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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叫王建国,已经77岁了。这些年来,我过着孤单的生活。我的妻子早些年因病去世,我的儿女都在外地打拼,很少回家看我。

前些日子,村里热心的河坝婆婆看我生活不能自理,就给我介绍了一个保姆,名叫李梅,33岁。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她来帮我照顾生活起居。

“王叔,你看你身体骨头还硬朗的很,就是动太少了!来,我教你几套简单的太极拳,天天练练身体会棒棒的!”李梅抱着两包大米从门外进来,放下东西就拉我起身做动作。

我看着眉飞色舞的李梅,不禁会心一笑。她就像这老宅子里来了一缕清风,带来了青春与欢乐。我也渐渐不再总是愁眉锁眼,心情轻快了很多。

这样平淡而充实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多。李梅的女儿小红经常来我们家玩,我也把她当自己孙女一样疼爱。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一头雾水,怎么可能?我这个年纪,早就丧失生育能力了吧?难道是我记忆出了问题?可转念一想李梅也没必要撒这种谎,这孩子莫非真的是我的?

我手足无措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乱如麻。李梅在屋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也不敢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还好李梅并不计较我刚才的失态,关切地看着我:“王叔,我知道这对你突然,但孩子已经有了,我决定要生下他。您就让我们母女继续住在这吧,您尽管当这个孩子的干爷爷就可以了。”

我挠挠头,实在无法长这口气接受这个现实。但转念一想,李梅一个人抚养孩子也很艰难,我总不能狠心把她赶出去。

“好吧,你和孩子可以继续住这。但孩子生下来后一定要做个亲子鉴定,证明他不是我的,你听明白了吗?”我严肃地说。

李梅欣慰地点点头:“谢谢王叔!我保证一定会做鉴定的。”

我长出一口气,只希望那鉴定结果别让我心脏病发作就好。

于是,李梅的肚子就这么显而易见地一天天大了起来。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摸摸她的肚皮,企图感受一下这不速之客的踢踏。每每这个时候,李梅都会温柔地笑,任由我把她当成即将临盆的孕妇。

“王叔,你说孩子是男是女呢?”有一天我们坐在老槐树下乘凉,李梅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女儿就好。”

“为什么呀?”李梅好奇地追问。

“女儿温柔贤淑些,将来嫁人的时候也省心。你瞧瞧我这些儿子,个个都跑到外地闯荡去了,也不常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叹了口气。

李梅会意地点点头,伸手握住我的手:“那就希望是个女孩子吧。如果真的是王叔的骨肉,我会像爱自己女儿一样疼她的。”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抽回手站起身:“胡说八道!那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我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李梅脸色一沉,眼圈微微发红。她抿抿嘴,慢慢站起来回房去了。我看着她孕妇般笨重的身影,心里乱糟糟的。

终于,预产期到了,李梅在乡里小医院生下了个小女娃。我去看她时,她累得脸色惨白,抱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女婴对我微微一笑:“王叔,你看,是个女儿,正如你所愿。”

我的心跟着抽搐了一下。我默默地看着她,想起我们之前种种,五味杂陈。良久,我哑着嗓子开口:“孩子生下来了,记住,一定要做亲子鉴定。”

李梅似乎有些失望,她移开视线,小声说:“好吧王叔,我记住了。让我先把女儿养大些吧,现在还这么小呢。”

我无奈地点点头。回到家里,我百感交集。我开始有了一点跟这个女孩子建立感情的冲动,却又害怕未来的真相会让我痛不欲生。我是真的老了,经不起再多一点风风雨雨。

所以,我尽我所能疏远着李梅母女。我不再主动逗弄小女孩,甚少搭理李梅的话。我只是默默观察她们,看那个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偶尔她朝我甜甜一笑,我也会忍不住心软。但很快我就狠下心,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我不能,也不敢动真感情了。 我以为我能够与这个母女保持距离,不去在乎她们。然而我错了。当小姑娘学会说话,学会走路时,我看见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听见她稚嫩地唤我一声“爷爷”,我的心就像被融化了一样。我会忍不住逗她笑,会忍不住给她讲睡前故事,会忍不住陪她到处玩耍。我爱上她了。

孩子七岁生日那天,我们为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我亲手为她做了一个形状各异的果冻,在上面点上七根蜡烛。当小姑娘吹灭蜡烛,满足地吃了一大口水果冻时,我的心被幸福充盈着。

然而还没等我尽情享受这一时刻,李梅就毁了这美好。她红着眼眶找到我,坦白那孩子的生父是隔壁村一个叫马三的混混。她被强奸后生下了孩子,只能忍痛接受现实。听完这番话,我的天崩地裂。七年来的喜悦转眼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羞愧和愤怒。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我吼叫着一拳砸在桌子上:“你这个贱人,你欺骗了我!”

