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名噪全京城的丞相之女。
一碗滴血认亲,我成了奶娘恶意换婴的假千金,又被父兄送去了青楼。
父亲鞭打我,三个哥哥找乞丐凌/辱我,
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婚夫,更是在我脸上烙印娼妇二字。
后来,他们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再爱他们一次。
我茫然的问他们:“你们是谁?”
1
二哥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扒尸体的衣服。
对上他脸上满满的嫌弃,我不安地解释:“我……只是五天没吃了,饿了,冷了。”
我从青楼逃出来后,一路被追捕,已经五天不吃不喝,实在是饿极了,想着要不要咬块尸体肉吃。
冰天雪地,我只穿着青楼给的清凉薄衣,冷得颤抖,扒尸体的衣服穿。
“才五天就饿的受不了?能比得上清清因为你,过得十五年的苦日子?”
二哥冷笑:“林奴!你欠清清的还没还清,别想这么逃之夭夭,跟我回京城继续赎罪!”
若是以前,我定会一鞭子抽过去,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可我不再是丞相府唯一的姑娘,不再是父亲和哥哥们娇宠着的林宝珠。
我只是罪奴奶娘之女,我叫林奴。
我垂着眼眸,默默地把刚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让自己有了暖意。
“好,我跟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二哥坐豪华的马车,我赤着脚在马车后面跟着。
二哥有时会扔鸡腿骨头给我啃,有时把车夫的剩饭给我吃,像喂只流浪狗。
我知道,他是嫌我脏,更是在折辱我。
2
第二天,我跟着二哥直接去了晋王府。
到处挂着红绸,红灯笼,贴着的囍字,一路蔓延的红地毯。
“今日是晋王和清清的大喜之日,以后你就是清清的陪嫁丫鬟。”
寒风吹了过来,似乎把我心脏都给吹开了个口子,呼呼地往里灌冷风,又冷又疼。
曾经扬着拳头警告晋王若是负我就揍他的二哥,让我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参加未婚夫的婚宴。
更深一步的羞辱我。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晋王府比青楼,比外面好太多,至少不用挨饿受冻。
陪嫁丫鬟也比青楼妓女好太多,也不用被逼着接客。
进了大院,司仪在喊一拜天地。
我抬头就看到了晋王。
我从小就想嫁的男人,和我轰轰烈烈相爱过的男人,他穿着三抓金龙的大红喜袍,跟我想象中的大婚一样,丰神俊朗,清风霁月。
只是,他的眼神少了温柔宠溺的爱意,多了冰冷憎恨的冷意。
他厌恶的皱眉吩咐:“谁让她进来的?扔出去!”
宾客们看了过来,看着我在腊月天穿着单薄的衣服,披着男人的外袍,赤着一双秀脚。
不得体,还轻浮浪荡。
“殿下,林奴是跟着我进来的。”
明明是二哥带我来的,可却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生了误会。
大哥对我很是厌恶:“你不是在迎春楼吗?来这里做什么?”
三哥更是凶神恶煞的盯着我:“你敢伤害清清,这次我绝不饶你!”
三个哥哥的话,让宾客们都认出我来。
半年前,丞相之女林宝珠竟是抱错的假千金,改名为林奴,后被赶出去相府,后又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那是盛传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是那假千金罪奴啊,不是跑去青楼接客谋生,怎么跑来王府了?”
“莫不是听说晋王大婚,跑来抢婚,想要野鸡变凤凰?”
“呸!娼妓一个,送我暖脚都嫌恶心,怎么有脸来抢晋王的亲!”
接我来的二哥,没有帮我辩解一句,曾视我如珠如宝的大哥和三哥,如今任由曾百般讨好我的人,一人一句的羞辱我,唾骂我。
羞辱的越狠,他们笑得越畅快。
我难过得脚趾扣地,闷声解释:“我不是……”
晋王冷声打断我的话:“那你来做什么?”
我看向他身侧,盖着红盖头的林清清,试图解释。
他的眼神满是肃杀:“又想来伤害清清?看来对你的惩罚还不够!”
他抬手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砰然跪下,磕着头求饶:“我不敢了,求您放过我,我不会伤害林清清,我也不会觊觎您了,我会离您远远的。”
在青楼的时候,我被逼着接客,我不愿意,就是一顿毒打,宁死不接客,这半年都是挨打过来的,勉强地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他抬起的手,紧张地把林清清护在了身后,声音冷得刺骨:“滚!”
