这个，抱歉啊学…楠楠。”他及时改口，好在没人发现不妥。
“来，今天喝点酒。”老爸跟他们说着，拿出了酒。我制止道：“不行老爸，陈然不会喝酒。”典型的一杯倒，万一喝醉了，他等下回家不好办。
“呦，这就维护上了？”老妈调侃道，我有些尴尬。
谢衍不语，跟老爸一杯一杯喝起来，到最后老爸大着舌头道：“阿衍你酒量...挺好，慢点，等等叔。”
老妈在一旁劝他，陈然看了看时间小声道：“学姐，我得回家了，家里年夜饭快准备好了。”
我连忙站起说道：“爸妈，时间差不多了，陈然得走了，我下楼送他。”
“啊？现在就走？再等等吧小然。”老妈诧异道，“不了不了，谢谢叔叔阿姨的招待。”爸妈没再强留，我俩开门出去了。
送走陈然后我返回家里，开门就听见老爸拉着谢衍叹气道：“阿衍，其实我跟你阿姨...挺相中你的，毕竟你和思楠认识那么久，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
“可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终究...晚了。”谢衍苦笑道，仰头又喝了一杯酒。
“我看得出来，她跟陈然...长不了，你跟叔说实话，这趟回来是不是……”老爸剩下的话被打断。
“爸，你喝醉了，赶紧回屋睡会吧。”我出声打断，仿佛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老妈把他扶到卧室，姜献也回屋了，客厅一时间只剩我俩。“你这次回来几天。”我神色自若地问道。
“不走了。”谢衍答道，他的脸色有些泛红，醉眼迷离，我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去倒水。
“大三艺术系陈然，这么官方的男友称谓？”谢衍思索着又问道：“比你小一届，怪不得叫你学姐。”这家伙耳朵怎么这么尖，姜献离我那么近都没注意到。
我有种被戳破的感觉，但还是淡定回道：“还没来得及，倒是你，看我手机干什么？”
4
“我以为你生怕别人看不见才把屏幕调那么亮。”他反唇相讥，他怎么跟以前一样...阴阳怪气。正要反驳突然感觉肚子隐隐作痛，算算时间，今天生理期到了，啧，早知道就不喝果汁了。
我皱眉的表情落在他眼里，“你怎么了？”他放下酒杯问道。
“没事，你喝了茶不如先回家吧，我...有点困。”我出声，转身时忍不住抬手捂住腹部，谢衍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询问：“身体不舒服？”我点点头，由着他扶我回屋。
“暖贴还有吗？”他替我掖好被子问道，我指了指床头柜，他递给我就走出去了。
我迷迷糊糊听到厨房传来声音，接着他端着红糖姜茶走进来，汤冒着热气让他的眼睛氲了水汽，清明了几分。
我忽然想到以前他做过同样的事，高三上学期，当时我一边参加美术集训一边顾着文化课复习，作息不怎么规律，生理期紊乱很经常。那次多吃了几个雪糕，下午姨妈就来了。
“叮咚！”我听见门响，墙上的指针指在20点，我边走边问：“谁啊？”半晌，才传来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我，开门。”
我头上搭着毛巾无语地开门，果然那厮穿着夹克衫倚在门框上垂首看手机，另一只手拎着大包食材，听着门响就侧身进来，带着湿冷的寒气让我哆嗦了一下。
“啧，谢少爷怎么有空来了？”我问道，谢衍转身凝眸答非所问道：“什么时候走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路线了。”
嗯？我愣了愣看向自己，穿着宽大到脚踝的睡裙，哪里有半点风度可言。
“是不怎么厚，但是这屋里开了暖气啊，一点都...阿嚏！！”
谢衍“……”自己解释的同时也在打脸。
谢衍黑着脸嫌弃道：“姜楠你最好去换衣服，不要传染给我。”我连一个标准的假笑都没力气回就回卧室，找了一件绿色加厚卫衣和保暖裤躺床上了。
厨房菜刀在案板上“叨叨”切菜，我眯了一会走过去探头，谢衍背对着我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好像很熟练。
暖黄的灯光洒在他肩头，脱下外套里面是黑色卫衣，看起来有几分居家气息。
我好奇地上前，只见他十分认真地盯着菜……旁边的手机屏幕。我忍不住揶揄道：“谢少爷不会做饭？唉，难为您给我下厨了。”
说着冲他抱拳，他像是没有听出我的揶揄，看着我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菜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发烧了？”而后自然用手背探我的额头。
头上的冷汗黏糊糊的，我有些尴尬道：“没发烧，有点...肚子痛。”谢衍迟疑了半晌问道：“吃坏肚子了？”我懒得再搭理他，面色平静从他面前拿走红糖。
5
转身时手中的红糖被抽走连带着他有些模糊低沉的声音：“我来...你去躺着吧。”好家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红，我还真不好意思呢。我偷笑一声，又连忙捂住腹部挪回屋了。
很快谢衍端着红糖姜家进来了，小心递给我道：“先把这个喝了，等下再熬点鸡汤。”