我命令她们立刻收拾东西滚出我的家。孩子听到争吵声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我恶狠狠地告诉她真相:“我不是你爷爷,快滚!”

小姑娘一下子愣在那里,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死死地盯着我和李梅,然后突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哭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李梅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抱起简单行李带着孩子离开了。

我恍惚地站在法庭上,任凭辩护律师和法官讨论我的命运。李梅并不在场。我看到她的女儿坐在角落里,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眼神空洞而绝望。我曾经那么疼爱的女儿!

“您必须负起责任,接纳您的女儿。”辩护律师在我耳边低语。我麻木地点点头。我还能再失去什么呢?这个七岁女孩,现在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血亲。我不得不接受她。 我甚至也渴望这个。毕竟,我真的很爱很爱她,像爱亲生女儿一样。是我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我开始重新建立起与这个7岁女孩子的联系。我去她们母女暂住的村口小屋看她,带着零食和玩具想取悦她。然而我受到的却是冷淡甚至是憎恶。这个小女孩死死地瞪着我,表情冷漠而警惕。我心如刀割,却知道我活该。

“小红,叔叔错了,你就原谅叔叔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是我爷爷!你骗了我和妈妈!”小红悲愤地说,一把推开我送的玩具。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跪在她面前辩解,乞求她的宽恕。我向她承诺会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照顾,会尽我这剩余不多的光阴来弥补她。

面对我的哀求,小红这才红着眼圈点了点头。我欣慰地抱了抱她瘦弱的身躯,决心说到做到。

我果真兑现了我的诺言。在法院宣判后的日子里,我重新接纳了李梅母女。我重新给她们置办好房间,让她们搬回我家。我尽心尽力照顾小红,给她买最好吃的零食,陪她做各种游戏玩具,教她识字写字画画。我用我所有的爱与关怀弥补她七年来错过的天伦之乐。我再也不拒绝她的拥抱,再也不抗拒她的甜蜜称呼我一声“爷爷”。

我的其他子女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明白他们的愤怒,也释怀了。现在我只想好好过这些日子,不再有更多遗憾。

小红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开朗。她会再次黏着我讲各种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会跟我撒娇要更多玩具,会一个劲夸奖我做的饭菜好吃。这一切都让我心花怒放。我也感激李梅无微不至的照料,我们重新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我余生不久,却也十分幸福满足。我不再害怕死亡,因为上天是公正的。上天在我生命最后赠予我的,是我最心爱的女儿。这已经足够了。

当我在睡梦中度过85高龄的生命时,李梅和小红都在我身旁。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在深更半夜惊醒,害怕自己面临退休工人的可悲孤独终老。我听见女儿们的啜泣声,我知道我将在她们真挚的爱中安然长逝。

我在遗嘱里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李梅母女。这也许会加重其他子女的痛苦,但我知道小红会理解我的艰难,并感激我曾经的宽容与悔过。我相信她会活出自己美好的人生,不辜负我真挚的父爱。

这就是我作为老王的,不平凡而又大起大落的一生。我经历了太多狂风暴雨,却因一个小女孩获得救赎。人生,原来可以如此神奇。我终于明白,我也终于释怀,在迎接生命最后时刻的平静中。 在我长眠之后,我无法知晓我的其他子女是否真的宽恕了我和李梅母女。我只希望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我也相信小红会用她善良宽厚的心去感化她的兄弟姐妹。

我偶尔会在梦中回到人世间,看到小红长大成人,踏入社会。她选择了当老师,和她母亲李梅生活在一起。我欣慰地看着她温文尔雅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向学生灌输知识。下了课,总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会凑上去逗她笑话,我都能猜到小红会红着脸羞涩地回应。

