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5月11日，周恩来的保健医生张佐良在例行的尿样检查中，发现了三四个红血球。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要知道，对于老年男性来说，尿液检测中，有一两个红血球基本是正常的，三四个就说明身体出现了大问题。

张佐良要求周恩来再做一次尿样检查。他除了做常规检查外，又做了细胞检查，并请北京医院、协和医院、301医院和肿瘤医院的专家看了结果。专家们一致认为是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

周恩来与邓颖超

当时中美关系刚刚开始解冻，周恩来的外事工作非常繁重；林彪事件的余波还有大量工作需要他去亲自处理。所以，周恩来只有一边治疗，一边继续超负荷工作。

叶剑英得知情况后，趁一次接见外宾的机会，向毛泽东当面汇报了周恩来的病情。毛主席这才知道了这一严重的情况，这引起了他的警觉。

当京、沪专家5月18日确诊周恩来患膀胱癌，只是病因是否也在泌尿系统还无法准确判定的报告送到毛主席手中后，他感到万分震惊。毛主席马上指定由叶剑英、张春桥、汪东兴及邓颖超四人主管周恩来医疗组的工作，并指示周恩来的每个治疗方案，都要由毛泽东审批，病情严格保密，医疗组组长由吴阶平担任。

但是，周恩来工作的负担并没有就此减轻。一来是因为大量的工作必须由他亲自过问解决。二是周恩来本人也预感到日子不会太多了，想争取时间多做些工作。

周恩来

其实从治疗一开始，周恩来就知道自己已患了膀胱癌。因为康生也是患膀胱癌死的，当时主治医生的会诊、治疗以生活安排，都是由周恩来亲自过问布置的，这使周恩来对治疗方案非常熟悉并积累了不少经验和常识。他为了体谅大家的苦心，不愿向医生和身边工作人员点破。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

这种大负荷量的工作在一个身患癌症的老人身上，很快有了反映。从发现尿样中红血球增多到确诊为癌症以后，周恩来红血球的曲线一直呈上升趋势。治疗组要求周恩来休息，以便做全面体检。周恩来对医生和工作人员低声恳求说：“你们先不要忙，先让我忙过这一段，再说，查出癌症又有什么办法？我这么大岁数了，能多忙几天，多处理几件事就可以了。”

周总理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与时间赛跑，他忘我拼命地工作着，个人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周恩来

鉴于周恩来的身体状况，毛主席已在考虑重新起用邓小平。他指示周恩来“安心养病”，“节劳，不可大意”，并提议邓小平出任第一副总理，兼总参谋长。

毛主席的这个决策，周恩来非常拥护，他亲自写信，表示“积极支持”。可邓小平要真正为周恩来分担重担还需假以时日，周恩来也想多做好工作，为邓小平接手创造更好的条件。所以，他没有也不可能有半点懈怠，仍旧夜以继日地工作。

周恩来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说，1973年6月上旬的一天，周恩来已有3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秘书们已数不清这一天批阅了多少文件，接见了多少来宾。深夜一点多钟他还要与越南党政代表团会谈。离会谈还有14分钟了，秘书提醒周恩来该准备动身了。周恩来站起来吩咐秘书：“你们准备，我刮个胡子。”边说边向卫生间走去。

秘书们赶忙给负责招待工作的李维信挂了电话，请他准备一杯玉米面糊糊或几个素馅包子，拿在路上吃。并调车等候。

周恩来

当秘书们返回办公室找周恩来上车，却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周恩来不知了去向。秘书们边喊“总理！”边到处找。忽然有人说：“哎呀，总理不是在刮胡子吗？”大家才又向卫生间快步走去。

一推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怔呆了，周恩来左手垂落，地下是一条白毛巾，右臂微屈，手里虚握着沾有肥皂沫和胡子碴的刮胡刀，身子歪靠在镜子前睡着了。

他太劳累了！秘书们望着周恩来那瘦削灰黄、眼窝深陷的面孔，心里非常难过，总理多需要休息啊，泪水在秘书们眼里打转，大家屏住了呼息，生怕弄出了响声。

让总理多睡一会，哪怕是几分几秒呢！可就那么片刻功夫，周恩来双肩一颤，自己惊醒了。他看到这一屋人和自己手中的刮胡刀，自责地喃喃：“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呢？迟到了，迟到了，这次怪我。”他边说边用力擦去脸上的肥皂，放下刀具毛巾，快步匆匆向外走去。

韩念龙

不一会，周恩来的座车来到了会谈地点，副外长韩念龙早已等候在那里，李维信轻轻来到周恩来身边，对他说：“总理，吃碗面条吧？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周恩来沉重疲倦地告诉李维信：“不吃了。请你帮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买两块咖啡糖？”

一会儿，李维信拿来两块咖啡糖，周恩来手指发抖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了嘴里，然后走进了会议厅。

周恩来

这次是与越南总理范文同就援助问题进行会谈。自胡志明逝世后，中越关系非常微妙。越南方面一方面与中国闹矛盾，一方面争援助，中国从大局出发，尽最大努力给予了援助，可仍满足不了越南方面无休止的要求。所以，会谈是十分艰难的。越方不停地提条件，发抱怨。周恩来都耐心解释、倾听。条件刚满足，越方又反悔，提出更多要求。会谈时间不断延长。周恩来不停地喝茶，也越来越难以掩饰耗尽心血后的极度疲劳。

他小声吩咐李维信：“给我一条湿毛巾。”

女服务员用托盘送了进去。不到10分钟，周恩来又要毛巾，并吩咐：“要热的，热一点。”

他是用毛巾反复擦拭按摩以消除疲倦。可不一会儿，周恩来又第三次要湿热毛巾，而桌子对面，范文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越南总理范文同

湿毛巾送来了，周恩来擦完后，小声告诉女服务员：“要烫的。”

李维信只好让女服务员用开水涮毛巾。

过了一会，女服务员告诉李维信：“再找一个人上毛巾吧？”

“怎么呢？”

女服务员哭了起来：“我受不了了。”

李维信心里非常难受，两眼也满含泪水，低声地说：“再说，再说我打你，……快去吧！”

女服务员只好一遍一遍用开水涮毛巾，给周总理一次又一次地送进去。周恩来不停地用热气逼人的毛巾，灼自己的额头、脸颊、眼窝、脖颈……同时向范文同解释情况，阐述中方的立场。

周恩来

到早上六点左右，马拉松式的会谈才结束。李维信送走周总理回来，看到两个女服务员的双手手指和手心手背被开水烫出了一块块水泡，这位高大的山东汉子也热泪满面，哽咽地对这两个少女道谢：“你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