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闺蜜被儿女当成累赘。

双双送进养老院。

临死前回望彼此被束缚的一生，心中满是遗憾。

上天眷顾，我们重生到了儿子结婚当天。

狂妄自大的亲家满脸不屑。

［你儿子能娶我宝贝女儿，算你们烧了高香。］

老公轻嗤一声，胳膊肘往外拐。

［你学学别人家的媳妇，本本分分的，不是做饭就是看娃，你再看看你。］

这次，我不再犹豫，转头就和闺蜜回家收拾行李。

1.

恍惚间，我似是看到了一束耀眼的光。

再睁开眼，儿子儿媳此刻正站在我的面前。

手里端着两杯孝心茶。

司仪拿着话筒，在一旁说的天花乱坠。

儿媳挺着肚子，满脸不情愿的开口。

［妈，请喝茶。］

我怔了一瞬，继而看到台下的闺蜜在冲我招手。

老公踢了我一脚。

［发什么呆，端茶啊。］

我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茶盏。

儿媳本就不愿做这些繁琐的礼数。

司仪也格外识趣的潦草收场。

刚下台。

闺蜜就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

她一边哭，一边捏着我的脸，欣喜不已。

［杉杉，你年轻的样子真好看。］

［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丑了。］

我低头，望着闺蜜斑驳的鬓角。

我才彻底确定，我们真的重生了。

上天给了我们彼此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切，都不算晚。

我安慰似的拍了拍闺蜜的后背。

下一秒，却被一股怪力撞了个踉跄。

儿媳撇着嘴，满脸嫌弃。

［往一边挪挪，撞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你怎么跟我爸妈交代。］

儿子扶着儿媳，也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啊妈，千万不要撞到萍萍，她现在可是金贵的很呢。］

我正欲反驳，老公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扯着我的胳膊，硬是要将我拉到一边。

不耐烦的样子就好像在说。

【别在亲家面前丢人。】

闺蜜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

敷衍地吃了两口菜后，我便谎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老公从兜里掏出两块钱，不耐烦地摆摆手。

［赶紧去吧，等下高峰期，公交车挤满了。］

我摇摇头，声称闺蜜开了车，可以送我回去。

他惦记着礼钱，没再多问，只是将头扭向了一边。

临走前，我转头看向儿子。

他坐在老丈人那桌，毕恭毕敬的端着酒杯，挨个碰了个遍。

出了宴会厅，我驻足在了原地。

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我确信，至少在这一刻，我是自由的。

经过上一世的教训，我和闺蜜很快便达成共识。

我去收拾行李。

她去银行取钱。

我们要去看看，十几岁时憧憬的远方，到底有何风景。

###2

回到家，拿出行李箱。

我站在衣柜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前半生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我几乎付出了所有。

时间，精力，金钱，还有青春。

记得刚嫁给老公时。

我才22岁。

在那之前，我曾一度认为。

婚姻是一场很有趣的结伴旅行。

结婚不是目的。

幸福才是。

可从我怀孕的那一刻起。

老公就像变了一个人那样。

我孕期嘴馋，想吃楼下的串串火锅。

老公却说。

［我们不能花钱大手大脚，要给孩子攒点积蓄。］

我孕晚期全身水肿，想买大号的拖鞋。

老公却说。

［现在的也能将就，再忍忍，反正马上就要生了。］

我剖腹产后，伤口疼痛难忍，想单另购买止痛泵。

老公却说。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一个止疼泵要好几百，还不如忍忍，很快就好了。］

我出院回家，行动不便，想请月嫂来家里照顾孩子。

老公却说。

［花那个钱干嘛，孩子我看，你就放心休养吧。］

后来，他日日都在不耐烦地问我，伤口是否还痛。

伤筋动骨恢复需要一百天。

我剖腹八层，却在伤口刚刚愈合后的一周里。

洗衣做饭，照看儿子。

老公说。

［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婚后就该做个贤妻良母。］

我望着衣柜里那些穿了三五年，早已褪了色的衣服。

忽然觉得，我挺对不起自己的。

将就这个，顾及那个。

最后唯独委屈了自己。

想到这，我干脆收起了行李箱。

只装了一张身份证，便匆匆出了门。

3.