冷眼旁观,似乎还带着笑的二哥,依旧没有帮我解释。
林清清温柔的开口求情:“殿下,天寒地冻的,留姐姐喝杯喜酒暖暖身吧。”
她没有直说让我做陪嫁丫鬟,我就知道,她想我求她。
我也只能对着她磕头:“求您别赶我走,我可以为奴为婢,当牛作马,只求别赶我走。”
离开王府,我一定会被抓回青楼,老鸨说过被她抓回去,哪怕是死了,也要让那变态的客人,玩我的尸体,治治我这犟驴。
我不想被抓回去。
林清清于心不忍地扯了扯晋王的袖子,柔声求情:“王爷,姐姐很可怜的,别赶姐姐走,要不……”
她咬了下唇瓣,下定决心:“您收了姐姐做侧妃吧,全了姐姐喜欢您这么多年的心意。”
林清清的话,无疑是将我推入深渊,因为晋王最厌恶的就是我曾喜欢过他。
他视我喜欢过他,当做人生污点;将他喜欢过我,视为人生耻辱。
现在在青楼待过半年的我,还喜欢他,他只会恶心的想要把我的心,挖出来喂狗。
我垂着眸,赶紧说:“多谢王妃的抬举,奴婢卑贱之躯,未曾喜欢过晋王,不敢也不配。”
如今,我只是喜欢活着,清白的活着,其余不敢妄想。
我的一番真心话,却莫名的让晋王更恼怒:“贱民扰本王大婚,掌嘴三十,扔出去!”
府中侍卫上前,直接一左一右地抓着我的胳膊,铁掌般的巴掌,一下一下的落在我的脸上。
很疼,我却不敢吭声,只是轻微动了一下,那侍卫便故意拽我的胳膊,使我披在身上的衣袍散开,露出了里面斑斑青紫的肌肤。
我如一条野狗,任他们羞辱。
3
三十耳光打完,我脸颊火辣辣的疼着,牙齿似都有些松动,怕污了这喜堂,会被打得更惨,硬生生将血液吞了回去。
二哥这才开口,替我求情:“王爷,好歹相识一场,便将林奴留下做给清清做个丫鬟吧。”
大哥看我的眼神深邃难测,沉声说:“留下便算了,不如带回家去,自己看着,也放心她又搞幺蛾子。”
三哥不喜:“相府也好,王府也罢,都不能留,就送她回迎春楼,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什么叫那是我该去的地方,三哥说话可真伤人。
林清清也轻晃着晋王的胳膊,软声撒娇着要我留下。
晋王这才松口:“既然他们为你求情,那你就在清清身边做个最低贱的丫鬟,若你胆敢再伤清清,去的便不是青楼,而是我军营!”
最低贱的丫鬟是倒夜壶,刷恭桶,什么脏活累活都我干。
去了军营,便是军妓,日子只会比青楼还要苦。
我恭顺地磕头谢恩:“奴婢恭祝王爷和王妃,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祁安,我把你许我的诺言,还给你了。
晋王没有让我起来,没有让我退下,我只能挪到旁边,跪在铺了沥青石的地上,然后看着他们完成了大婚。
寒冬腊月,漫天飘雪,新娘凤冠霞帔,新郎玄端礼服,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很快白了头。
我也是。
这,曾是我和他幻想的大婚,如今实现了,只是新娘不是我。
我不知跪了多久,看着他们完婚,看着他们送入洞房,又看着晋王出来敬酒宾客。
后来天黑了,晋王回房了,宾客都散了,下人来洒扫干净,又走了。
他们没看我一眼,仿若我是被遗忘的雕塑。
偌大的王府,似乎只剩我一人了。
我不知要想些什么,就反省自己为何会从盛名京城的丞相之女,沦落到青楼女子,再到低贱丫鬟的如此地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何罪之有?
要受到如此惩罚?
