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大山里的山道
背起背篼打猪草、割牛草,在上个世纪八十、九十年代,也可算作是生活在贵州大山里的我们,于儿时读书放学回来后的课外作业。
打猪草、割牛草,顾名思义就是到野地的草丛中去割取猪能吃的、牛能吃的草。“打”比“割”显得更精细些。
打猪草,是为了给猪儿准备猪食儿;割牛草,是为了给牛儿准备牛食儿。
那个时候,农村喂猪儿,主要是为了一年过年有猪肉吃、一年有猪油炒菜、一年有点积余的钱供小孩儿读书和贴补家用等等,也是为了积有猪粪、便水去为庄稼施肥。
所以那个时候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间猪圈,然后猪圈里面,也都喂养有两头以上的猪儿。
待到从年初喂到年尾或从头一年喂起,等到喂大、喂肥了,一头杀了“吃肉吃油”;一头卖了买“接槽猪儿”,然后把余下来的钱用作“人情客往”“小孩学费”“买经常缺的那些口粮”“增补衣裳”等等日常家用需要花钱儿的地方儿。
所以,来年光景,过得好与不好,头一年“五畜兴旺”,特别是“喂猪儿”,猪儿长得快不快、大不大、肥不肥?是个关键。
而要让猪儿长得快、长得大、长得肥,就得要让猪圈里的猪儿吃得饱,得让猪槽里时常有猪食儿,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就是那个道理,只有让猪儿时常都有吃的才可以。
父亲,喂猪儿是把好手,在寨子里都是出了名的。他喂的猪儿,每一年从年初的猪崽儿,到年尾长得可以杀的诀巧,就是在天儿刚刚亮的时候,就开始“砍”猪草,然后煮猪草,喂猪草;天儿已经很黑了的时候,还在猪草锅里舀猪草到猪草桶里,然后将猪草桶提到猪圈里头,然后将猪草倒到猪槽里或舀到猪槽里头去,做到一整天让猪槽里头不空,让猪儿一整天都有吃的,这样猪儿才能天天长肉,日见日大,到年尾才能杀个大肥猪儿,能有更多的肉卖了,攒下更多的钱儿来作家用。
而且,那个时候,把猪儿喂大,然后杀了卖了,攒下的钱儿,可是整个家庭用钱儿的主要来源,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天天饲喂着猪儿,盼着它长大长肥呢!
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甭管是天晴儿,还是下雨;是天干水涝,还是热天冷天,全家人至少得有一人儿,得付出主要的精力和时间,去田里、地里、山里、沟里、坡上、坎下等地儿打猪草,得打满一大背篼,得够砍一大锅猪草,得够煮一大锅猪草,得够喂两头以上的猪儿。
如果一天只够喂3次,即只够盛3桶猪草,那么猪儿只能是勉强够吃,离长得快、长得大、长得肥那个目标,就比较远了或难以实现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们,常常在没有读书的日子里和空闲里,背着背篼,拿着弯刀,去庄稼地里的田边、土坎等等地方儿,“打”只要是猪儿能吃的草儿。然后得让背篼装得差不多,最好是装满一大背篼,才可以背回家;得让“打”的猪草,能让父亲、母亲或我们自己拿薄刀砍得动、切得细才可以;得让猪儿能吃、喜欢吃才可以。
实际上,打猪草,只要是人们困难时候能吃的野菜、野草、树皮、树叶,就是我们满山坡、满山沟背着背篼,拿着弯刀去“打”的目标。像蒿枝、苦蒿、马尾巴、鹅篮草……。
“打”猪草,最轻松的时候,是地里庄稼正在疯长的时候,因为跟着庄稼疯长的也有很多的野菜和杂草,而且那些野菜和杂草,几乎都是可以“打”的猪草。如果是这样,便常常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跑太远的路,就能打满一背篼。
“打”猪草,最“老火”,也就是最困难的时候,是地里庄稼已经收割、百草枯黄和天干旱得不行的时候,人背着背篼满山遍野地跑了,也难得寻见一叶鲜嫩的猪草,人找寻得很辛苦,常常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一整天几个人分头行动了,才可以打满打够一天的猪食儿。
过去了很多年,现在回到农村,回到自家的老屋,老屋边上的猪圈也已荒废了很多年,老早就没有了喂猪儿的痕迹。寨子上原先家家户户都至少喂有两三头猪儿的光景儿,变成了整个寨子只有一二家喂有猪儿的稀罕事儿。打猪草的人,少得万分的可怜,打猪草也已变得容易了很多,甚至都不需要去野地里打了,庄稼地里常常就有很多。
同时,和我们小的时候一般大的小孩,竟然有很多都不知道打猪草是怎么回事儿,更不用说打过猪草、知道怎么打猪草和打什么样的草了。而是从学校放学回家后,在家里的屋子里或院坝里,专心地捧着书本看、或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看见他们,就不由得回想起我们,想起我们的童年,想起我们学生时代的童年,想起背着背篼拿着弯刀,于风里雨里、热天冷天,弯着腰,走在田里、坡地里、山里、沟里,坡上坡下,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找猪草、打猪草的样子。
想起打了猪草背回家,将猪草倒在屋里的角落里的光景儿。
想起拿着薄刀,手握猪草,将猪草摁在猪菜板上,砍猪草、切猪草的光景儿;想起将煮好了的猪草舀到猪草桶里,提到猪圈里,往猪槽里倒或舀到猪槽里去的光景儿。
想起猪儿欢吃、猪儿一天天地长大、杀大肥猪儿、大碗盛猪肉、大口吃猪肉满嘴冒油跑肉的光景儿。
想起头年满山遍野地打猪草……,来年穿上新衣服,背上新书包,于新学年里去报名上学领新书的光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