我撑着床边坐起来，一口姜汤入口胃里顿时暖洋洋的。“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谢衍紧张问道。
我扯了个笑回道：“仙丹妙药也不会见效这么快吧，刚又喝了药，应该快好了。”
“行吧，那你睡会，等下叫你。”他给我掖好被子就去了厨房。
睡了半小时我就醒了，肚子好受多了，我去看了看他进行到哪一步，谢衍打开煤气往我这边挪了挪道：“别碍事了，出去。”
嚯，嫌我碍事，我还怀疑你的厨艺呢，“你这...一个步骤看一下手机，行不行啊到底。”话已出口，谢衍顿了顿动作拧眉道：“话怎么这么多？我行不行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鸡汤出锅，卖相不错，谢衍把勺子递到我嘴边，我尝了一口。挑眉瞄了眼对面的谢厨师道：“您以为我家开盐场的？要咸死我啊。”他一手支着下巴，也尝了一口陷入沉思……
我忍住笑意道：“这...跟想象差别有点大。”“我是按照教程一步步来的，理论上是对的，你懂吧。”
谢厨师死鸭子嘴硬道，可我看得真切，他的眼睛在那盘菜上停留不超过三秒。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许久，算了，赏个面子尝尝吧。
谢衍止住我的手道：“别吃这个了，色香味俱无，喏，喝粥吧。”
“想什么呢？赶快喝了。”谢衍出声将我从回忆拉回，我点点头喝起来。“锅里鸡汤马上就好，等下叫你。”他徐徐道，我忽然喉头一阵哽咽，打趣道：“这次厨房的盐没剩多少了，希望不会太咸。”
他目光晦涩，抿唇没说话。
鸡汤盛好我尝了尝，比上次美味多了。他看着我故作轻松道：“那次之后我学了几次，想着下一次给你做，哪知下一次是今天。”
是啊，没有那件事我们可能会有其他结果，那封信至今与书签尘封在匣子里。
“思楠，我找你来是想谈谈你们俩的事。”谢姨单独约我出来时我大概知道缘由了。
那是我们俩高考的前两天，六个月前受伤的手臂早已恢复，可当去医院的一路上我就知道我和谢衍终将再次面对分离，没有结果。
“你的文化课成绩应该不错的，但是美术……唉，阿姨知道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谢姨神色哀伤说着，我却听明白了。造化弄人，我只觉得想笑。
去年十二月美术统考前一周，我跟谢衍约好去买画材，还没到约定的地方就遇到了谢衍爸爸，一个赌徒，一个家暴的男人。
6
他带人拦截我，应该是观察我有一段时间了，斩钉截铁道“是她，她和我儿子谢衍走得很近，我前妻把钱都给了谢衍，谢衍肯定也给她不少。”一群人见我独自一人，大胆上来围我。
我假装冷静掏书包，那男人抓着我的手臂，我“不小心”把钱包掉在地上喊道：“呀，我的钱。”
感受到那人松手我掉头就跑，抬眼就看见拐角处一个人跑过来，是谢衍，他冲我喊着什么我听不清。
下一秒右手臂被什么东西重击，“啊！”一股钻心的麻木感传来，我歪倒在地上蜷缩着。谢衍冲过来跃起一脚踢向拿木棍的男人，那人被踢到角落里，剩下两人也没能逃跑。
谢衍拎起那根木棍发狂地打着，巷子里哀嚎声此起彼伏。很快他跑出来背起我向医院狂奔，幸好医院离得不远，他不停地叫我
“思楠，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忍一下。”
“思楠，痛的话就咬我。”
他后肩有一道面目狰狞的伤口，大概是手掌的长度，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开，正向外冒血。
手臂的麻木感有些减弱，疼痛感随之而来。眼眶蓄积的泪水滚烫涌出，他额头上青筋凸显却没说话，只是脚步更快了……
护士推我进检查室时，我看到他眼里泛着血色松开手。我突然对他说：“你别走，我等下出来要看到你。”不容置疑的语气，也不管周围人的表情。
因为我怕他再回去给我报仇，我第一次见那样的他，像是疯了一样。那些人看着伤得很重，已经够了。高考在即，谢衍不能出什么意外。
开门时，没有看到谢衍，我莫名地害怕。“医生，她怎么样了。”接了水的谢衍小跑过来急切问道。“啧...小臂没有骨折，但是软组织损伤，得好好养着。”我沉默点点头，想着之后的考试，有些担心。
之后开了药谢衍叫车跟我一回家，他盯着我的手臂问道：“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闻言我说还没想好，想起高一的时候我问过他，他也说不知道，但要跟我去同一所。
之后的一周，谢衍请了假在我家对面租房子照顾我，爸妈知道了一切大骂那几个被打得不知死活的人。
那天过后有人报了警，警察查了监控带走了那几个人和谢衍，谢衍又提供了他们其他不法行为的证据，原来早有前科。
那几个人醒了后被判刑关了起来，谢衍穿着校服被警察教育了一顿放回来了。
联考结果不太理想，我捏了捏手臂冲谢衍苦笑道：“我想全力以赴的，但是看来...”我又一次无法站在你身旁，和你在一起……剩下的话我没说出口。
谢衍眼中闪过痛色揽我入怀，在我耳边低语：“对不起，这次不论你在哪，我都跟着你。”
以他的成绩可以去临潼大学，不值得跟随我。这点我明白，谢姨也明白，所以才在高考前两天约我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