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知到了家人们的死亡结局。
劝告妈妈不要生下带有超雄基因的弟弟，
制止姐姐和温文尔雅的学霸谈恋爱，
更愿意卖肾换钱阻止爸爸去兑换那张彩票。
可没一个人听我的，反而骂我是个白眼狼，小灾星。
我那么爱他们，甚至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换取一家人平安。
可惜他们不听我的。
直到他们死了，依旧不爱我。
01
我叫招娣，这个名字饱含着父母的期待。
现在，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妈妈怀孕了，她害喜之后十分激动，爸爸在一旁欣慰地笑着。
「等下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伯母轻抚着妈妈的肚子，「这来的真是时候，一定是个男孩。」
我知道这是个男孩，还是个超雄基因的男孩。
虽然我不懂这个词，但是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妈妈会因为这个孩子丧命。
「妈妈，不可以留下他！」
我哭着朝她喊，「他会杀死你的。」
屋里人的脸色均变了，一阵惊吓之后涌现出怒气。
我脸颊火辣辣地疼着，含着泪看着妈妈甩了我三个耳光。
「你个贱蹄子怎么说话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
「我真恨不得把你这个小灾星掐死！让你说晦气话，让你说晦气话！」
妈妈一边说一边打我的嘴巴，很快她的手心便沾染一片鲜血。
爸爸拦住了妈妈，「你怀着孕，不要动气。」
我求助般地看向爸爸，刚想开口告诉他真的不要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更重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侧，我瞬间听不见所有声音，整个世界只剩下刺入骨髓的耳鸣。
我才七岁，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
被爸妈轮流打成了半个聋子。
他们去医院做了检查，几个月后从别的渠道得知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十分开心。
只是医生说，孩子基因有点问题，不过影响不大。
??
我便知道，我预感的，是真的。
02
妈妈年龄大了，错过这个孩子之后很难再孕，商量之后决定生下。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生下恶种。
可是爸妈已经对我有所提防，无论我说什么话都只会遭来一阵毒打。
而我才七岁，做不到去杀死妈妈腹中胎儿的事情。
看着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我着急的没办法。
终于有一天，我和妈妈一起去地里给爸爸送饭。
临回家的时候我改口说想去路边上厕所，妈妈不耐烦，但也没阻止我。
我带着她往崎岖的土路上走，忐忑地咬着牙找准时机，假装崴脚扑向了妈妈的肚子。
她和我一起倒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呻吟。
我冒着冷汗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踩到泥坑里了对不起！」
妈妈甚至都没力气骂我，「快叫、叫人。」
我踉跄着往地里跑，等到叫完人过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昏了过去。
一行人把她送去医院，我和姐姐留在家里。
我焦急的等到半夜，爸爸披着风露赶回来。
他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怒瞪着眼睛将我扇倒在地。
然后雨点般地拳头便落在了我身上。
我只能抱着头缩成一团，不停地道歉。
说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其实，爸爸打得越凶我就越开心。
看来肚子里的那个坏种是真的没了。
妈妈可以活下来了。
03
我鼻青脸肿的提着排骨汤去医院看妈妈。
但是刚走到病房门口就愣住了。
妈妈坐在床头，手背上插着留置针。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姥姥一脸慈爱地隔着肚皮与里面的恶种互动。
我没能杀死他，他更顽强了，疯狂地吸收母体的养分。
妈妈日渐消瘦，可是嘴角始终扬着幸福的笑容。
我不懂，为什么，伤害她的，她反而那么珍惜。
我没能再找到机会下手，弟弟诞生了。
他从存在开始，就注定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与疼爱。
妈妈给他取名邓家宝，整日捧在手心里喊小宝。
我念着招娣，招娣。
在一个熟睡的午后，我将枕头闷在了小宝的头上。
他没有挣扎，等了十来分钟，我松开了手。
小宝躺在摇篮里吐着舌头冲我笑。
我知道，我最后一次拯救妈妈的机会也没了。
04
邓家宝一天天长大，妈妈的身体也都补了回来，甚至日渐圆润。
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家拆迁了。
因为邓家宝的降生，还多分了五十万。
爸妈都抱着邓家宝叫他小福星。
看到我时，又是一脸的厌恶。
「年纪这么小就学会诅咒人了！我和弟弟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个小扫把星，天天盼不得家里好。」
我又被妈妈随手甩了两巴掌，擦干眼泪跑出去给家里人做饭。
