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是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最热闹的时节。今年也不例外,各地早早筹备起各具特色的火把节活动,凭借这个IP吸引了大批游客和广泛关注。但在一些人眼中,凉山有着另一种“流量密码”。在他们的镜头和文字里,村民依旧在泥泞的土路边蹲着吃饭,在满屋杂物和昏暗脏乱的环境里生活。而且内容每次传播,都能招来一片指责。
是以小见大吗?
事实已非如此。凉山人对这些污名化家乡的行为十分抗拒,急切地在网上“辟谣”,澄清那都是过去的陋习,根本不能代表如今的凉山,奔走疾呼“不要说凉山,要听凉山说”。从正视过去到坦然正名,凉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答案就在路上。从凉山州府西昌市前往昭觉县,出了市区就是绵延不绝的森林草原。随处可见的,除了森林防火警示牌,就是移风易俗的宣传语。
早在脱贫攻坚时期,凉山就部署开展了移风易俗工作,并且取得了一些成效。从2022年5月州人大颁布《凉山彝族自治州移风易俗条例》(以下简称《条例》)起,更从全州层面打响了一场陈规陋习“歼灭战”,定下了“一年见成效,两年固基础,三年成常态”的目标。
随着三年“军令状”进入“成常态”阶段,凉山迎来了新面貌。“凡是能够促进移风易俗的都要抓,凡是百姓关注的都要治理。”州委副书记、州移风易俗工作领导小组原常务副组长沙文介绍,“通过民主改革从奴隶社会一步跨千年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是凉山的第一个跨越;伴随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凉山的经济基础和精神面貌正在实现第二个跨越。”
从娶不起媳妇到“踮踮脚”就能够得上
1985年,昭觉县梭梭拉达村村民俄罗子尔退伍回到家乡,很快组建了家庭。2008年,他开始筹备给儿子娶媳妇。一切都很顺利,唯独犯难的就是彩礼。
“彩礼要24万元,但当时家里积蓄只有7万元左右。”他回忆说,尽管手头拮据,但儿子的婚礼耽误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扛了下来。让俄罗子尔接受高额彩礼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个数额在当时并不算太高。“高的有三五十万的,大多数都是二十多万,我也只能遵守。”
风起于青萍之末。驻梭梭拉达村第一书记毛泽强介绍,这里早年间的彩礼数额也就是几千元,没有偏离“礼”的初衷。但由于一些商人老板摆阔讲排场,部分公职人员跟风推动,普通群众被攀比之风裹挟,彩礼随之水涨船高,逐渐攀升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俄罗子尔从亲友处借到了几万元,“赶礼”(份子钱)凑了10万元,剩下的通过卖猪卖牛、抵押借贷,终于凑齐了彩礼和婚仪所需的各项开支。
这笔娶儿媳妇欠的债,俄罗子尔却还了16年。
16年间,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他也想过做点生意,可债没还完不好再开口借钱,更怕赔钱欠上新债,做什么都瞻前顾后。遭遇彩礼难题的不只俄罗子尔一家。凉山彩礼更高的地方,甚至出现因婚返贫的苗头。
