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一个月前,我入京的那日,娶了县主,承袭了爵位!
他说要娶我,予我凤冠霞帔,不曾想到头来却食了言……
他并不是靠教书养我的文弱书生,亦没有父母双亡,他甚至在一个月前,我入京的那日,娶了县主,承袭了爵位!
县主身怀六甲,堵着我的院门,“我想看看,自己容不容得下你!”
我微微行礼,强忍着泪水。
“我容不下你们!”
我曾是将军府庶出的女儿,自出生就被善妒的大娘子折磨,耳朵被她打聋了一只,落下结巴的毛病。
我及笄时,跪在小娘的灵位前,发了重誓,今生哪怕嫁给贩夫走卒,也不要给富贵人家为妾,让我的女儿同我一样。
所以一年前,自称家道中落教书先生沈阔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极尽讨好的要我嫁他时,我点了头。
可如今呢……
沈阔并不是靠教书养我的文弱书生,亦没有父母双亡,他甚至在一个月前,我入京的那日,娶了娉婷县主,承袭了爵位!
眼前那些高门贵女们说说笑笑,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视物都不清楚了,我颤抖的转身,握住沈阔为我请的老妈子的手,急切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侥幸的想:如果她能告诉我,我听到的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冯妈没有回答,只是扶我回小院。
我一回去便坐在院子里,呆愣的望着不远处的一株柳树。
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一个时辰,夜色刚落下沈阔就回来看我了。
他见我如同一尊雕塑般,蹙眉道:“怎么不进去等我?”
我望着他,声音发哑,“你、是、王爷?你、娶了、娉婷县主?”
他眸底掠过一抹震惊,但很快被他隐藏起来,握住我的手,亲吻着我的手背,沉声道:“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我抽出手,眸光空洞洞的对着他,“沈阔,不、不欺瞒!而且、你若娶别人,应当,告诉,我!”
沈阔的脸色瞬间阴沉,目光也寒峭逼人,“你质问我,是不相信我?”
我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我,说过,你若身份贵重,要、要娶别人,就、同我明说,我走,我,不做妾,不做,外室!”
我告诉自己,只要他承认,我断然不会纠缠他!
我决不做妾,决不能让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
沈阔似是受不了我这般质问,愤怒的转身,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取下他送我的羊脂玉佩,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的沈字,只觉得心如刀割。
沈阔这一走,便是五日。
我虽已想好了要跟他断了,却不想走的无声无息,话,总要说明白。
于是便让冯妈传话,我想见他。
当晚,沈阔就回来了。
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上带着几分疲惫,我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到底,是我不争气,做不到心如止水,彻底放下。
“用、用晚膳了、吗?”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沈阔突然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打开那金丝楠木的盒子,递给我看,“先前你在珍宝阁看上的夜明珠,我攒够钱,给你买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仔细看,竟真是那颗夜明珠。
有鸽子蛋那么大,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熠熠生辉。
那日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曾想他竟真的做到了。
我的眼眶湿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倘若这人对我不好,我便走了,可他偏偏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
他看我一直盯着夜明珠,神情也松了下来,趁势从背后抱住我的腰,下巴垫在我的肩上,薄唇一点一点描摹着我的耳廓。
用气声道:“别气了……我就是个教书先生,他们口中的王爷,不过是跟我容貌相似,我年少时有多颠沛流离,你忘了?况且我的妻只能是你,你若不信,我沈阔在此立誓,若我说的都是假话,就让我同大哥一般万箭穿心,万马践踏……”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住口,住口!”我泪水滚滚落下,“我信你了,信你了!”
我知道他哥哥是怎样死的,所以我舍不得他死。
只要想到他马革裹尸,我就好像被无数把刀凌迟。
他紧紧的抱着我,不替我擦拭眼泪,看着我哭,反而笑得像个孩子,“小傻瓜,我若真是王爷,怎会舍得让你蜗居在这小巷院里?我会给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让你家那个大娘子看了都眼红!”
他不停的说着甜蜜的话。
饶是我再清醒,也让这些甜言蜜语打的晕头转向,信他说的是真的。
“沈公子,您书院的学生来了,似是有急事!”一早,冯妈就在门外急吼吼的喊着。
沈阔脸色倏然一变,口中喃喃着骂了一句,我没听懂。
然后就抱着我解释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他一走,我的心情就莫名的低落,心中隐隐的有个声音提醒着,这几日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我在院子里呆坐时,回廊那儿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起身。
我以为是邻居为了偷跑到我这儿的鸡寻衅,过去一看,可是来人却让我愣住了。
这是一个明艳的好似骄阳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绫罗衣裙,梳着高门贵妇才有的高髻,一支凤头明珠的步摇微微晃动着,耀眼至极。
即便看着年岁与我相当,顾盼之间也已经全是妇人的韵味儿。
我不认得她,但出于礼貌,还是福了福身子,“这位夫人,不知您有何事?”
她晃动着扇子,遮着半张绝色的脸颊,那双翦瞳里的轻蔑与讥诮,毫不遮掩。
“我是娉婷县主,我来看看你。”娉婷县主轻轻一笑。
我的心脏倏地有些发紧,面无表情的点头,“见过县主。”
“他不该只给你一个小院子,他先前的外室至少住在郊外的园子,有上百个人伺候。”娉婷县主摇了摇头。
我没有接话,直白的问:“县主到底想做什么?”
娉婷县主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我来之前想了许久,怕你不愿见我,可我没法子当你不存在。
嗯,我觉得,还是应该见你一次,毕竟我有了身孕,阿阔总要找个理由带你进府,我想看看,自己容不容得下你!”
我如被雷击!
有了身孕?
进府?
他昨晚还是在骗我!