看着熊熊火苗，我不禁怀疑自己，我真的错了吗？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出于嫉妒吗？
弟弟成长得很快，个子都要比同龄人高壮一些。
虽然有点小调皮，总是闯祸，但是爸妈愿意包容他。
他也和姐姐一样很会说话，经常惹得大家更加爱他。
不像我，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没想到，八年之后，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05
我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孩子。
弟弟是个男孩，爸妈更偏爱他我可以理解。
可是姐姐也那么被宠爱。
她叫盼儿，明明也是和我一样的存在。
我想不通为什么爸妈也那么喜欢她。
她长得乖巧漂亮，成绩好，还会跳舞弹钢琴。
每次走亲戚的时候妈妈都十分骄傲地赞不绝口。
对我要么只字不提，要么就是皱着眉骂几句「不争气」、「赔钱货」。
关系近些的亲戚知道我是个长相丑陋成绩又差的女孩，远房亲戚甚至以为邓家只有一个女儿。
我也想得到爸妈的一点点关爱，一点点都可以。
初三的时候，我每天学习到凌晨三点，一遍一遍的做题。
终于考上了姐姐的高中，成绩甚至比姐姐当年还高了十分。
我拿着成绩单准备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回到家后，却发现屋里的人都愁眉不展。
坐在大家中央的，是正在哭哭啼啼的姐姐。
「不就是补习班的一次练习考嘛，没关系的，下次认真点就好了。」
「对啊，大家都没有怪你。」
「是盼儿的责任心和自尊心太强了，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不理解，为什么考试没考好也能被夸奖。
「你跑回来做什么？」妈妈冲着我吼了一声。
我吓了一个瑟缩，藏在背后的成绩单飘落在地上。
爸爸弯腰捡起，紧紧拧着眉头。
我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在心中盘算着这次可以得到什么奖励。
一个新书包，或者是一身新衣裳？
他看着我，走向我。
然后是熟悉的天旋地转，我趴在地上，磕掉了半颗门牙，嘴里还混含着土灰。
「你是不是存心气我？明知道你姐姐考试失利了非要跑过来嘚瑟！」
「果然是个下贱坯子！滚出去！」
揉成团的成绩单砸在我脸上，我攥住它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身后是姐姐更大声的哭泣声和爸妈的温柔轻哄。
06
从那之后，姐姐看着我的眼神也带了一丝妒恨。
上了高中，我长高了一大截，皮肤也白了许多。
虽然比不上姐姐那么漂亮，但也算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了。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再漂亮一点，成绩再好一点就可以像姐姐那样得到爸妈的疼爱了。
我要的不多，姐姐的千分之一就足够了。
于是我参加各种文艺活动，表演完特意没有卸妆，跑回家想给妈妈看。
妈妈正在新房子的琴房里监督姐姐上钢琴课，她总是弹错，嘴里嘟囔着说「太无聊了，我真的不想练了」。
我走过去拉着妈妈的手，恳求道：「妈妈，可以让我试试吗？」
学校的老师都说我弹得要比姐姐好。
妈妈被我吓了一大跳，眯着眼睛细看了下，才发现是化了舞台妆的我。
「是不是太久没打你皮痒了？」
她像是沾染了脏东西一样迅速甩开我的手，拧着我的耳朵将我按在水盆里，「化成这样是想勾引谁？」
「你能不能死在外面别回来了？看见你这副恨不得出去卖的样子就觉得丢人！」
等到妈妈走后，我狼狈地瘫坐在地上。
姐姐穿着纯白色的公主裙，踩着小皮鞋走到我面前。
她递给我一张手帕，温柔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水珠。
我心中一暖，抬头仰望着她，「姐姐。」
她轻笑了下，语气却是那么狠厉。
「你也知道我是你姐姐？」
我的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另一只手想要扒开姐姐的脚。
没想到第一次触碰到渴望已久的小皮鞋是以这种方式。
「邓招娣，一直以为你挺乖的，没想到藏得小心思还不小啊。」
「竟然还想取代我的位置，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配不配？」
「今天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你要是再妄想我的东西，可就不止轻轻踩你一下了。」
姐姐抬起脚，撩了撩裙摆。
又变成了纯洁无害的小公主模样。
我像个狗一样跪趴在地上。
「姐姐，我怎么会想取代你的位置？」
「我只想要爸妈的一点点关注。」
她没听见我的话，笑着说：
「我要和沈曜去约会了，你不是喜欢弹琴吗？戴着那副手套，弹到晚饭时间。」
听到这个名字，我只感觉背后发凉。
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念头，但只是一瞬间，我没有捕捉住。
等姐姐晚上回来后，妈妈做了一盘糖醋排骨奖励她。
说她今天下午的钢琴弹得特别好。
我偷偷藏了一块糖醋排骨在嘴里，只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瞬间能甜过此刻。
07
学校最近有关于姐姐的流言，说她和学霸校草在一起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口中的沈曜。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全身就不寒而栗。