4
大抵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是一错;我亲娘贪图富贵,将我和林清清调换,是二错;真假千金之后,我还以养女留在林家,是三错;我还喜欢陆祁安是四错……
这些错,我都认了。
可扇林清清巴掌,推她落水,找人调戏毁她清白,给她下毒这些,我却是一个都不认得。
我拼了命的解释,却没有人相信。
父亲恼火骂我白眼狼,三个哥哥用棍棒打我,他们将我赶出丞相府。
晋王更是直接命人,将我送往了青楼。
我样貌长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曾是丞相之女,直接成了花魁,一夜千金。
老鸨给我两个选择,要么认罪,是我对林清清做的那些事;要么就放下身段,好好接客。
我选择了第三条,宁死不认罪,不接客!
一日日的挨打,挨饿,几次濒临死亡,我都坚信自己,我没错,我没罪。
后来,老鸨似乎心软了,说只要我到陆祁安面前认错,求饶,只要他带我走,便放我走。
我跪在了陆祁安的面前:“王爷,我错了,求您带我走。”
他骑在马背上,问我:“你可认罪?”
“我……”一身傲骨的我,最终挺直脊背,倔强的望着他:“我没罪!”
亲娘犯下的错,母债女偿,我认。
但,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阿清受的罪,你偿还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回去吧。”
求救无门,倔强如我,转身一跃跳进护城河,想要以死明志。
陆祁安没跳水救我,就静静地看着我在水里挣扎,只剩一口气时,才让人将我救起,送去了迎春楼。
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日,在看见黑影的时候,我以为要死了,笑着迎接阎王。
或许,这样死去就好。
“姑娘何必如此倔,跟王爷认个罪……”
视线清晰,原来是管家伯伯,我僵硬的笑着:“我没罪的。”
老管家长叹一口气:“回去歇了吧。”
5
跪久了,双腿冻得僵硬发麻,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跛着回到清风苑后头的丫鬟房。
才换上丫鬟衣服,林清清的贴身丫鬟露白就来喊我去院子伺候。
露白没让我进屋子里伺候,就让我在院子角落盛开的梅树下站着,候着,她自己则进去里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屋外黑夜连天,寒风瑟瑟。
我望着墙上的倒影,清晰地看到陆祁安在揭林清清的盖头,看着他们喝合卺酒,相拥亲吻,双双躺倒。
红纱软帐,影子交缠,青鸾娇啼。
在迎春楼待了半年的我,很是清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那样清风霁月,不可亵渎,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陆祁安,疯狂起来,竟是这般。
风刀子一吹,冷得我脸颊疼,呼吸一口冷空气,也跟冷刀子一样,进入我的五脏六腑,竟是比挨鞭子时,比冻坏的双腿还要疼。
这双腿不仅是冻的疼,还伤的厉害。
老鸨防止我逃跑,又不想我留疤,于是便日夜拿绣花针扎我,扎狠了,整根绣花针全都插了进去。
我疼得蜷缩在地,用力抓挠,想要把钻心疼的绣花针给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忍着疼痛寒冷,渐渐入睡,竟是见到了陆祁安。
十岁那年,他牵着我的手,站在梅花树下:“阿珠,这是我为你种的梅树,等它长大开花,我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天真无邪的看他:“我喜欢吃桃子,为什么不种桃树?”
陆祁安轻弹我的额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笨蛋阿珠,只需等梅花开了,我来娶你便是了。”
有东西落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吵醒了我,我把脸上东西拿起来,迷糊的睁眼看着,是一朵娇艳的梅花。
透过梅花,我模糊的看到了陆祁安。
我以为在梦境,像往年那般,把手中的梅花递出去:“祁安哥哥,梅花开了……”
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我被冻得激灵,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站着不再是少年的陆祁安。
我惶恐地跪好,额头抵地:“奴婢梦魇了,王爷饶命。”
他晦暗不明的望着我,让我更加惶恐,近乎匍匐在地。
耳边传来林清清温柔的嗓音:“王爷,林奴不顾风寒,在梅树下等您一夜了,对您一片真心,也怪可怜的……”
陆祁安冷笑:“她若可怜,这天下还有可怜的人?”
在天下人的眼里,我不可怜,我是该死的。
陆祁安吩咐:“把梅树砍了。”
林清清宽容大度:“姐姐,快起来回去歇息,一会儿我给你派个小丫鬟去照顾你。”
我腿疼的厉害,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天旋地转,又仰头重重地倒了下去。
“阿珠!”
我晕倒之际,似乎听到了陆祁安紧张的呼喊声,浑身冰冷的我,似乎抱了个暖炉,还熏着陆祁安喜欢的乌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