事实上,对高价彩礼这一歪风,凉山一些县市也曾着手整治过,但因缺乏政策法规支持,再加上不同地区婚嫁规定不一,也让整治失了力度。直到2022年《条例》颁布后,全州才得以下起“一盘棋”。
倾听群众心声,才能明白“棋路”。州人大在《条例》立法前的走访,州纪委监委、州委组织部、州委宣传部、州民政局联合组织开展的调研,以及各县市开展的问卷调查,都显示绝大多数群众无法承受高额彩礼之痛,急盼政府出手,从根子上解决这一问题。
民之所盼,政之所向。《条例》“行为规范”一章,打头针对的就是婚嫁问题。《条例》颁布当月,州委宣传部、州民政局等16个部门就联合印发《凉山州治理高价彩礼深化移风易俗工作导则》,意在敦促相关部门结合当地实际,逐年大幅压减彩礼数额,直至几年内最终实现“零彩礼”。并把治理高额彩礼深化移风易俗作为农村精神文明建设重要内容,在州委宣传部设立移风易俗工作专班,以“指挥部+工作专班+清单制”管理方式,全力推进各项治理举措的落实。
大幅减少的彩礼,让群众交口称赞。脱贫攻坚以来,凉山外出务工起势成势;只要家里有外出务工人员,两三年就能攒够钱,“踮踮脚”就能完成婚姻大事。
然而,攀比之风如星火燎原,纠治起来非一日之功。如何抓住破局的“线头”?州委和州纪委监委迅速作出决定:从“穿皮鞋的”入手,以正党风来纠歪风,把移风易俗各项工作一竿子插到底。
随即,州纪委监委牵头制定针对党员干部的“四严禁四不准”严格规定,提出明确要求,并组织开展专项治理。党风室副主任李俊介绍,“整治第一年,还有少数党员干部违反规定,甚至有收取30多万乃至更高彩礼的情况。对一些典型案例严肃查处并通报后,从第二年开始几乎没再发生过类似问题。”
既要以身作则,更要有所作为。凉山各级纪检监察机关盯住不放的,不仅是公职人员自身参与高额彩礼行为,更督促是否认真履职严格监管。两年多来,已有8名干部因对辖区治理高额彩礼不宣传、不检查、不制止、不报告受到处分。
“为把移风易俗责任压实,我们几乎把能想到的招都使上了”。州委组织部相关同志介绍,比如在干部管理方面,要求领导干部个人事项填报时,必须说明高价彩礼带头执行情况;在党建述职中,必须体现相关事项落实情况;在选人用人方面,尤其是干部晋升、调整,以及确定“两代表一委员”人选的时候,也必须以《条例》执行情况作为参考先筛一道。
“这个标准不仅是约束,更是甩掉重负谋发展的助力。”驻梭梭拉达村几年来,毛泽强对此深有感触。“掏空家底支付彩礼,真正心甘情愿的没几个。如今有了限制,党员干部带头执行,谁也没理由再去指指点点,很快就形成了新的婚嫁习惯。”现在,村里搞特色种植的越来越多,外出务工的青年人也不少,赚到的钱不用还债,拿来翻修房屋、置办牛羊,好多人家建起了二层小楼,日子越过越红火。
俄罗子尔是名老党员,再加上自己吃过苦头,对亲友家婚嫁特别上心,怕他们背上高额彩礼的包袱。去年听说家住越西县的侄子结婚彩礼超标,他立刻动身前去规劝。他回忆道,“进门时,正巧遇到村干部在家中做工作、讲政策,我也用我家的情况来劝他,最终按照州县相关要求来执行,双方都非常满意。”
俄罗子尔家的堂屋很宽敞,院里院外种着花草,还新养了一群鸡。采访中,他不时起身驱赶跳进屋内的小鸡。坐下时,他看着就要长大的鸡群突然说道:“《条例》要是早点颁布就好了。”
从“杀牛宴”泛滥到“坨坨肉”变小
“父母在世时一包蛋糕都不买,老人走了却杀牛摆宴装孝子贤孙。以前这是道德问题,现在是法律问题,大家千万别搞犯规的事了!”2022年6月,布拖县乐安镇广场上,镇党委书记用彝语大声宣讲。