她潜心工作,照顾妈妈,偶尔与几个要好的同事小聚。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满足和对我的思念。每逢我的忌日,她都会携李梅来我墓前献花,虔诚地跪在我的坟茔前祭奠。有时候她也会自言自语,向我诉说她最近的生活琐事。我就在她身旁听着,时不时感慨万千。

小红婚后搬去了丈夫在城里的家。他们有了两个漂亮的儿女,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偶尔,我也会在深夜的梦中,看到小红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会轻轻走到儿女房间,吻他们的额头。然后她会来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神情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明白,那是她在想念我。

这时我就会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我的女儿,放心吧,爷爷在天之灵一直守护着你们。”

小红似乎真的听见了,她会突然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过了半晌,她会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她知道,我永远和她在一起。

后来,李梅过世了。小红成了那一代唯一在世的直系血亲。她安排妥当了李梅后事,又一次来到我的墓前,与兄弟姐妹们一起下跪。我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水滚落,看到她在我的墓碑前轻轻抚摸,像在抚摸我的脸。

这一刻我无比欣慰和感恩。我欣慰我坚持了我作为人父的责任和担当,我感恩命运最后赠予我如此可人的骨肉,我感恩小红用她一生无怨无悔的孝心来回报我年老体衰的关爱。我们的姻缘最终在血肉与命运中交融,无法分割。

这就是我王建国一生最终的写照。人生多艰难啊,但希望从不断黎明。我幸运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我相信我的女儿们也同样明白。所以请放心吧我的女儿,你爷爷会在天之灵一直祝福守护你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过上幸福美满的一生。 我死后的几十年间,常常陪伴在女儿和她的家人身边。我看着小红的孩子们渐渐长大,步入社会,繁衍出下一代。小红也日渐年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她的丈夫先于她离世,她开始过起独居的生活。

我不舍得看她孑然一身,便时常化作人形陪在她身边。我们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着她教书育人的种种趣事。我会逗她笑,会给她剥水果吃。她似乎也感觉到我的存在,会温暖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爷爷,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你做的苹果糕吗?”一天,小红突然问我。

我激动无比,连忙点头:“记得记得,那是爷爷我的拿手好戏!”

“真想再吃一次啊。”小红感慨地说,“我现在自己做的就没你做的好吃。”

我忙转身进厨房,铁了心要给小红再做一次我的拿手苹果糕。虽然我已不是人世的躯体,但运用法力应该也可以做些小食品吧。

我尽心尽力,终于做出一小盘我式苹果糕。外焦里嫩,香气四溢。我激动不已,赶紧端到院子里让小红尝尝。

“这里,你尝尝这个。”我说。

小红惊讶地望着盘子:“这这这是你做的吗爷爷?”

我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快尝尝!一定还是当年的滋味!”

小红神情激动,颤抖着拿起一小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奇迹发生了!我看到小红整张脸因为幸福而扭曲变形,大口吞咽着我做的苹果糕!

“爷爷!真的是当年的味道!太美味了!”小红抹了抹眼泪,向我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我无比感激我超脱凡俗的能力。我可以在有生之年,再次让我最心爱的女儿尝到我的手艺!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啊!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小红开始行动迟缓,手脚不太利索。我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女儿已经年老体弱,我的时间不多了。过了不多久,小红一个人在草地上摔了一跤,腿骨折住了院。我日日夜夜守在她身旁,害怕她就此离我而去。

好在,老天还没打算把我的女儿从我身边带走。小红很快康复出院,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只是我明白,这已经是人生最后的日子了。

在小红80大寿那天,她一个人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着墙上我们三人的合影出神。

“妈妈,您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开心吧。”小红自言自语,“您和爷爷现在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说完,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然的微笑。我也淡淡一笑,搂住她瘦弱的肩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起回味着那些年的点点滴滴。直到太阳下山,小红才吃力地站起,一步一步踱回屋里。我知道,我们的时光已经彻底到头了。

“女儿,你一路走好。” 我在她耳畔低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就是小红和老王的一生。我们历尽沧桑,唯有血脉和宿命无法分割。上天最后的恩赐,就是让我永远守护陪伴我心爱的女儿。我已经心满意足,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祝福她来生再世仍是我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