娉婷县主看着我的表情,意外的问:“怎么,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一刀狠狠的刺进了我的心口,肝肠寸断。
他的身份……
我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保持镇定,“还请县主继续说。”
沈阔,到底还是在骗我!
原本我已经他你了,可他在我的心里插了千万把刀子。
现在连一丝丝的血肉都不剩了。
娉婷县主眨了眨眼睛,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依旧是一派高贵,“昨日他跟我分开,说是拿了夜明珠哄你,会同你说明白。
许是他公务繁忙,想过两日再同你说吧。”
“我与他青梅竹马,虽然我知道他自幼风流,但我是真心爱慕他。”
“我也知道你同他先前养的外室不同,不然他也不会将你安顿在这里……你不必担心,今日一见,我知道我容得下你!”
我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有什么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娉婷县主的出现,就是在我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让我羞愤至极,恨不得从未来过这世上。
她的大度令我难堪,沈阔的欺骗令我绝望。
若不是身份悬殊,我当真想在她面前痛快的笑几声。
是不是很可笑?
我心心念念追求的,竟是这样的人。
娉婷县主走的时候,我虚脱的坐在地上,用力的捂着心口,拼命的想要压下这几乎能让我窒息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究竟哭了多久,等我起身时,已是傍晚。
我不理会冯妈,直接走回东厢房,将我先前带来的衣物装进了包袱。
我必须走!他骗我,我断然不能再留下!
我将他送我的东西规整的摆好了,同冯妈交代了几句,便要出门。
不曾想沈阔回来了。
见我哭了,沈阔一脸担心,“妙妙,这是怎么了?同为夫说说?”
我将玉佩递给他,“这是、你、你的。”
他看着我手里是定情时的玉佩,愣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红着眼眶,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哑声道:“沈阔,我们就此断了!”
沈阔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坚定不移道:“我们断了!”
“苏妙妙,你昨晚不是好好的,今日又犯什么病!”他怒了,用力扣着我的手腕,咆哮着。
我却已经哭不出来,“娉婷,县主……她有、身孕、来……来找我,你不必骗、我。”
沈阔的怒意顷刻间消失,松开我的手,温柔的抱着我的肩膀,“妙妙,你别气,听我说说,可好?”
不好!
我推开他,“我、走!”
沈阔伸手拦着我,“苏妙妙,你听我说啊,不能没说清楚,就闹着要走,我也冤枉不是?”
我看着他,寒从心起,彻底失望,“你骗我,昨晚骗,现在、还想骗!”
沈阔顿时恼羞成怒,“我骗你又如何?我堂堂一个王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这么矫情做什么!”
是啊,是我矫情,所以我不同他浪费口舌。
沈阔死死掐着我的腰,冷声道:“我就算是王爷,就算是娶妻,我也能将你安置在这儿,将你当作妻子一般疼爱。
你就是死脑筋,你也不想想,我不娶娉婷,难道娶你进王府吗?你配得上我吗?好了,别哭了,我是谁,娶了谁都无所谓,不会影响我们分毫。
相反,我会更疼你!别的女人恨不得我天天守着,你已经被我偏爱,还那么贪心做什么!”
“沈阔,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我将沈阔当做夫君,可我知道,他把我当做玩意儿。
沈阔没有回答我。
我就继续问他,“你哥、战死、沙场,也是,骗我,对吗?”
他的表情回答了我。
我擦着眼泪,可视线还是模糊了,“沈阔、我以为、你懂、懂我,可是,对你,我跟其他,外室,一样。”
“妙妙,好了,别闹了。”他以为我还是在闹小性子,抓住我的手,“我是谁,我娶了谁,不会影响你我。
我会天天陪着你,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保证,让他们记在王妃名下,给嫡子嫡女的身份……”
我痛苦的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说真的,沈阔真的不懂我,他根本不明白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嫡子嫡女的名分。
“苏妙妙,打一巴掌就够了,见好就收明白吗?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你没被赶出来,你这辈子也是给人当妾的命!真以为我那么在乎你啊!”
他变脸的速度,比我在梨园看过的都要快。
我避开了他,摇摇晃晃的朝着大门走。
“沈妙妙,你那个包袱,你的鞋袜,都是我买的!你真要跟我断,就把那些都留下,彻底断干净!”
我听到沈阔在我背后大喊,脚步顿了下来。
我知道他想靠这种方式给我压力,让我留下。
但我无法再跟这样的人相处。
我脱掉了鞋子,袜子,扔下了包袱,甚至连头上那最便宜的一支银簪也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好,苏妙妙,你有种!你给我听着,出了这扇门,就别想再回本王身边!本王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
就凭你这种身份,也敢不要本王!给本王滚,永远也别让本王看到你!”
我走出大门的时候,可以清楚的听到他发火砸东西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也是最后一次。
我在京城有个手帕交开香粉铺子,从沈阔那儿出来,我便去找她了。
她将我留在铺子里打杂,从不问我为何狼狈。
这让我不至于在手帕交面前颜面扫地。
“苏妙妙,卖香粉呢?”我在铺子帮忙的第七天,沈阔找上门了。
我为了不给手帕交惹麻烦,低着头,语气无波道:“王爷、要、要什么?”
沈阔一脸讥诮,“话都说不全,还敢卖香粉?不怕这个铺子被你这晦气的东西惹得关门大吉?”
“与你、无关。”我说完,转身要走。
他却拉着我的手,我被他吓得连忙挣脱。
可他不依不饶,又一次将我困住,捏着我的下巴,如同逗弄小猫小狗一般,“还气呢?这小脸粉扑扑的,真惹人疼。”
我用力避开了他的触碰,“王爷,自重!”
景王世子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