移歪风易陋俗,抵制丧事大操大办,这样的场景在凉山各地反复上演。和大多数地方一样,凉山对老人离世非常重视,也有独特的风俗。尤其在彝族聚居区,老人离世是一整个家族的事情,丧事“体面”不仅展现儿女孝心,更展示家庭实力和家族地位。因此,一些地方丧仪逐渐淡去寄托哀思的本质,成了显摆的戏台。
依照彝区传统,老人去世要做“杀牛宴”,但以往杀牛数量很少。前些年,在“面子”的裹挟下,杀十几头甚至几十头牛的操办形式逐渐形成,一场丧礼花掉几十万,群众不堪重负。2013年,凉山州纪委下大气力整治过“杀牛风”,从公务接待不杀牛开始抓起,同步细化遏制铺张浪费之风的规定。一段时间里,凉山大小殡仪馆外专做“赶礼”的牛市,生意都冷淡了许多。
虽不让大量杀牛,但攀比之心未歇。进一步深入治理丧事大操大办的过程中,各级相关负责干部发现,不仅杀牛风偶尔反扑,还出现了一些新的攀比手段。比如,把每位宾客一支烟、一杯酒换成了“包包烟”“瓶瓶酒”,花费成倍增加;有的给过世老人准备大量新衣物,最后在火葬时一把烧掉;宴席上的坨坨肉越来越大块,煮也煮不熟,甚至允许宾客打包带走;还有送葬时的“新娘子队”越来越长,牛角和灵幡上挂满百元钞票,等等。
任由“新规矩”兴起来,即使少杀牛也不少花钱。因此,《条例》明确要求节俭办丧、文明治丧,自觉抵制新涌现的铺张浪费行为。
《条例》立法,针对的是民俗行为;尤其涉及生老病死大事,法治贯彻也需春风化雨执行。为此,凉山制定了“法治+自治+德治”方针,注重通过村规民约,以及常态化的宣讲、规劝、引导等,让丧事操办既合乎法规,更走进人心。
“禁止组织家族式、邻居式、朋友式统一制式服装、家支横幅、豪华车队等集体奔丧队伍”“禁止给奔丧人员发放整包烟、整瓶酒、整袋糖果”“禁止奔丧队伍拴钱绳、竹竿扎钱或扎人民币花圈”……在布拖县补尔乡竹尔苦村村委会门口,2022年6月通过的村规民约,对丧事禁止事项写得清清楚楚。村委会主任叶布尔鬼很自豪,“我们的村规民约之前就提倡过相关内容,移风易俗开展以来增加了新要求,大家都遵守得特别好。”
村规民约有威信,村委会副主任阿克黑聪功不可没。移风易俗刚刚全面推开,阿克黑聪家就遇到一场丧事。父亲的去世让阿克黑聪悲痛不已,亲友的“规劝”更是让他头疼。“咋说你也是个干部哩,多杀几头牛,多准备些烟酒糖茶,体体面面送老人一程。”阿克黑聪坚决不同意,他用《条例》要求和村规民约拒绝了亲戚们,“移风易俗工作刚推开,我作为村委会副主任大操大办,村民怎么能相信我们?”
最后,这场新式葬礼打响了竹尔苦村移风易俗第一枪。作为同事和朋友,叶布尔鬼参加了葬礼。“这是我参加的第一场简办的丧事”,叶布尔鬼说,“之前参加的丧事,为了显示‘实力’,主家坨坨肉切得特别大块,要么放凉了,要么煮得半生不熟。现在不仅坨坨肉少了、小了,还有小炒肉这种热菜,花费比以往少了许多,给阿克家省了好多钱。”
包括竹尔苦村在内,许多村寨新制定的村规民约里,都对陪葬衣物作了要求。了解后才知,部分彝区有陪葬妇女服饰“百褶裙”的传统。这种手工缝制的裙子造价不菲,不少老阿妈一生都只有一条,破了也不舍得买新的。有些老人在世时,子女没给买过新裙子,却在离世后陪葬十几条,随着火葬化为灰烬。对此,村规民约专门限制陪葬衣物数量,提倡死后烧十条不如活着买一条,把孝心用在老人在世的每一天。
移风易俗工作全面开展后,叶布尔鬼和阿克黑聪工作得格外卖力,四处规劝有意大操大办的熟人:“薄养厚葬不叫孝敬,老人在世时好好赡养,这才是真正对他好。大操大办不叫有面子,日子越过越好才是真有面子!”