但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在小岔路口撞见了姐姐。
她被沈曜压在墙角，两人即将要吻上去。
仅仅是一个侧颜，我的脑海中便闪现了大量的画面。
我终于想起来了，在妈妈当年检查出怀孕的时候，我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次甚至更强烈更具体！
沈曜对姐姐不是真心的，姐姐会被他骗得很惨，最后跳河身亡。
在他们即将触碰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奔过去推开了沈曜。
沉浸在情迷中的两人皆被这个动静吓了一大跳，姐姐慌忙擦了擦嘴唇整理衣服。
沈曜被我推倒在地，表情痛苦地捂着擦伤的手。
「邓招娣！」
姐姐看清是我后松了一大口气，「你是不是有病？」
她跑过去搀扶起沈曜，扬起手想要扇我的耳光又生生克制住。
我全程盯着沈曜的脸。
像学校里的传言一样，他的五官确实长得十分精致，少年感十足，不知道是多少少女藏在心中的梦。
长得帅气成绩又好，听说家里还从商。
如果脑海里没有闪过姐姐的死亡预告，我会十分真心的祝姐姐和他长长久久。
可是，我不能拿姐姐的生命冒险。
「姐姐，你早恋就不怕被妈妈发现吗？」
虽然是和姐姐说话，可我却十分警惕地盯着沈曜。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学。」
「这是你的妹妹啊，那你们两个一起回家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沈曜刚闪出小巷子，姐姐那巴掌就落下了。
我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还手，在脑海中飞速想着解决办法。
「我只是怕影响姐姐学习。」
「用得着你操心？你巴不得抓我的小辫子好向那个老巫婆讨赏呢吧！」
我内心有些唏嘘，妈妈平时对姐姐那么好，她却不领情。
如果把这些爱给我，我会做的更好。
可惜我爱妈妈，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我没有把我荒谬的直觉再告诉任何人，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来阻止预想中的结局发生。
毕竟现在才刚开始，一起还来得及。
08
姐姐和沈曜关系近密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大家都在默认他们两人秘密交往。
有时候在公共场合他们一起出现时，大家都会起哄打趣。
很快便引起了个别老师的注意，我不禁有些高兴。
学校是严厉禁止早恋的，如果让老师介入，说不定会及时制止这段感情。
学校每周五晚上会放电影，我知道这时候姐姐会和沈曜去实验楼约会。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几分钟后，我用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那天晚上抓住了五六对情侣，不少女生哭哭啼啼的出来，我看见姐姐和沈曜走在最后。
教导主任面色严肃地在讲台上批斗，说以后会更加严格的管控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距离。
而今天发现的也是严重关照对象。
虽然没有提具体的名字，但大家心知肚明。
我终于放下心来。
但主任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当然，也不是禁止大家一点交流都没有。」
「大家要是都能像沈曜和邓盼儿同学一样交流学习，老师们巴不得呢。」
我的第一步计划就失败了。
有了这次的事情，他们两个之后出现的时候都不用躲避老师了。
妈妈也得知了他们两人关系好的消息，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而是淡淡嘱咐一句注意学习。
没了任何阻挠，姐姐越来越喜欢沈曜了。
只是我越靠近沈曜，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有次假期我看见他和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走在一起。
两人说说笑笑，我第一次见沈曜笑得那样开心。
但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也在我零碎的记忆里。
沈曜真正爱的人是她！
姐姐会因为他们两人而死。
09
年后便是紧锣密鼓的高考，妈妈对姐姐的要求更严格了。
几乎是陪着姐姐在补习班度过。
沈曜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姐姐了，他给我一个礼盒拜托我转交给姐姐。
回家等到深夜我都没等回来姐姐，看了眼朋友圈，妈妈今天带着她和弟弟去泡温泉了。
没有人告诉我。
我关好门窗准备睡觉，礼盒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
半个小时后，我拆开了它。
里面是一沓试卷，还有字迹整洁的笔记。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意，我太羡慕姐姐了，所有人都喜欢她。
我把所有东西都原样装回去，手指却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打开试卷后，里面的夹层夹着一张房卡，还有一张纸条。
??????????????
