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1
拾豆芽儿
乡人种的小黄豆,俗称“笨黄豆”,个头不大,品质却高,最适合制作豆腐、腐竹、豆筋等优质豆制品。
小黄豆生成的豆芽儿,味道香,有嚼头,无论小炒还是煲汤,都是不错的食材。
早年间,最好吃的黄豆芽儿,不是盆里放上豆淋水生出来的,而是秋收时遗落在田间的黄豆,经过雨水浸泡后萌发出来的嫩芽儿。
天气转凉,秋雨一场接一场,赶趟似的,连绵不断。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天地之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乡下有个说法,“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那些散落在豆地里和打麦场上的黄豆,在清凉雨水的滋润下,圆滚滚的身体逐渐发胖发胀,风儿一吹,顶破了薄溜溜的豆膜,冒出了水灵灵的嫩芽儿。
拾豆芽儿最理想的地方,当数打麦场。打麦场是个统称,其用途很广,不只是打麦,还能打油菜籽、打谷子、打黄豆。
旧时没有脱粒机,一地黄豆都是镰刀割倒的,装好车,拉到打麦场上,摊开晒干后,牛拉着石磙,一遍一遍碾压。
若是黄豆少,嫌套牛费事,就手执一柄桑杈,拍拍打打完事。这种原始古老的脱粒方式,有一个弊端,即便反复多次拍打,仍有黄豆裹挟在豆秆里。
散落一地的豆秆,被桑杈高挑起,堆成垛,经过来回一抖擞,隐藏在豆秆里的黄豆,就星星点点掉落四周,一遇雨水,萌发新芽。
还有一个拾豆芽儿的好去处,就是黄豆地。老家村子西南处,有一片肥沃且平整的土地,一村庄的芝麻、黄豆、绿豆等经济作物,几乎都种在那里。
乡间有个说法叫“焦麦炸豆”,很形象,也很贴切。颗粒饱满的黄豆成熟后,急于挣脱豆荚束缚,风一刮,日头一晒,就会猛然炸裂,豆子崩落于地。
一大块地的黄豆,从收割放倒,到装车拉运,再到碾场脱粒,把人累得够呛,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气力,去寻找捡拾四下散落的黄豆。
过不了几天,随着一场连绵秋雨的降临,遗落在枯枝败叶中的黄豆,便会生发出嫩芽,成为一道舌尖上的美味。
PART02
舌尖儿上的美味
老日子的村庄里,秋雨初歇,天光大开,便有门前屋后的婶子和奶奶,站在门口,大呼小叫,喊祖母去拾豆芽儿。
祖母连声应着,伸手取下挂在房檐下的篮子,忙不迭走出门。
雨后的村子,沟满壑平,到处泥泞,孩子们待在家里憋闷,也想出去撒撒欢,于是便跟在大人身后,装模作样,也去拾豆芽儿。
黄豆地里的豆芽儿,大都在衰草败叶下藏着,需要扒开才能瞅见,考验人的耐心和细心。
满载而归后,祖母从缸里舀了一盆清水,将掺杂着草梗碎叶的豆芽儿倒进去,反复淘洗,挑去杂物。
趁着豆芽儿控水的工夫,祖母开始烧锅生火,倒菜籽油,放葱姜蒜,爆炒,一连串动作过后,小炒黄豆芽儿就出锅了。
祖父在地里劳作,还没有回来,祖母用锅簰罩在盛豆芽儿的大碗上,保着温,等祖父回家一起吃。
那时候祖母还不到六十岁,腿脚麻利,手也很快,她擀着面胚,我翻着鏊子,不多一会,就烙好了一沓子烙馍。
祖父从田间归来,一家老小开始吃饭。祖母嫌我卷的烙馍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糟蹋了豆芽儿这道好菜,于是亲自上手给我卷。
拿张烙馍平铺好,夹上几筷头黄豆芽儿,又放进去一根鲜嫩的小葱,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卷得粗粗壮壮、鼓鼓囊囊。
烙馍的柔韧和劲道,配上豆芽儿的爽脆和醇香,软香味美,堪称绝配。
几个烙馍卷豆芽儿下肚,又喝了一碗玉米糁稀饭,让我实实在在饱餐一顿,以至于许多年后,烙馍卷豆芽儿的面香和菜香,仍飘散在我的记忆中。
图片:新华社
设计:靳韫瑜
策划:李芸聪倪杨金子
监制:王岩高雅
主播丨李芸聪