移风易俗工作成效显著,凉山呈现新面貌。
从父母之命到婚恋自由
移风易俗全面推进以来,竹尔苦村发生的变化不小。
变化从村“两委”开始。除了阿克黑聪家的丧事新办,叶布尔鬼也在2022年7月,给11岁的女儿退掉了定下的一门亲事。两家关系一直很紧密,孩子们也经常一起玩耍,因此在《条例》颁布前,叶布尔鬼并没有退亲的念头。
法律规定,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就在《条例》颁布1个月前,四川省人大批准凉山试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中婚姻家庭编的变通规定,明确自治州内少数民族公民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20周岁,女不得早于18周岁。之后颁布的《条例》则白纸黑字写明,父母不得为未成年人订立婚约。
叶布尔鬼于是抓紧行动了起来。好在对方是另一个村的村会计,都知悉《条例》规定,在退掉对方给的几万元定亲礼金后,这门口头婚约顺利取消。
村干部带头,竹尔苦村顺利退掉了其余的无效婚约。阿力赤黑家是最先取消婚约的几家人之一。儿子2岁时,他就在酒桌上定下一门亲事。为免生嫌隙,村委会调解退婚时,把双方父母聚到了一起。叶布尔鬼当场说明了《条例》要求,商议好退还礼金和往来钱财后,婚约顺利解除。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无效婚约解除顺利的情况占多数,但难推进的也有。整体看,呈现同村好办事、跨村解除难,家族阻力大、隐藏婚约多等特点。
喜德县委副书记包晓华在布拖县工作时,曾任布拖县移风易俗领导小组副组长。整治起步时,他判断最难整治的是高额彩礼和丧事操办,没想到实践中最难的是解除无效婚约。“工作中发现,无效婚约的隐蔽性很强。刚开始,我们通过村组进行梳理,但发现明显有遗漏。后来,我们通过学校和医院进行再次梳理,整个工作才开始清仓见底。”
彝族婚事,绕不开家族家支。叶布尔鬼介绍,“男婚女嫁不只是两个人的小事,而是涉及两个家族的大事。”尤其对彝族来说,特别重视一诺千金。婚嫁一旦定下,交付了礼钱后绝不可反悔。他说,“还有一个客观原因,就是前些年高额彩礼成风,很多人家的彩礼都是从亲戚处借来的,解除无效婚约意味着要退赔彩礼,因为退多退少,常导致家族之间产生矛盾。”
解铃还须系铃人。
因家族产生的阻力,还需回到家族内部去化解。在彝区,家族里德高望重的人被称为“德古”。家族内外的一些矛盾纠纷,通常依靠“德古”协调解决。凉山这次啃下无效婚约的硬骨头,“德古”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拖木里尔就是布拖县龙潭镇“德古”协调服务队的一员。担任这份工作后,他推动解除无效婚约还算比较顺利,没想到最大的难题出在自己家。
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外出务工的青年多了,走出大山见过世界后,很多人都有了退婚的想法。随着脱贫攻坚成果越来越丰硕,凉山地区孩子们的受教育程度明显提高,对婚姻自由有了强烈向往和追求。
拖木里尔就面临这种情况。男方父亲是自己的大舅哥,女方则是邻村一户人家。女孩考上大学,男孩初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读书,因此女方提出解除婚约,遭到了男方的极力反对。拖木里尔硬着头皮,第一次上门就差点吃闭门羹。大舅哥直言,让他不要管这个事,嫂子则因为好亲事泡汤泪洒当场。
这场调解耗费了近半年时间。拖木里尔说,“我自己跑了五六趟都说不成,之后找遍了男方家所有亲戚,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大舅哥一家对他很有意见,最后还是征得男方家长堂兄弟的同意后,才把工作做下来。就这样一件件起底,一桩桩解除,两年多努力下来,凉山的无效婚约逐渐清零。
无效婚约解除,不只是法律要求,更走进了百姓心底。“大家现在已经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能干的,婚姻自由、接受教育等观念,已经在百姓心中生根发芽。”回首在布拖的岁月,包晓华这样说。
走村串户时,有个户主叫拖么色日的人家,墙上贴满奖状。记者走进院里,色日大叔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些奖状都是小女儿的,她成绩很好,自己辛苦劳作,一心供孩子读大学。“定亲?别说政府不允许,我也不可能同意。我女儿要考好学校,自己的人生自己说了算。”色日大叔坚定地说。
从脏乱“旧模样”到洁美“新生活”
“大凉山人吃饭没有桌子”“一年才洗一次澡”“家里养的猪羊满屋子跑、到处拉”……曾几何时,在互联网上搜索凉山,脏乱差的“黑料”总是占据榜首。现在踏上凉山土地,尤其是走进农村地区,这些偏见都会不攻自破:青山苍翠,山脚村舍俨然,房前屋后鲜花盛开,村里比县城还漂亮。
家门外整洁靠政府,关起门还得靠自己。脱贫攻坚期间,凉山村寨建起新房屋、硬化水泥路,改水改厕改电更是让村民生活条件提升了一个大台阶。但那时,因重点在基础设施建设,精神文明建设慢了一步,有些农村推开新房门,屋里依然还是旧模样:灰尘遍布、杂物乱堆,垃圾不清理、污水淌满地,屋内屋外天差地别。
移风易俗开展以来,凉山把环境提升从屋外推进到了屋内。衣服洗没洗、是否用非食品级塑料制品盛放食品,都有明确要求,村干部还要定期检查室内卫生。为充分拓展“法治+自治+德治”作用,激发群众改变的内生动力,凉山还探索出了“新风超市”,凡是响应移风易俗号召的行为都可积分,在超市换取洗衣液等生活用品,一家人长期保持环境卫生、提倡文明风气,得到的积分甚至能换到一辆汽车。
为什么要盯着人居环境不放?
