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月儿圆
文/石清华
丫头午睡起来准备好佳节晚餐食材,一家五人去黄鹤楼。
女婿、丫头带孙子看黄鹤楼,我与老婆白云已经多次看过就顺路向北慢慢游逛武汉长江大桥。也许江岸高楼耸立而龟蛇两山体量浓缩,又江水入不敷出而退于江心,桥上环顾,已经看不出“龟蛇锁大江”“一桥飞架南北”的雄伟气势。一去一回九十分钟正好与丫头他们汇合,六点到家,丫头掌勺,白云帮厨,女婿看书,我则与孙子玩游戏,各司其职,准备同庆中秋节。
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礼记·月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
中秋节,又名仲秋、秋夕、八月节等。中秋节以月圆象征或预兆家人、亲友的团圆,往往成为游子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的吟唱对象。在农耕文明里,人们大半年的辛勤劳作,已经丰收在望,大家便用祭月、赏月、吃月饼、玩花灯、赏桂花等丰富多彩的活动祈盼丰收、幸福。苏轼一曲“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绝唱,更是激发了普通民众对中秋节的喜爱之情。也许如此,2006年5月20日国务院将其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自2008年起中秋节被列入国家法定假日。
中秋节的多种起源说,共同叙述了君民丰收在望的喜庆事实。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等神话传统充分展示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等则淋漓酣畅地抒写了游子们的各种情怀。面对那一轮明月,满地清风,人们几乎都赋予其美好:珠圆玉润、八面圆通、自圆其说、字正腔圆、功德圆满、花好月圆等等,无一不承载着良好的期盼:圆满。
“吃饭啰。”丫头一声吆喝,似甜美的歌醉了心头。一家五人围桌而坐,吃喝、说笑,丫头、女婿他们谈着长远计划,不觉喜形于色;我则忆起青少年的苦难岁月,难免潸然泪下。
“爸爸,今天的菜味道可不可以?”
“很好。”
“我知道您喜欢吃辣一点的,鳜鱼另加了一点尖椒。可多喝点酒,晚上我们带小石头去看月亮,但不能喝醉哟。”
“嘿嘿,不会。”
最活跃的还是孙子,他坐在餐椅上,右手时不时地举起勺子:“奶奶,我要吃基围虾。”
“妈妈,我要喝乌鸡汤。”
“爸爸,我要吃鲍鱼。”
每尝一口会“呵呵”一笑。吃了一会儿却自言自语地说:“爷爷,我长大了陪你喝酒。”
“那不行,你长大了要认真读书、努力工作,爷爷才高兴。”
晚餐之后才是我心心念念的主题——去看月亮。下得楼来,白中带点红的满月早躲在两栋高楼间等着我,一眼望去,巴不得前去拥抱,可被两楼夹得低低的,着实有点憋屈。万人敬仰的仙子,岂能这样?于是牵着月光,走向开阔、走向远处,边走边看,那一轮圆月宛如我放的风筝,越来越高。来到空旷的火车站广场,转过身来,盯着仙子、目不转睛、浮想联翩。苦难的儿童少年,挣扎着活命,似乎没正眼看看秀丽的月儿,偶尔瞄一瞄,也只在田头地边徘徊,没什么可看的;青壮年时期,得全力奋斗、努力工作,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国家,即使嫦娥砸到头顶上,也只能把头偏一偏。而今工作不愁、衣食无忧,趁着良辰,得把这位仙子看个够。
青色的天幕下,嵌着一个游动的玉盘,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几颗淡星。随着我越走越远,月儿似乎离我越来越近但也越来越高。突然我觉得:人生的活动半径越大,可能会看得更高更远。
广场上很多人仰望那轮满月,也许回味着美好,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留下它的倩影。嘿,到高处看看,如何?
旋即回家、登上楼顶,三十多层的楼,可能有一百来米高吧,也不亚于苏轼的“东山之上”。我用皮带把自己与晒衣的钢丝连在一起,头靠在安全墙上,就可以放心地看仙子啦。
九点钟时,月亮在与地面倾角大约四十五度处朝我款款而来。苍青的天幕几乎没有云彩,稀疏的星星很不上眼,只有那轮明月撒满天地间,净化着仰望者的灵魂。
月儿越行越高,似乎离我也越来越近,那隐隐约约、半明半暗的娇容也似乎越来越清晰。整个外圈特别亮,亮得发白。紧挨白圈的外沿是暗红、不宽的光在闪烁;白圈靠内一周是较窄的灰白,再向内则参差不齐、明暗交错。月亮的左边和左上边大部分是阴影部分,但阴影部分也有明亮的小洲,这大约即是传说的吴刚伐桂吧。右边和右下边大部分是明亮的,但在右边向下与白圈较近处有一线散落的阴暗斑点。这散落的斑点与左边的阴暗部分之间,是一块很大的光亮部分,有点像地球地图上的太平洋。粗略估算,此时月亮中的阴暗部分大约占40%,光亮部分自然是60%啦。
人们眼里、心中的月亮是如此完美,几乎无可挑剔。仔细查看,尚且有明有暗,也许月亮太过美好,面对阴暗的事实,大家找不到贬义词来叙说,就编造了迷人的神话故事,来抒写人们心中的多种感悟。人生活在世界上,无论贫富贵贱,也应该明暗交错,只是占比的多少不同罢了。普通人终其一生,明暗六四开可能就不错了,可现实生活中,极少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坦诚说出自己的过错。即使迫不得已时,也只是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敷衍应对。也许当局者迷吧。
“哎呀,小明,有人在看月亮。”正在清风中如痴如醉地跟着明月朝高处徐行时,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唱醒了我。两位着白色连衣裙的靓女来到我身旁,继续歌唱:“大哥,你也喜欢月亮呀。”
望望她俩,模样相似:白皙清秀的脸庞,波光闪烁的双眸,满头黑发,连衣裙在清风里轻轻飘荡,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吧。
“你叫我大哥?呵呵,我比你们两人的年龄之和还要大,至少应该叫大伯。小朋友,你们说呢。”
“快三十岁啦,小朋友已经离开我们很远了。”
“无论离得多远,你们在我眼中都是小朋友,宛如我的丫头一样,无论她年龄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
“大伯说得也对。”
“你们没回老家过节?”
“路有点远,又疫情未消,没有回老家。”
说完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说长道短、微笑轻叹,共看一轮明月。
虽欲与其聊些佳节之乐,却怕有为老不尊之嫌,只得稍稍拉开距离,独望头顶之月。如水的月光,洗净尘埃,天地间更显得明亮。若要看个仔细,渺茫的乾坤又朦胧在澄澈的白光中,只有四周的天际,被地上的灯光照得白里泛红。
望着望着,发现今日的满月并不是正圆,月亮上方边沿微略内凹,右边稍显外凸,余下两方的圆弧弧线也有点曲折。几千年来,人们几乎都在歌唱十五的月儿圆,可仔细看时却并不圆满。是人们的忽略,还是已知而唱呢?也许,世界上的人事物没有真正的圆满。“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离合悲欢。”圆会有缺,缺向着圆,圆缺循环;离会有合,合后有离,离合常在。
人生苦短、斜月摇情,韶光同赏、婵娟共看。
(2022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