「后天我就要专心备考了，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明天晚上我等你过来。」?
这看起来暧昧的话语，我只感到了背后浓浓的算计。
姐姐一直听话乖巧，从不逾矩，可我知道她只是在妈妈面前伪装而已。
如果让她看到这个，一定会去。
那是她苦难的开始。
第二天放学，我被姐姐堵在了巷子里。
她眼神狠厉步步紧逼，直到我的后背撞在墙上。
她一脚踢在我的膝窝，「跪下。」
「那天晚上教导主任的电话是你打的吧？挺有能耐啊。」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要是再敢觊觎我的东西，就不是轻轻踩你那一下了。」
她半蹲下身子，动作优雅地扯出一张面巾纸，垫在我的手腕上。
她一只手将我的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挑拣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
我下意识想要挣扎，可是姐姐学过防身术，这个姿势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掂量着石头摩擦着我的手背。
「姐姐，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做错了事情，妈妈知道会生气的！」
提及妈妈，她整个人更躁狂了点，「你就这么喜欢当那个老巫婆的走狗？」
「可惜啊，你再怎么向她摇尾巴，都不会得到她的一丝疼爱！就算我现在砸死你，妈妈也只会问我手有没有磕痛。」
姐姐看着我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可怜。
我却直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
「求求你告诉我！妈妈为什么对我这样？」
她用冰冷的石头拍着我的脸，「学着狗叫求我啊，给我磕个头我再考虑一下。」
我照做了。
姐姐笑得好开心。
我的左手传来刺骨的疼痛，几滴血溅在了姐姐眼皮上。
她笑得妖冶，哪里有半点乖乖女的样子。
「因为你啊，就是一个天生的贱种。不会有任何人喜欢你的。」
她在玩弄我。
或许说的也是实话，爸妈确实从我出生起便厌恶我。
我经常会想，要是我死了，他们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吗？
可我又不甘心，我想在活着的时候得到。
要是姐姐死了，总该轮到我了吧。
我笑出了声，颤抖着左手从书包掏出那张偷走的房卡和纸条。
我仰起头卡着站在光下的姐姐，「其实，沈曜还送了你一样东西。」
10
那天晚上我又吃到了久违的糖醋排骨。
姐姐拿到房卡后便撒着娇说今晚去同学家过夜。
妈妈虽然不开心，但今晚本来就是要庆祝她成绩进步的，再加上快要高考了，她不能影响姐姐心态。
于是便同意了。
我跪在厨房门口给自己敷药，妈妈将吃剩下的糖醋排骨装进塑料袋里扔在我面前。
她洗干净手，回来的时候看见我没动，还把肉往我这边踢了下。
像以前在农村老家喂狗一样，就差「嘬」两声了。
「弄完把东西收拾干净，恶心死了。」
看着妈妈嫌弃离开的背影，我坐在地上享用属于我的糖醋排骨。
原来，只要没了姐姐，总有一份爱是剩下来给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