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总要从庸常中出走一次。六月底,“菜场女作家”陈慧的新作《去有花的地方》由果麦文化出品,这本书记录下了45岁的她走出菜市场,跟着养蜂人辗转千里一路北上追花的故事。
从浙江出发一路到东北,在经历了四个月吉普赛式的追花生活后,陈慧离开蜂场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半辈子都围绕着家和孩子打转的她为什么会在年近半百时开启这样一场旅程?这次追花之旅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收获?日前,陈慧接受了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的专访。
人到中年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途
陈慧是江苏如皋人,27岁时远嫁浙江余姚,儿子出生后她开始摆摊卖杂货以减轻经济压力,离异后便独自抚养着孩子直到现在。用陈慧的话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固化”的,是一成不变的,“我小时候在家里时是一个乖乖女,嫁到余姚后也一直都循规蹈矩,始终站在原地,这样长期固化的生活环境让我觉得很压抑。”在《去有花的地方》的后记中,陈慧这样写道:“我站在家门前,对着漫天的星子,问自己:陈慧,你快乐吗?答案是:不快乐,我很不快乐。‘出去转转’的念头就是在那一刻倏然而生的。”
另一方面,人到中年心中所生出的“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吗”的自我质疑,也促使陈慧走上了跟随蜂农追花的旅途。在萌生了这一远行的想法后,陈慧也和自己的编辑聊到了这件事,“我和编辑说我想要跟着蜂农出去一段时间,如果能写一点蜂农的生活和我的所见所闻就好了,编辑也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和我先签约把选题定下来,但我一口就拒绝了,我不是为了写书而出去的,我是为了让自己透口气出去的。万一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半途逃回来了呢,那不是搞了个笑话嘛。”
陈慧对于跟随蜂农追花的生活有着很理性的判断,追花的生活一定不会是充满了“诗与远方”的玫瑰色幻想的生活,“我出发前到很多蜂农的帐篷里去聊天,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我清楚知道这不是一种多么轻松惬意的生活方式。”在回忆这段四个月的旅程时,陈慧给出的关键词是“新鲜”,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感觉,蜂农们每到了一个地方就扎帐篷作临时居所,一开始住帐篷的时候陈慧还不太适应,“刚开始睡帐篷时特别没有安全感,晚上听见帐篷嚓嚓的声音总觉得有人要进来了。但当克服这个情况后我就放松了,后来睡眠也都挺好的,感觉放下了很多事。”
现在陈慧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回到了熟悉的生活轨道,日子好像和原来一样,但在她的心中已经有所不同,“原来固化的生活就像块水泥,感觉不快乐,出去了一趟后这个水泥松散了、化开了,虽然是回到了原来的生活里但感觉不会那么不开心了,这趟旅程让我感觉外面的世界还是挺美好的,体验过不一样的生活后又给我注入了一股新的血液,让人又有勇气继续在柴米油盐里扑腾了。”
写作是我填补人生遗憾的一种方式
2021年,陈慧在网络走红,先后出版了《渡你的人再久也会来》与《世间的小儿女》两本书,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今年年初,陈慧又出版了她的第三本新书《在菜场,在人间》,平实质朴的文字再度引发了读者们的关注。几年时间过去了,陈慧依然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正儿八经搞文学的人。
上午在菜市场摆摊,下午在家带孩子,等孩子上学后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就做做家务、闷头看看书。这是陈慧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在没离婚前她与前婆婆住在一起,那时候她的社交范围非常窄,“我在前婆婆那边住了九年,九年时间我就认识弄堂里最近一排的人,第二排的我都不认识了,可想而知我当时的生活,没有社交,也没有爱好,天天就像伏在蛋壳里。”陈慧没有向外的力量去改变自己,只能选择掏自己的内心,在这种情况下她开始了阅读和写作,“我始终认为写作是很痛苦的,在菜市场摆摊和大家嘻嘻哈哈五六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但写作是在家里,在你很孤独的时候。但以毒攻毒,写作的孤独也在瓦解另一种痛苦。”
陈慧并不认为文学是一种多么高不可攀的、高贵的存在,“文学的首要意义还是应为我们所用,让我们愉悦,我们普通人也可以把写文章当成像穿衣吃饭一样的事,我写东西不纯粹是写东西,而是把它当作我生活的一部分,能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是最好的。”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沈昭
校对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