我将当初陪嫁的那辆轿车开去了二手车市场。

这是除了身份证和结婚证以外，唯一写着我名字的东西。

老板很爽快，简单看了下车况，便将钱转给了我。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进了久违的高档购物中心。

柜台里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化妆品，奢侈品。

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一个人走走停停，逛了许久。

最后驻足在了一家昂贵的档口前。

记得以前，我最喜欢这个牌子。

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杂七杂八的护肤品，变成了一罐简单且廉价的润肤露。

这次，我不再纠结。

水乳，面霜，眼霜，面膜。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

柜姐看向我的眼神也从鄙夷转变为欣喜。

我穿着褪色的t恤。

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见到闺蜜的时候。

她跟我预想的一样，也没带什么东西。

只是背了个挎包，便匆匆出了门。

见到彼此的那一刻，我们不禁会心一笑。

###3

坐上列车，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我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省旅游。

那个时候，我刚和老公结婚。

我妈给我塞了个大红包。

说要我们出去好好度一次蜜月。

我们一路向西。

看大漠孤烟。

听驼铃悠悠。

老公说，他喜欢旅游。

因为每当他迷茫时。

就想出去看看世界。

落日余晖，金黄洒了满地。

他将我搂进怀里，温柔至极。

［以后，我要挣很多很多钱。］

［然后跟你一起，去很多地方。］

［自由热烈，且永远在路上。］

……

后来，没过多久，小昱出生了。

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容貌，失去了身材，更失去了工作。

每天一地鸡毛的生活，让我心力交瘁。

我把口红换成了唇膏，把粉底换成了大宝，把裙子换成了t恤，把奶茶换成了开水。

只为小昱不输在起跑线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再也没有见过远处的风景。

直到小昱高中毕业。

他跟老公要了5000块钱，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上海旅游。

视频通话里，他似是看出了我眼底的憧憬，幸灾乐祸道。

［妈，上海我替你来过了，一点都不好玩，你早点睡吧，别忘了明天还要给奶奶送饭。］

……

再后来，我年纪大了，小昱大学毕业。

他看着我整天系着围裙，满身油烟味，难免时常抱怨。

［妈，你天天待在家里都憋成啥样了，倒不如出去走走，我今天看到咱们小区里有人在跳广场舞，我也给你报名好不好？］

我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笑。

［不用，妈待家里挺好的。］

正说着，老公打完麻将回家，他将袜子随手扔在沙发上，没好气的接上了话茬。

［得了吧，你看你妈那样，一把年纪了，还让她去跳广场舞，快别丢这个人了。］

小昱点点头。

［也对，那就不跳了，在家待着也挺好的，对了妈，家里还有菜吗，我饿了，你在给我做点宵夜呗。］

我沉默不语，低头在围裙上蹭了蹭刚擦完窗台的湿手，转身又进了厨房。

水池里的脏碗摞的老高。

我按了一泵洗洁精，无奈的叹了口气。

婆婆说过，等小昱找到对象，我和老公就解脱了。

我咬咬牙，再次将委屈与心酸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5.

闺蜜跟我同一天结婚。

说来也巧，她老公竟然和我老公在同一个单位上班。

不过工资倒是要高出不少。

我曾一度认为，闺蜜的生活，至少过的要比我更加滋润一些。

直到有次她来我家做客。

偶然间，她看到我被洗洁精蛰伤的手，从包里拿出一罐凡士林。

我嬉皮笑脸地打趣。

［哟，你怎么也开始用这个了，我记得你大学那会不是最讨厌凡士林了吗？］

她愣了一瞬，随后粲然一笑。

［你懂什么？不是手膜买不起，而是凡士林更有性价比。］

嬉闹间，小昱下班回家了。

他蹬掉鞋子，兴冲冲的跑进厨房。

［妈，你要当奶奶了！］

闻言，我手一抖，刮了一半皮的土豆滚落在地。

他继续自豪的说。

［妈，你快夸我聪明，今天可是差一点你就抱不上孙子了。］

我回过神，疑惑道。

［为什么？］

小昱将双臂环在胸前，一脸立功的表情。

［萍萍本来不想要这个孩子，是我打包票说一定会负责到底，叫她只管生，不管带，她这才答应下来。］

他继续自顾自地炫耀。

［而且我都说好了，彩礼随便她开，我们家肯定不会因为她未婚先孕，就节省礼数。］

老公竖起大拇指，点点头，在一旁附和。

［不愧是我赵海的儿子！你放心，你妈平时扣扣索索给你存了不少钱，到时候付个房子首付，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手下动作一顿，沉默了好久。

闺蜜拍拍我的肩膀，别过头小声问。

［后悔吗？］

我苦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土豆，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