因为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时候。人居环境不卫生,直接影响群众身体健康。《条例》颁布之初,还有人质疑管得太宽,认为家庭卫生是私事,蹲地就餐是习俗。对此,包晓华解释,“我们整治蹲地就餐,其实整治的是蹲地不卫生就餐。食物附近堆放着垃圾,塑料盆遇热释出有害物质,餐具共用容易造成疾病传播,这些都不能不管。”他还总结,趁着婚丧场合推行卫生用餐、文明生活,对移风易俗几项重点工作都起着带动作用。抓人居环境,更是因为物似主人形。环境体现的是精神面貌,更是发展动力:居住环境杂乱,精神就容易烦躁萎靡、得过且过;居住环境好了,人才有精气神,打拼创造好日子。凉山所有县市都已摘下贫困的帽子,正是加油鼓劲,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好机会。发展动力不足,则会消磨奋斗意志,错失发展机遇,脱了贫仍难致富。
去年,俄罗子尔来到布拖奔丧时,就对环境的改变印象深刻。“上次来布拖吃席,土路上铺一张塑料布放煮好的肉,来客用塑料盆盛一盆,蹲在地下用手抓着吃。”现在村里硬化了“民俗文化坝子”,配置了厨房、厨师、桌椅,室外坝子还配备了遮雨棚。“党和政府给我们把塑料盆换成了不锈钢盆,说热菜接触塑料,既不卫生也不健康。现在菜上桌,人坐定,比蹲在路边舒服多了。”俄罗子尔说。
俄罗子尔家所在的梭梭拉达村,由于发展水平较高,新风起步得更早更好。他说,“我们村早早就有了‘坝子’,有些更好的直接建了食堂。”截至5月31日,凉山全州共设立可供红白事宜餐饮服务的硬化坝子3391处,组建红白喜事集中餐饮服务队2891支2.97万人,积极促进了随地办席、蹲地不卫生用餐习惯的改变。
从文明聚餐开始,新风口耳相传、落地生根。2023年以来,全州已创建“洁美家庭”83.8万户,90%的农户及村庄、场镇(集镇)和乡镇机关环境卫生达到长期保持干净整洁的目标,农村人居环境得到明显改善。
昭觉县大石头村阿库友哈家,就是村里有名的“洁美家庭”。2014年,阿库友哈成了第一批脱贫户,房屋改建时,县乡村三级干部从头帮到尾,帮助阿库友哈建起了漂亮宽敞的大房子。移风易俗工作推进之初,网格员不定期上门检查,还帮着安置火塘,客卧厨卫都布置得干净敞亮。政府补贴着,自己积攒着,几年来,阿库友哈一点点改善室内外环境,如今,添置了不少现代家居。
聊天时,50多岁的阿库友哈频频请记者喝可乐。50多岁的人爱喝可乐不常见,记者追问原因时,他说,是因为戒了酒。“我已经戒酒8年了,现在爱喝可乐,每天白天喝两瓶,晚上喝一瓶。”阿库友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阿库现在很积极的,他家养了50只羊,还有十几头猪,为了过好生活,村里帮着他弄了个小货车跑运输,他怕喝酒误事就给戒了。”熟悉情况的村干部解释着。
移风易俗,转变的是小风气,撬动的是大文明;移的是歪风,易的是陋俗。向陈旧思想观念开刀,将矛头对准本地长期遗传下来的“老毛病”和新问题,大力摒除不良习俗,维护公序良俗,引领社会风尚,正在助力凉山物质和精神两条腿走路,大踏步跟上现代化、迈进新时代。
(本文刊载于《中国纪检监察》杂志2024年第17期,作者:董菲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